鼠標謀殺案2

5

解剖室又傳出了震天響的《命運交響曲》,這說明權聰又開始興奮了。雖然最近連續招呼了幾具屍體,但是由於死亡時間短,連蔣子良彭菲菲這種門外漢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這極大地挑戰了他的專業性。按照權聰的說法,孫高德、劉振輝的屍體,充其量是說了句“你好”,而楊旭明則不同了,他要跟它做傾心之談。

當蔣子良走進解剖室的時候,看到的是權聰正俯身看著楊旭明,嘴巴離楊旭明的嘴隻有兩厘米。蔣子良幹咳兩聲,說道:“還是找個女朋友吧。”

當時權聰正聊得起勁,被蔣子良一說話嚇得渾身一哆嗦,罵道:“你他娘的才戀屍癖呢。”

“哈哈,發現什麽沒有啊?”

“他生前受到過襲擊,”權聰說道,“膝蓋、胸腹部以及頭部都有皮下組織挫傷,形成了血斑。”

血斑跟屍斑不同,屍斑是因血液墜積而成,而血斑是因打壓而成。權聰說,剛才已經在顯微鏡下觀察過,屍體正麵有多處組織和細胞破壞。

“為什麽這麽多處挫傷啊?”蔣子良問道。

此時,權聰已經把屍體翻了過來,使其屁股朝上。不過,他檢查的倒不是屁股,而是腦袋,他扒拉著屍體亂蓬蓬的頭發,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他抬頭說道:“後腦勺被重物擊打過。”

蔣子良頓時明白了,他想起楊旭明家進門鞋櫃上有一個水晶座,那是一個工藝品,這家夥分量很重,如果挨一下確實能把人打昏。他之前檢查過,楊旭明家的門鎖也沒有被撬的痕跡,又是熟人所為!這個熟人進門後,楊旭明就轉身往屋裏走,然後凶手拿起水晶座朝他後腦勺砸去,楊旭明頓時昏迷,身體朝前撲倒,於是膝蓋、胸腹以及腦袋著地後,皮下組織形成挫傷。

權聰繼續說道:“奇怪的是,孫高德和劉振輝為什麽沒有受到重擊?”

蔣子良笑道:“這個……孫高德和劉振輝比較配合,凶手說我可以殺了你嗎?兩人都說可以啊可以啊,來殺吧。於是凶手就勒死了他們。但是楊旭明不懂得配合,凶手隻好來點兒暴力手段了。”

權聰目不轉睛地看著蔣子良,然後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高,實在是高!”

蔣子良一點兒都不“高”,他心裏有多鬱悶,隻有他自己知道。已經死了這麽多人,可是案情還是毫無眉目,雖說兩宗謀殺案已經並案處理了,可他還是心存懷疑。他最擔心的就是,山東傳來消息之後證實凶手不是六年前的那個中學生,那樣的話一切就得重頭再來。他悶悶不樂地離開了權聰,回到了辦公室,洪躍宗懶懶地說道:“楊旭明鼠標上的指紋已經比對過了,跟劉振輝鼠標上的指紋是一致的。”

“但是我們庫裏還是查不到匹配的指紋是吧?”

“嗯,找不到,凶手是個初犯啊。”

公安局的指紋庫裏,都是有前科的或者地痞流氓的指紋,而現在凶手肯定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兩個人沉默著,大眼瞪小眼地幹坐著。蔣子良覺得心亂如麻,每當這時候,何少川總是不期而遇地浮現在腦海裏,要他擺脫何少川的影響是不可能的。想到何少川,他心中悚然一驚,如果說《孟子》殺手和鼠標殺手都是那個小女孩的話,那麽她會不會去報複何少川呢?少川已經失蹤一年了,會不會已經遭遇不測了呢?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也沒必要發起對何少川的人肉搜索了啊!

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坐很久就會變成雕塑,或者“望夫石”,彭菲菲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尊雕塑,其中蔣子良左臂橫在桌麵上,右臂手肘支在桌麵上托著臉腮,一副苦大仇深、大便幹燥的樣子,如果屁股下麵坐的不是椅子而是馬桶,就是羅丹的《思想者》了。洪躍宗則是端坐在椅子裏,雙手搭在扶手上,眼睛直視前方半天都不眨一下,讓人以為這間小小的辦公室變成了林肯紀念堂。彭菲菲見兩人這副模樣,便大呼小叫道:“兩位雕塑,該複活啦!”

仿佛被女巫施了魔法變成了石頭的王子,又仿佛受到了召喚的木乃伊,蔣子良和洪躍宗的眼睛漸漸有了一絲光亮,然後不約而同地眨了一下,之後他們就活過來了。隻是蔣子良的思緒還停留在雕塑狀態,喃喃地問道:“你說,何少川到底去哪兒了?他會不會遇害了?”

洪躍宗也是稀裏糊塗的,喃喃道:“他不害別人就不錯了。”

“醒醒吧,”彭菲菲說道,“我有一個想法,也許可以找到指紋的主人。”

“啊?怎麽找?”蔣子良問道。

“可以擴大指紋的查找範圍。”

“擴大查找範圍?”洪躍宗重複道。

“現在我們隻是在我們局的指紋庫裏比對,”彭菲菲說道,“可是現在很多單位都有指紋庫的。我們局的指紋庫都是下三濫的指紋,而銀行收錄的指紋,可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人,買車買房貸款都需要按手印的。”

“對啊!”蔣子良恍然大悟,“我怎麽沒想到!”

“你想到了,你就是我了。”彭菲菲說道。

“我們先從哪兒開始?”

“這個工作量很大的,因為貸款隻是在合同上按指印,但是那些指印隻是在合同上,並沒有電子文檔,所以需要全部掃描。”

“還好凶手留下的是食指指紋,要是其它手指,你這個辦法也沒用。”

“為什麽啊?”蔣子良問道。

彭菲菲說道:“你是不是還沒清醒過來啊?在合同上按手印,都是用食指的啊!”

“原來是這樣啊,我忘記了,你們的思維好跳躍啊。”蔣子良傻笑道,“我建議把我們的想法跟鄭局長匯報一下,多派點兒人幫忙。而且這是一勞永逸的事情,我們可以把這些指紋全都收錄進我們的指紋庫,以後用起來就方便多了。”

鄭局長聽到彭菲菲的匯報之後,立即表示同意,並從全局以及各分局抽調了五十名警力,每人搬台高速掃描儀分赴各個銀行,掃描曆年來所有合同上的指紋,同時錄入到公安局的指紋庫。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孟子老先生早在兩千年前就敏銳地看到了當官的好處。蔣子良等人雖然不是正經的官,但也都是勞心者,出了主意之後,就讓其他同事去做這種不用動腦的工作了,三個人隻等著驗收成果。到了傍晚的時候,洪躍宗接到了電話,彭菲菲見他接電話時臉又紅了,等他放下電話,便笑問道:“是弟妹打來的吧?”

洪躍宗訕笑道:“什麽弟妹啊!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她說要請我吃飯……要不,一起去吧?”

“好啊。”彭菲菲立即叫道。

“得了,老是瞎攙和什麽?”蔣子良瞪了老婆一眼。

菲菲伸伸舌頭,說道:“不去就不去嘛。”等洪躍宗走了之後,她又說道,“我其實就是要逗他玩,一看就知道沒誠意,你都不知道我剛才說好的時候,他的臉色多緊張。”

“你呀,怎麽這麽喜歡招人恨呢?”

6

張愛玲說,每個男人都有過兩個女人,一個紅玫瑰,一個白玫瑰。娶了紅的,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的,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這話簡單一點兒說,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洪躍宗沒有得到前女友,所以一直覺得前女友是最好的,於是當他麵對周璿的時候,盡管心中時不時會漾起一股暖意,但還是覺得前女友永遠是心中的痛,覺得周璿永遠比不上前女友。按照這種邏輯,喬峰失手打死阿朱之後痛不欲生,不是因為悔恨而是因為沒得到,這種邏輯很混蛋,但可能非常容易成立。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前女友會像香水一樣慢慢消逝在空氣裏再也聞不到任何味道。喬峰還沒等得及香味消失就跳崖了,於是留下了千古鍾情的美名。洪躍宗的時間還很多,多到足夠再愛上另外的女人,尤其當這個女人在燭光的輝映下,臉蛋越發變得嬌俏美麗的時候,他的心就越發癢癢了。

他們是在一間西餐廳裏,點的東西不多,但是氣氛很好,桌子上點著香薰蠟燭,餐廳裏回**著輕柔的音樂,是那首著名的鋼琴曲《致愛麗絲》。周璿朱唇微啟,微笑著問道:“你還是忘不了她?”

洪躍宗尷尬地一笑:“咱們還是不要說這事了。”

一抹哀愁浮上了周璿的眉宇,她淡淡地問道:“難道我真的比不上她?”

“話不是這麽說,你很優秀,但是我心裏有人了,已經裝不下第二個人。”這話要是前幾天說,百分之百是真的,但是現在說出這句話來,連洪躍宗自己都覺得害臊,周璿在他心裏已經盤踞了很久了。她正在以勢不可擋的威力搶占他的心房,而且隨時有把前女友趕出去的危險,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前女友。

“過去的事情總是要過去,你何必還這麽執迷不悟呢?”周璿調皮地說道,“講講你們的故事吧,你們怎麽認識的?”

洪躍宗搖搖頭,歎息道:“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麽?”

“不,我要聽。”周璿撒嬌道。

據說女人最大的武器一是哭泣,二是撒嬌。其實這是錯的,這兩種武器隻有在喜歡她的人麵前才是利器,如果遇到無情之人,哭泣的女人最煩人,撒嬌的女人最做作。周璿撒嬌之後,洪躍宗就被打敗了,這足以說明洪躍宗已經愛上周璿了,關於這一點,周璿尚不知道,洪躍宗不願承認。

“真的是英雄救美?”周璿俏皮地問道。

“也談不上吧,那都是我職責所在。”洪躍宗不好意思地說道,“後來我跟她要電話號碼,她死活不給,然後我第二天又去找她,說歹徒被抓了,要找她錄口供。”

“哈哈哈,你這是以權謀私。”

“算是吧,錄了口供,當然需要留電話啦,於是我就有了她的電話號碼。口供錄完了,我要請她吃飯,她還是不同意,說我像壞人不像警察。後來,我就每天給她發短信打電話。她說最後她實在是煩透了,隻好接受我的邀請了。”

周璿聽著非常神往,不禁說道:“那是不是如果哪天我遇到危險了,你幫我打跑歹徒,然後也會送我回家,也會跟我要電話號碼?”

“姐姐,”洪躍宗說道,“我已經有你電話啦!”

周璿眼圈一紅,說道:“什麽姐姐嘛!我比你小呢!”

洪躍宗笑嗬嗬看著她,他突然覺得周璿好美,尤其她生氣委屈的樣子,特別惹人憐愛。“來吧,別難過了,喝酒吧。”洪躍宗舉起了紅酒杯。

酒是好酒,溫香醇厚,兩個人邊說邊聊,竟把一瓶紅酒喝了個底朝天。周璿還不盡興,說道:“我還想喝!”

“喝這麽多幹嗎?”

“到我家喝!”

“啊?到你家?”

“你剛才說過,參加人肉搜索的已經有三個人被殺了,你就不擔心我是第四個?所以你要陪著我,直到你們抓住凶手為止。”

“哎喲,你不說,我們還都沒想起來,已經有三個人被殺了……你等等,”洪躍宗說著話掏出了手機,撥通了葉菡的電話,“葉主任,你好,我是市局的洪躍宗,我跟你說件事情,這幾天你要小心點兒啊,要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哦,是這樣,參與人肉搜索的孫高德、劉振輝、楊旭明都被殺了……孫高德,就是X007群裏那個‘上帝主宰一切’……是啊……我擔心你會有意外,所以你晚上千萬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我們會盡快破案的……好,再見!”放下電話,他看到的是周璿迷離的眼神,隻聽她說道:“我覺得你工作起來特別可愛。”

“都老大不小了,還可愛!”

兩個人又去超市買了兩瓶紅酒回到周璿家裏,繼續喝酒聊天打發時間。有人說,酒能亂性,其實這話是不對的。因為酒精會妨礙睾丸生產睾酮,造成**功能障礙,這叫想亂性而不可得。何況當喝到酩酊大醉的時候,連亂性的心思都沒有了。不過,如果隻是喝了一點點酒,酒便能壯膽,能讓一個人卸掉平時的所有包袱。洪躍宗此時就達到了這種程度,於是他看周璿越看越美,恨不得立即緊緊地摟住她,甚至在自己胸膛上開個口子,把她整個人裝進去。周璿也早已心旌搖**了,她一把摟住洪躍宗的脖子,火熱的嘴唇湊了上來,喃喃道:“我愛你!”

幹柴遇到了烈火,兩個人一點就著。酒後的周璿渾身軟綿綿的,洪躍宗熾熱的嘴唇在她全身上下遊走。周璿皮膚白淨,當她**著身體躺在**的時候,就像一塊純淨的漢白玉,而且還被拋了光,非常的滑。她的線條非常優美,是那種玲瓏的曲線,**不大,小巧,但很飽滿。

洪躍宗嘻嘻笑道:“我的手小,它們就是給我長的。”

“討厭。”周璿嗔怪道。

“我要你。”周璿發出一聲呼喚。

周璿滿足地閉著眼睛,快樂遲遲不退,她還在回味著,享受著驚濤駭浪之後餘波的陣陣衝擊,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男人享受在前,女人享受在後。好比爬一座高峰,男人喜歡征服的感覺,於是他奮力耕耘,最後帶著女人一起爬上了頂峰,然後他就完成了使命;女人喜歡被征服的感覺,當她來到頂峰之後,還要閉著眼睛享受清香的風,感受體內的陣陣波動。周璿帶著快樂進入了一個夢幻般的綺麗世界,在那裏隻有她和洪躍宗兩個人,沒有前女友,也沒有人肉搜索。

那是一個沒有電腦,沒有鼠標,沒有網絡的世界,那個世界一片純淨。

可是這片純淨的世界很快就支離破碎了,洪躍宗的聲音不斷地傳進耳朵裏,她內心掙紮著不願意醒來,可是洪躍宗打電話的聲音逐漸變大了,她十分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看到洪躍宗正在匆匆忙忙地穿衣服。

“你去哪兒?”

“葉菡,凶手要去殺葉菡!”

7

原諒自己比原諒別人還要難。每次看到陶林,葉菡總會從陶林的眼睛裏看出責備和怨恨,雖說陶林根本就沒有這麽想,但是葉菡總是忍不住懷疑,懷疑老公再也不會原諒自己。出事之後,陶林事事都小心謹慎,生怕一句不留心的話傷了老婆的心,而越是這樣,葉菡越是心如刀割,兩人之間再也不會像往常那樣無拘無束毫無隔閡了。以前葉菡加班隻要給陶林打個電話就行了,現在她總是忍不住要把加班的內容、原因說得一清二楚。她覺得很痛苦,她知道這是自做孽。

這幾天她每天上班,都會聽到背後議論紛紛,一道道目光就像一把把匕首不停地戳著她的脊梁骨。一到辦公室,她就把門緊緊關上,一關就是一整天。即便這樣還是不得清靜,雖然在她之後,又有幾個人被人肉搜索了,但是網友們卻沒有傳說中那麽健忘,時不時有人想起她來,就會打個電話到辦公室,讓她不勝其煩。現在,辱罵譴責她的已經少了,調戲意**她的人多了,很多電話開頭第一句話就是“美女啊……”一聽到這三個字,她立即就把電話摔了。

這天下班一回到家裏,她便馬上用家庭電話給陶林打個電話,陶林這幾天在出差。她其實也沒什麽事情說,打電話隻是為了告訴陶林,她已經回家了。葉菡覺得自己的下半輩子都將這樣過下去了。如果她此時知道自己馬上就會死掉,不知道會是緊張還是期待。畢竟,目前的生活已經毫無樂趣可言,有的隻是深深的痛苦。

造成這樣痛苦的,固然有自己的原因,那個發起人肉搜索的幕後黑手也絕對脫不了幹係。她一定要看看那張醜陋的嘴臉到底是誰,假如發現那人的確像聖人一樣純潔,她將對他頂禮膜拜。可是,這世界上哪有聖人?

晚上,她接到了洪躍宗的電話,提醒她可能會被人謀害,但是她不以為意。這說明人這種動物,大都會盲目樂觀。假如天上掉下個大磨盤,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正好站在磨眼裏,成為肉醬的隻會是別人。她客氣地跟洪躍宗說聲謝謝,就坐到了電腦前,登錄QQ進入X007,她驚訝地發現群公告改了:

停止人肉搜索,否則殺了你們。

她不知道是哪個管理員改的,難道他們都退縮了?洪躍宗剛才的電話是不是隻是在嚇唬自己呢?劉振輝他們都被嚇住了?她毫不猶豫地又把群公告改回來了:

集合正義的力量,將人肉搜索進行到底。

群友一見到公告改了,立即蹦出來聊天,有人問:教主到底搜出來沒有啊?有人說:再不搜出來,就讓我當教主吧!

葉菡懶得跟大夥聊天,進入QQ群空間,查看一天來的聊天記錄,她看到了劉振輝和楊旭明的留言,兩個人都宣稱自己已經死了,這讓葉菡覺得很詭異。難道真的是警察用他們的賬號在聊天?就在這時候,門被敲響了。

那是死神在敲門。

葉菡腦海裏立即浮現出洪躍宗的警告: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但是她並不知道死神已經來到家門口。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從貓眼裏望出去,外麵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見。

“誰啊?”她問道。

“我,開門。”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看不到你。”

死神在門口跺下腳,走廊裏的感應燈亮了起來。

葉菡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門口不是陌生人。

8

當洪躍宗帶著周璿攀登到山之巔時,蔣子良正在接受批評,彭菲菲是這麽說的:“你現在翅膀越來越硬了啊,還敢頂撞我!”

“我沒有啊。”蔣子良很委屈。

“沒有?動不動就讓我閉嘴,你很行啊!”

“哦,你說這事啊,本來就是嘛。”

“不管,你給我寫檢討去!”

“哦,要多少字的?”

“兩千字就夠了,要深刻檢討你對老婆的態度問題,從今天你的表現來看,你的態度是很不端正的。”

“嗯嗯,好好,我馬上寫。”蔣子良立即坐到電腦前,打開打印機電源,用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就寫出了一份聲情並茂的檢討。彭菲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怎麽這麽快?”

“我有備份的,有五百字版本,有一千字版本,有兩千字版本,甚至還有五千字版本。”

彭菲菲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大叫道:“蔣子良,你行啊!”

“嘿嘿嘿,這叫未雨綢繆。”

“你給我過來!”

“去哪兒?”

“滾到**去!”

於是,蔣子良就滾到**去。

“混蛋,給我脫了。”

於是,蔣子良就脫了。

“脫幹淨點兒!”

於是,蔣子良就一絲不掛了。

接著,彭菲菲就餓虎撲食般撲了上去,嘴裏叫著:“看我怎麽收拾你!”

據說,全情投入**一次相當於跑了半程馬拉鬆,也就是21公裏還多,相當於從蔣子良家出發,跑向公安局,沿途要經過圖書館、市政府、少年宮、體育館等地。但蔣子良跑到市政府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但是蔣子良正跑得起勁懶得去接,可是那電話非常執著,不停地響著。彭菲菲腦袋一偏,說道:“算了,接電話吧。”

蔣子良垂頭喪氣地接聽了電話,然後就聲嘶力竭地說道:“王八蛋,太囂張了!”

“怎麽了?”

“他給110打電話,罵我們沒用,還說今天晚上就要幹掉葉菡。這不是挑釁嗎?”

“你說凶手會不會是虛張聲勢?”

“不管是不是,我們都得趕快過去看看。”

二人穿戴整齊,奔往朝陽新村,葉菡就住在那裏。房門虛掩著,周圍非常安靜,難道凶手已經得手了?蔣子良輕輕地推開門,門軸發出吱呀的一聲,在沉寂的夜色裏顯得空曠遼遠。二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突然書房裏傳來一聲輕微的吱嘎聲。葉菡家裝的是實木地板,時間長了,有些地板已經翹起來了,踩在上麵時不時就會發出吱嘎的聲音。兩人交換一下眼色,小心翼翼地往裏走。書房的門敞開著,屋裏一片黑暗,電腦顯示器已經關了,但是主機的電源燈還亮著,仔細辨聽,風箱還在呼呼地轉著。桌麵上趴著一個人,不知是死是活。

蔣子良的腦袋剛剛探進屋,黑暗中一雙大手突然伸出來抱住了他的腦袋,用力向前一摜。蔣子良也是了得,當那人雙手接觸自己脖子的一刹那,他已經扣住了襲擊者的手腕,他就勢向前一俯衝一彎腰,借力打力,手上使勁,將襲擊者背了過去摔在地上。誰知道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燈,腰部剛一著地,就伸出虎鉗般的雙手,扼住了蔣子良的咽喉,與此同時,蔣子良也掐住了襲擊者的脖子。

二人一上一下地對峙著。

哢噠一聲。

那是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

“不許動!”彭菲菲冷靜地說道。

“嫂……嫂……”襲擊者的呼吸已經困難,雙手離開了蔣子良的喉嚨,蔣子良也放開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襲擊者劇烈地咳嗽著,說道:“怎麽……怎麽是你們啊?”

聲音非常熟悉,蔣子良也跟著問道:“怎麽是你?”

“嫂子,咱們還是打開燈說話吧。”

彭菲菲收起了槍,將燈打開,然後就看到:蔣子良騎在洪躍宗身上,後者的兩條腿盤在蔣子良腰上;蔣子良雙臂撐在洪躍宗兩側,兩個人同時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見此情景,彭菲菲立即關上了燈,說道:“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了。”

兩個男人氣喘籲籲地站起來,蔣子良說道:“什麽時候了,還胡鬧!把燈打開!”菲菲立即乖乖地打開了燈,她特別會在別人麵前照顧老公的麵子。

“沒想到是你們,”洪躍宗說道,“進門躡手躡腳的。”

“我們當然要躡手躡腳的啦,”蔣子良說道,“因為屋裏有人,我們還以為凶手沒走呢。”

趴在電腦桌上的正是葉菡,脖子上也纏著一個鼠標,頸動脈已經沒有了脈搏,但身上還是熱的,也就是說,她死亡的時間不長甚至很短,跟孫高德被殺案差不多。

“你來了多久了?”蔣子良問道。

“我接到電話就來了,不到五分鍾吧。”

“如果我們提早十幾分鍾來,也許葉菡就不會死,我們正好能抓住凶手。”彭菲菲說道。

“你做什麽美夢呢?”蔣子良說道,“我估計凶手是殺人之後才給110打電話報警的。所以,我們再怎麽來得早,也不會比凶手早。”

彭菲菲問道:“老洪,你從哪兒趕過來的?怎麽比我們還早?”

洪躍宗的臉刷一下紅了,扭扭捏捏吭吭哧哧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我……我在周璿家裏。”

彭菲菲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說道:“你行啊!”

麵對如此熱情的嫂子,洪躍宗隻能訕訕地笑笑。

葉菡的QQ還登錄著,她的昵稱果然是“寂寞·如歌落”。蔣子良打開QQ群一欄,發現葉菡隻加了一個群,就是X007.他雙擊X007圖標,按說這個群的對話框馬上就能跳出來,可是這次他剛一點擊那個圖標,圖標就消失了,X007群也隨著圖標一起消失了。這是顯示滯後的現象,一定是葉菡剛剛解散了這個群,因為她是群主,隻有群主才能解散群。群解散之後,圖標還會滯留一段時間。彭菲菲突然說道:“一個黑客高手,一個群主,兩個管理員都被殺了。現在還剩下一個管理員,老洪,你說周璿會不會有危險?”

洪躍宗沉吟道:“我覺得凶手可能已經不會再殺人了。”

“為什麽?”

“你想,殺孫高德是因為他馬上就會泄露這個幕後黑手的身份,可是光殺了他肯定不行,人肉搜索還會繼續下去,要阻止人肉搜索,必須解散這個X007群。在這個群裏,幕後黑手被他們稱為教主,可是如果這個群都沒了,他們還會再去搜索他們的教主嗎?我想不會的。但是凶手可能並不知道這個群的群主是誰,他每殺一個人,肯定都會查看遇害者是不是群主。”

彭菲菲說道:“楊旭明死的時候並沒有上網啊!難道是凶手殺人之後還把電腦關了?這麽節約用電啊?”

洪躍宗說道:“可能……可能真的是凶手把電腦關了。”

蔣子良說道,“這麽說的話,劉振輝和楊旭明都是冤死鬼,如果凶手先找葉菡的話,他倆可能就不會遇害了。”

彭菲菲不屑地說道:“人雲亦雲。”

“我覺得老洪說得是有道理啊。”蔣子良爭辯道。

“不對,我覺得不對,哪有這麽簡單的?”彭菲菲說道。

“嫂子,那你怎麽解釋凶手殺了葉菡之後還解散了QQ群呢?”

彭菲菲嘟著嘴說道:“我怎麽知道?我隻是覺得說不太通。”

正說著話,大批警察趕到了,權聰一進門就嚷嚷道:“我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麽每次你們都跑到我前麵來?”

蔣子良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已經跟你的屍體提前說了會兒話。”

權聰瞪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蹲在葉菡的屍體旁邊,檢查了一會兒說道:“凶手離開不久,死亡時間在半小時之內。”

蔣子良故作神秘地說道:“不會吧?葉菡跟我說,死亡時間隻有十分鍾啊。”

權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剛想反駁死亡時間不可能那麽精確,卻被洪躍宗岔開了話:“你們就別爭了,指紋還沒提取呢!”

“肯定還是那個指紋,有什麽好提取的?”蔣子良說道。

“還是把程序做完吧。”

等洪躍宗把指紋提取完之後,蔣子良等人便回到局裏,現在他們對報警電話特別感興趣。凶手絕對是一個膽大妄為之徒,他已經兩次報警了,之前是在孫高德的公寓樓下,用的是公用電話,這次用的則是手機,號碼沒有注冊。兩次報警都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沙啞粗豪,透著一股狠勁兒。今晚葉菡遇害後,他們聽了報警電話,已經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報警的雖然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但絕不能排除女人作案的可能性,因為現在電子產品做得越來越精良,變聲器幾乎可以毫無破綻。

報警電話是22點整打來的。

“人肉搜索者都要死,你們準備收葉菡的屍吧!你們真沒用!”

凶手隻說了這麽兩句話,光從這兩句話裏,蔣子良和洪躍宗什麽信息都得不到,彭菲菲卻說道:“等等……再放一遍……再放一遍……”

“怎麽啦?”蔣子良問道。

“你聽到鍾聲了嗎?”

凶手的電話錄音裏,傳來隱隱約約的鍾聲。

全市隻有一個地方有鍾聲敲響。隻有帝都大廈樓頂裝了一個巨大的石英鍾。而帝都大廈離朝陽新村比較近,不過葉菡家的窗戶卻不是正對著帝都大廈的。

蔣子良問道:“你們還記得葉菡家的門窗是開著還是關著嗎?”

“關著的。”洪躍宗說道。

“權聰不知道還在不在。”蔣子良看了看表說道。

彭菲菲立即會意,連忙撥打了權聰電話:“權聰,你還在葉菡家嗎?……哦,那就好,先別走,門窗都關著的吧?……好,不要開窗……馬上就是零點了,你注意聽一下,能不能聽到帝都大廈的鍾聲……好,再見。”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三個人都期待著,看著牆壁上的時鍾指針滴滴答答地走著,指針每跳過一格,他們離真相就近了一步。

午夜十二點,時針、分針、秒針重合在一起……

此時,帝都大廈的鍾聲在夜空中洪亮地回**著……

一分鍾後,權聰打來電話。

放下電話,彭菲菲說道:“他什麽都沒聽見。”

蔣子良沉吟道:“那麽這個凶手是殺人之後,跑到帝都大廈附近才打電話報警的?”

“不,也有可能是打完電話再去殺人。”洪躍宗說道。

“他膽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人沒殺成,警察已經先到了?或者剛殺完人就被警察抓了?”

彭菲菲說道:“所以說,這個凶手值得我們特別警惕,他膽大心細又有亡命徒的性格。對了,子良,你不是有X007群的名單嗎?看能不能問一下網友群是什麽時候解散的?”

蔣子良立即登錄QQ,又在電腦裏調出一個記事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幾百個QQ號碼。三個人每人分了一部分,分別坐在電腦前添加QQ好友……

很快,洪躍宗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他添加的一個好友昵稱是“**乙”。

菠蘿探長:你好。

**乙:你好。

菠蘿探長:咱們開門見山,我是市局刑偵隊的洪躍宗,有個問題想問下你。

**乙:好緊張哦,請說。

菠蘿探長:X007群是什麽時候解散的?你知道嗎?

**乙:你為什麽問這個?

菠蘿探長:群主“寂寞·如歌落”今晚被殺了,我們懷疑她被殺之後,凶手把群解散了。我們想確定她確切的死亡時間。

**乙:真的嗎?不會吧?這太恐怖了。

菠蘿探長:是真的。你還記得時間嗎?

**乙:記得。大概是十點十分左右。

菠蘿探長:你確定?

**乙:確定!當時我們正聊得好好的,突然群就沒了。

菠蘿探長:好的,謝謝。另外,人肉搜索很危險,以後盡量離這事遠點兒。

**乙:哦,好。

有了這個信息,就可以斷定凶手是打完報警電話後才去朝陽新村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