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冤仇2

7.天降橫財

“恭喜你啊,劉先生。”蘇鏡一見到蘇景淮就滿臉笑容,言不由衷地祝賀道。

蘇景淮驚訝地看著蘇鏡,然後笑道:“蘇警官,你這麽快就忘記我的名字啦?”

“啊?你不是劉東強先生嗎?”

蘇景淮臉色騰地變紅了,但他馬上鎮定下來:“蘇警官什麽時候學會消遣人了?”

“難道你敲詐寧子晨時,給她的不就是這個賬號嗎?哦,對不起,我說錯了,你不是敲詐,你是在跟寧子晨鬧著玩。”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還糾纏著這件事情不放。”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昨天晚上,劉東強的賬戶裏突然多了十萬塊,請問是你自己存的嗎?”

“不是我。”

“那是誰?”

“我怎麽知道。”

“蘇先生真是人見人愛啊,竟然有人偷偷地往你賬戶裏存錢,而且一存就是十萬。”

“也許有人誤操作了吧。”

“我看是你失誤了吧。你是不是以為上次的事情弄清楚之後,我們就不會再監管這個賬戶了?”

蘇景淮看了看蘇鏡,沒有說話,蘇鏡繼續問道:“田毅是誰?”

“不知道,沒聽說過。”

“真不知道?”

“我沒必要騙你。”

“有,很有必要,因為就是田毅給你轉的錢。”

有那麽一會兒,蘇景淮陷入了沉思,不過很快便緩過神來,說道:“也許是個假名呢?”

“蘇先生說是假名,那肯定知道田毅這個賬戶的真正主人是誰嘍。”

“這個,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警察。”

“是啊,我是警察,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蘇鏡臉色一變,再也不是嬉皮笑臉得意揚揚的樣子,他的臉上仿佛掛了一層寒霜,猛然衝到蘇景淮麵前,說道:“說,你受誰指使殺了寧子晨?”

“啊?”蘇景淮頓時大叫起來,“我沒有殺她。”

“你沒有殺她,為什麽田毅要給你轉賬十萬塊?”

“哼哼,”蘇景淮冷靜下來,說道,“我哪兒知道,也許田毅是混黑社會,販賣毒品的,用我這賬戶洗錢呢。”

蘇鏡憐憫地看著蘇景淮,說道:“我警告你,不要玩火,小心會把自己燒傷的。”

“沒事沒事,我從來不玩火,謝謝蘇警官提醒。”蘇景淮又嬉皮笑臉起來。“既然你也不知道這十萬塊是怎麽回事,那隻有充公了。”

蘇景淮的眼神裏流露出不舍之情,他甚至挪了挪屁股,想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蘇鏡帶著邱興華離開導播值班室後,迅速奔向夏秋雨家。一上車,邱興華便問道:“老大,我覺得蘇景淮可能知道凶手是誰,於是便故技重演,敲詐了凶手一筆。”

“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麽給他存錢的人就是現有的幾個嫌疑人之一。”

“對,肯定是這樣。”

夏秋雨家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蘇鏡走到佛龕前,盯著那尊泥塑菩薩看了很久。香爐裏積攢了厚厚的香灰,他撥拉著尋找上次看到的照片的殘餘,但是已經不見了。廖新桐的照片還放在抽屜裏,蘇鏡端詳著那張可愛的小女孩的臉,心中不禁又泛起了對夏秋雨一家的同情。

“這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邱興華說道。

“是啊,可惜啊,如果她活著,現在也許成了一位名醫生、名律師,或者是一名優秀的主持人,在她的眼前本來有無限種光明的可能,但是一場悲劇之後,所有光明的大門都關上了。”

夏秋雨家是三室兩廳的結構,主人房的門是開著的,兩人走進臥室檢查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抽屜。蘇鏡吩咐邱興華不要放過任何一片紙,他想,也許可以找到廖文波跟她聯係的信件,但是找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發現。

另外一間臥室的牆壁刷著淡淡的粉色,貼著各種卡通圖案,這肯定是廖新桐的房間了。可奇怪的是,牆壁上貼著的卡通圖案裏竟然有功夫熊貓、福娃和長江七號,而這些卡通形象都是最近幾年才創作出來的,十幾年前根本不會有。蘇鏡繼續打量,這十幾年來的所有卡通圖案都在牆壁上,占據了一席之地,有小醜魚尼莫、獅子王辛巴、藍貓、百變小櫻桃、加菲貓……是了,夏秋雨一直無法接受女兒自殺的現實,她每天都躲進這個小房間裏,默默地思念著女兒,她把一張張卡通圖像的海報貼在牆壁上,她也許以為女兒會喜歡吧。蘇鏡看著這些卡通圖案,眼眶不禁濕潤了。他突然想起,前幾天,順寧的一位市委副書記在一次開會的時候說,未成年人犯罪一定要輕判。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他可曾想過,未成年人犯罪也會給別人帶來一生一世的傷害?

還有一間臥室的門上著鎖,蘇鏡吩咐道:“打開它。”

邱興華點點頭,後退幾步準備猛衝過去一腳踹開,孰料蘇鏡突然問道:“你幹嗎?”

“踹門啊。”

“我讓你開門,沒讓你踹門啊。”蘇鏡失望地搖搖頭,拿出一張名片,沿著門縫塞進去,滑到門鎖的地方,鼓搗一下門就開了。

邱興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老大,你可以做賊了。”

“警察和賊本就像真理和謬誤,從某種意義上講,不會做‘賊’的警察不是好警察。”

“深奧,太深奧了。”

“少貧了你!”

臥室裏黑咕隆咚的,窗戶上掛著厚厚的三層窗簾,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邱興華扯開窗簾,臥室裏的情景把他驚呆了:屋子裏滿滿的都是毛絨公仔,有維尼熊、斑點狗、查理娃娃、藍精靈、芭比娃娃……其中芭比娃娃特別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些玩具不是給女兒小雨的,因為每個娃娃身上都貼了一張紙條……

他們看清楚了每個娃娃後,王天琦打來了電話,他的聲音有點興奮,又有點無奈:“老大,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又有一個凶手來自首了。”

8.殺人凶手

王天琦和另外兩個同事正在審問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他穿著一身破舊的西裝,皮膚是古銅色的,臉部縱橫交錯著很多皺紋,表情卻是非常堅毅。蘇鏡走進審訊室,讓王天琦等人離開,然後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你就是廖文波吧?”

“是。”

“你說人是你殺的?”

“是。”

“你殺了幾個人?”

“四個。”

“都是誰?”

“沐悅,閆桂祥,何婉婷,寧芬。”

“你為什麽殺他們?”

“因為他們該死。”

蘇鏡拿出一張照片遞到廖文波跟前,問道:“因為小雨?”

廖文波一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仿佛早已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突然看到了女兒照片,他連忙抓在手裏湊到眼前,兩行濁淚撲撲簌簌地往下掉。

“這是我從你家拿來的照片。”

“小雨,我的小雨……”一個七尺男兒竟哀哀地啜泣起來。

“你已經十多年沒見過女兒照片了吧?”

“是,是,”廖文波拚命忍住了哭泣,“我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我想忘記小雨,忘記痛苦,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於是你回來報仇了?”

“我本來沒打算報仇的,你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我本來以為仇恨早已泯滅了,可是那天我收看順寧衛視,看到了寧芬,雖然她改了名字,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她得意揚揚的樣子,讓我惡心。我本來已經忘記痛苦了,可是她卻突然又勾起了我傷心的往事。她是個惡人,但是她現在卻好好的,當上了什麽主持人。你們知道嗎?小雨的理想就是當一名主持人的,可是他們傷害了她,小雨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如果不是他們,現在坐在直播台上的,也許根本就不會是她。不行,我不能讓他們作惡之後,還能享受美好的生活,他們必須為他們的罪惡付出代價。”廖文波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變成了一場演說。

“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4月2號。”

“你什麽時候找你老婆的?”

“我……我沒有找她。”

“廖先生,既然你是來自首的,就不要再隱瞞什麽了。夏秋雨已經跟我們都說過了,你是5月15日找她的是嗎?”

“是。”廖文波垂下了頭。

“你為什麽找到她之後再也沒有聯係她?”

“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辦,我不想讓她擔驚受怕。”

“找到寧子晨很容易,其他三個人你是怎麽找到的?”

“我查遍了5460同學錄、chinaren校友錄、QQ校友錄,新浪、網易的校友錄,每個校友錄上都有順寧市第二十中學,都有小雨的班級,我在每個網站都注冊加入了他們的班級,跟每個人打聽沐悅、何婉婷和閆桂祥的下落,後來慢慢就查到了他們的工作單位。”

“然後開始逐一複仇?”

“是,我很開心。沐悅這個婊子當上了妓女,要殺她非常容易,隻要裝成有錢人,裝成一個好色之徒就行了。我在金鳳歌舞廳玩了三個晚上,到5月29號晚上,她就把我帶回家了。當我捆綁她的時候,她很興奮,說要多加錢。真是個臭婊子!等把她綁起來後,我告訴她我是廖新桐的父親,這個臭婊子竟然已經忘記小雨了,忘記她作的惡了。我告訴了她,她很驚恐,眼神裏充滿了對生的渴望,可是我不能放過她!我回來就是要複仇的,我必須鐵石心腸才行,每當我稍有猶豫的時候,我就告誡自己,想想你的小雨吧,想想這個畜生當初是怎麽虐待小雨的吧。”

廖文波眼睛紅紅的,雖然大仇已報,但是他依然滿腔怒意,是的,大仇可以得報,痛苦卻隻能品嚐一生。蘇鏡微微點點頭,問道:“閆桂祥呢?你是怎麽殺他的?”

“我6月1號去順業地產中介公司找過他,我要看看他現在長成什麽樣了。這個當年的惡棍現在也是整天幹缺德事,他不知道從哪裏偷來了那麽多電話號碼,天天打騷擾電話。我殺了他後,順寧不知道多少人會耳根清淨呢。我裝做要買二手房,他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奴顏婢膝就像條狗。當天晚上我就給他寫了封信,信很簡單,就是一句話:你還記得順寧市第二十中學的廖新桐嗎?第二天我又去找他,我就是要看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我問他怎麽了,他還強作歡顏說沒事呢。接著,我又把十幾年前的新聞打印出來寄給他,然後再去觀察他。我把他作弄夠了,就在6月10號晚上約他出來看房。那是在金寧路上,十幾年前他們就是在那條路上毆打小雨的。看完房後,我說:‘你記得這裏嗎?’他特別緊張,問:‘怎麽了?’我說:‘你當時不是還押著一個女孩子在這裏遊街?’他緊張地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廖新桐的父親。他非常驚詫,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拿出刀來,他非常害怕,我逼著他往嘴裏塞樹葉,他老老實實地照做了,他以為我會放過他,但是我沒有。”

蘇鏡靜靜地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最可惡的是那個何婉婷,她竟然當上了律師,一個惡人竟然當上了律師!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當初就因為她父親是副市長,才召開了那個什麽圓桌會議。我一回到順寧,就開始跟蹤她觀察她了。她每個禮拜二晚上都會去健身,其他晚上都不固定,可是她健身的時候總是有人陪伴,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直到6月14號那天,她是一個人去的。健身之後,她要走過一條林蔭路,我在那裏把她打昏了,然後綁架了。等她醒後,我告訴她我是誰,她還假裝不認識我,假裝不認識小雨,一個勁地說什麽我認錯人了。笑話,我會認錯人嗎?那個用發夾紮小雨的女人,我會認錯嗎?我用針紮她的**,我告訴她隻要她承認了我就放過她。我還沒紮幾下,她就承認了,她以為我真的會放了她,但是她想錯了。”

“你把她的屍體怎麽處理的?”

“扔到了清水江裏。”

蘇鏡點點頭,廖文波把三宗謀殺案的經過描繪得清清楚楚,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就是凶手了。可是寧子晨呢?真的是他殺的嗎?

廖文波繼續說道:“隻剩下一個寧子晨了,我也跟蹤了她很久,發現秋雨竟然跟她走得那麽近!我本來不打算去找秋雨的,我想等所有的事情處理完再去找她的,可是我不能容忍她跟殺害小雨的凶手關係那麽好,於是我就去告訴她了。後來,我就偷偷溜進順寧電視台大樓……”

“那是什麽時候?”蘇鏡打斷他問道。

“6月28號。”

“你是怎麽進去的?”

“順寧電視台樓下都有保安,要進去很不容易。我觀察了很多天,看到送水工人可以進樓,所以我就打昏了一個工人,穿著他的衣服順利地進了電視台的大樓。”

“那是幾點鍾?”

“下午五點。”

“你是什麽時候下毒的?”

“我記不清時間了,大概是七點半左右吧。之前人來人往的,我一直沒有機會動手,於是在廁所裏藏了很久,後來等到人很少了,我就離開廁所去化妝室下毒。”

蘇鏡腦子裏靈光一閃,困擾許久的謎團終於解開了:“你是在最靠窗的蹲位裏?”

“是。”

“那你聽到寧芬在說什麽。”

“她在嘲笑一個人有狐臭,這個女人很粗俗,我不明白電視台領導怎麽會看上她。她在女廁所打電話,男廁所有人罵了句婊子就走了。我一直等著那人走了,才準備離開洗手間,可就在這時候,又有人來廁所了,那人的腳步似乎很匆忙,我聽到他擰開水龍頭洗手……”

“等等,”蘇鏡打斷他問道,“他直接洗手的?”

“是。”

“你確定?”

“電視台的小便池是自動衝水的,如果那人小便的話,肯定會有衝水的聲音,可是沒有。”

“哦,”蘇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那時候是幾點?”

“我不知道。”

“你是什麽時候離開洗手間的?”

“等那個洗手的人走了之後,我就走出廁所,找到化妝室。”

蘇鏡沉思半晌繼續問道:“你是怎麽下毒的?”

“我把氰化鉀放進她粉盒裏了。”

“當時是幾點?”

“我沒有看時間。”

“你從哪兒弄來的氰化鉀?”

“上海。”

“上海?那裏的氰化物管理如此不嚴格?”

“哼哼,百密一疏嘛。”

“廖先生,聽上去,你就是殺人凶手了。”

“我本來就是。”

“可問題是,今天早上我們已經有一位殺人凶手自首了。”

“這……不會吧?”

“廖先生,你有沒有覺得對不起哪些人?”

“沒有。”

“真的沒有?”

“他們都是該死的,我有什麽對不起他們的?”

“我覺得起碼有兩個人你對不起,一個是你,一個是你老婆。這十多年來,你過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當年你選擇了逃避,其實你根本逃不了,逃避的生活反而讓你生不如死。另外,你有想過你老婆的感受嗎?十幾年來,她獨守空房,孤零零一個人度日,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這些年來,她變得神神道道,有些時候就像個瘋子一樣,這些你知道嗎?”

廖文波的眼眶又濕潤了,他雙手揪扯著自己的頭發,啜泣起來:“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

“你知道另外一個凶手是誰嗎?”

廖文波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蘇鏡。

“今天早晨,夏秋雨來自首了。”

“什麽?這不可能!”廖文波大叫道。

“她說那四個人都是她殺的。”

“不,不,你們搞錯了,不,是她搞錯了,人是我殺的啊!”

9.夫妻相見

夏秋雨自首後被暫扣在順寧市公安局的拘留室裏,蘇鏡離開廖文波後徑直找到了夏秋雨。麵前這個女人剛剛哭過,眼圈紅紅的,見到蘇鏡進來,又恢複了堅決果敢的神情。

“夏大姐,我們不虛此行啊,”蘇鏡笑道,“在你家裏我們找到了你殺人的證據。”

“我早就告訴你人是我殺的了。”

“可惜的是,你的殺人方式,人間的法律是管不了的。”蘇鏡說完一揮手,邱興華將一堆玩具娃娃倒在桌麵上,每個娃娃身上都貼了一張紙條,有的上麵寫著寧芬的名字,有的寫著寧子晨的名字,不過生辰八字都是一樣的。

娃娃身上到處插滿了鋼針。

蘇鏡說道:“巫蠱,隻能算是詛咒,不能算是殺人。”

“不,是我殺的,我不但下蠱,而且……而且我還真的殺了他們。”

蘇鏡嗬嗬一笑,突然問道:“6月28號監控錄像裏那個送水工人,你知道是誰嗎?”

夏秋雨一怔,說道:“我不知道。”

“剛才,那個送水工人來自首了,他說他叫廖文波。”

“你說什麽?他來自首了?不,不是的,他不是凶手,凶手是我。”

“比起你來,廖文波更有作案時間。”

“不,不是的,他不會的,蘇警官,你放過他吧。”

“夏大姐,剛才你老公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他要求我放過你。”

“不,是我幹的,與他沒有關係的。”

蘇鏡站起來說道:“我想,還是讓你們單獨談談吧。”

蘇鏡吩咐王天琦把廖文波帶進來,然後眾人退了出去。拘留室裏,隻剩下廖文波和夏秋雨兩個人。老兩口麵對麵坐著,互相看著對方,打量著對方身上的每一處變化。終於,廖文波忍不住了,哽咽道:“秋雨,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不,文波,你受的苦比我還要多,”夏秋雨伸出手摩挲著老公的臉,“你走的時候沒有這麽多皺紋的。”

廖文波拿起老婆的手,拚命地吻著:“對不起,對不起。”

“畢竟我們小雨的仇報了啊。”夏秋雨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是,是,你……你不要傻了,人是我殺的,不管是誰,都是我殺的。”

“不,不,文波,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殺人償命,這命就由我來償吧。”

“秋雨,不要說了。十幾年前,我不負責任地離開了你,讓你一個人孤苦伶仃。今天,我不能再辜負你了。”

蘇鏡等人站在拘留室外麵,把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每個人都感動得熱淚盈眶。兩個人說了十幾分鍾之後,蘇鏡推門走了進去,把其餘警察都擋在門外。進屋後,他把暗藏的麥克風關掉,然後坐到兩人對麵。

“廖先生,夏大姐,你們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以前都說什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真是敗興。可是從你們身上,我們卻看到了一種超越生死的夫妻情誼。夏大姐,你今天早晨來自首的時候,我就懷疑你根本不是凶手。如果你真要殺人的話,也不會下蠱了。”

“不,蘇警官,我……”

“哎,什麽都別說了,我現在是要跟你們說點別的事情。”蘇鏡說道,“每個人都有優點也有缺點,有時候優點也會變成缺點。比如說我吧,其實我這個人不是很適合當警察的,當警察要求的就是鐵麵無私,一切用證據來說話,切忌的就是感情用事。可是偏偏我經常感情用事,真是沒辦法。”

廖文波和夏秋雨互相看看,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當然了,”蘇鏡繼續說道,“要放了廖先生肯定是不行的。我是在想,廖先生十幾年前離家出走,說明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又隱姓埋名十多年,心理狀態肯定很不穩定,”蘇鏡指指自己腦袋,“廖先生會不會是這裏有問題,經常不清醒,所以才連殺四人呢?”

廖文波爭辯道:“不,我清醒得很,我就是要殺了他們。”

蘇鏡搖搖頭:“唉,果然是有問題。”

夏秋雨看著蘇鏡,突然間明白過來了:“哦,我知道了,你是要……”

“噓——”蘇鏡食指往嘴邊一放,說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說那麽明白的,到時候我會給你們推薦一位好律師的。另外,有時候我腦子也不好使,這時候我動不動就發脾氣,甚至用頭撞桌子。”

邱興華、王天琦等人看著蘇鏡走進拘留室,接著發現裏麵的聲音關掉了。蘇隊長處事一向不按常規出牌,對此他們早已熟悉了。幾個人站在門外,透過單向玻璃看著裏麵的情景,最後突然發現,廖文波猛地站起來,神情激動,揮舞著拳頭,接著腦袋不停地往桌子上撞。蘇鏡上前勸阻,他一把將蘇鏡推到一邊;甚至夏秋雨拉他胳膊,也被他用力一甩……眾人見狀,連忙開門闖進去,隻聽廖文波大聲叫道:“小雨,小雨,你在哪兒?你出來啊?”邊說邊撞著桌子,他本來隻是演戲,可是當說起小雨時,便也假戲真做了,眼淚如滂沱大雨滾滾而落。

蘇鏡大聲吩咐:“快,他精神有問題,快送醫院。”

10.絕地逆轉

晚上八點,《順寧新聞眼》又按時播出了。在一段時政新聞之後,是一條《0628主持人暴斃案告破》的新聞,新聞很短、很簡單,把五個W交代清楚就結束了。不過這條新聞之後,又編發了一條新聞背景,介紹十幾年前的那場校園暴力案件,楊宇風竟然找出了十幾年前那次所謂“圓桌會議”的新聞畫麵。

隨後,歐陽冰藍又說道:“之前警方懷疑凶手就是我們同事,這幾天,我們一直在收集觀眾的意見和投票,雖然說凶手已經落網了,但是我們還是更新一下每個人的得票情況。”

這起匪夷所思的謀殺案終於告破了,但是蘇鏡心頭卻沒有那麽輕鬆,以前每當完成一次任務,他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是這次沒有。也許是因為廖文波和夏秋雨的悲慘經曆吧。他拿起幾天前打印的串聯單和所有的文稿,再次看了起來。這幾十頁紙,他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每次看都覺得哪裏不對頭,但是每次看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一度懷疑抓錯人了,可是廖文波一口咬定是他殺了所有的人,難道會錯嗎?

不,不對!

一定有什麽地方出問題了。

四宗命案。

沐悅,身上被澆了可樂;閆桂祥,嘴裏塞滿了樹葉;何婉婷,**被針紮過。這些都是十幾年前廖新桐遭受的屈辱,十幾年後被一一在她的仇人身上如法炮製了。可是寧子晨呢?她隻是死在直播台上,廖新桐遭受的屈辱,她一點都沒有嚐到。難道是廖新桐**遊街,當眾出醜,所以寧芬就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似乎也能說得通,但總有點牽強,因為寧子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而另外三個受害人都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的。

他回憶著夏秋雨和廖文波的對話,當時蘇鏡覺得他們把什麽話都說得清清楚楚的了,可是現在仔細一想,總有點不盡不實。廖文波對夏秋雨說:“人是我殺的,不管是誰,都是我殺的。”——這“不管是誰”四字,倒是大可值得推敲的,這四字裏麵有一種不分青紅皂白大包大攬的意味。廖文波還說:“我不能再辜負你了。”——廖文波肯定認為是夏秋雨殺的人,為了保全老婆,於是全攬在自己身上,反正已經有三條命案在身,再多一條也無所謂了。

想到此,蘇鏡立即關掉電視走出家門,奔向順寧市第一人民醫院,廖文波正在精神科接受治療。王天琦和邱興華守候在病房外,見到蘇鏡,兩人都很疑惑。

“老大,你咋來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想你們了啊。”蘇鏡笑道。

“拉倒吧,”邱興華說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麽疑點了?”

“別這樣嘛,好像我是工作狂似的。”

王天琦說道:“老大,你是不是工作狂,大夥都清楚著呢。”

“你小子,”開完玩笑,蘇鏡問道,“犯人怎麽樣了?”

“醫生給吃了片鎮定藥就好多了。”邱興華說道。

“好,我進去看看,”蘇鏡說罷便推開了病房的門,王天琦和邱興華剛想跟進去,被蘇鏡攔住了,“我自己進去就行。”

“可是,他精神不穩定……”

“拜托,我是警察啊!還怕一精神病人不成?”

兩人笑了笑便停住了,看著蘇鏡單獨走進病房。

“蘇警官,你好。”病**的廖文波語氣平靜地問候道。

“廖先生感覺怎麽樣?”

廖文波並沒有回答蘇鏡,隻是說道:“蘇警官這樣對我,難道不怕犯錯誤?”

“哈哈哈,一個人犯錯誤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工作一輩子總是四平八穩,不犯什麽錯誤,也沒什麽**。我隻要做我認為對的事就行了,其他的,管他娘的!”

“我從來沒遇到過你這樣的警察。”

“我這樣的警察越少越好,要不就天下大亂了,哈哈哈。”

“蘇警官這麽晚來還有什麽吩咐嗎?”

“不敢當,”蘇鏡壓低聲音說道,“有兩件事。第一,等你病情穩定之後,我同事會找你再錄個口供,你想想,你殺人的時候,是不是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知道。雖然你之前跟蹤過他們,但是你有好多次動手的機會,但都是猶猶豫豫沒有行動,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謝謝。”

“不用,”蘇鏡突然又問道,“寧子晨真的是你殺的嗎?”

“啊?”廖文波沒想到蘇鏡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禁不住愣了一下。

“廖先生,你不要大包大攬。要知道,你包庇的可能並不是夏秋雨。”

“你什麽意思?”

“在寧子晨周圍,有很多想殺她的人,而我覺得夏秋雨肯定沒動手,她沒那膽量。”

“你是說,凶手另有其人?”

“對,”蘇鏡斬釘截鐵地說道,“你還堅持寧子晨是你殺的嗎?”

“不,我沒有殺她,”廖文波說道,“那天我本來想進去殺她的,可是那裏人來人往,我一直沒有機會動手。我一直躲在洗手間裏,等我出來的時候,寧子晨已經上直播台了。於是我隻好離開了電視台,我在門口一直等著,後來發現警察來了,我特別害怕,以為行蹤暴露了,馬上走了。”

蘇鏡長長地歎了口氣,一個疑點澄清了,而這意味著,他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寧子晨被殺案的新聞都播出了,怎麽這麽糊塗呢?操之過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