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崩塌

曾經自以為是的幸福在瞬間崩塌,

站在人生的路口,

我不知道哪一條路才通往天堂,

又或者全是地獄。

01

有一年有一個笑話紅透了大江南北。

笑話是:論把大象塞進冰箱有幾步?

答案是——

第一步,打開冰箱。

第二步,把大象塞進冰箱裏。

第三步,把冰箱門關上。

現在,看著在我麵前,極力解釋外加拙劣掩飾的爸媽,我也想跟他們講一個笑話。

笑話是:論把黎鴿從天堂打入地獄分為幾步?

也需要三步。

首先,給我一個美好家庭的幻象,讓我被所有人羨慕嫉妒著,讓我驕傲放縱到不可一世。

然後,毫不留情地打碎它。

最後……

“黎鴿,你坐下來,爸爸好好跟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先不著急生氣。”我爸拉著我的手,神情中的痛苦和無奈,竟讓我忍不住想笑。

我媽的態度倒是坦然了許多。她看了我一眼,自知是瞞不住了,便從我手中抽出被我攥得皺巴巴的兩本離婚證,解脫似的說道:“黎鴿,其實早該告訴你了,但我跟你爸怕耽誤你的學習,就想著等你大學畢業了再告訴你的。現在你自己發現了倒也好,免得我們不知道怎麽向你開口。”

這話一說出來,我爸立馬一個閉嘴的眼神就甩了過去。

平常溫柔順從的我媽此刻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怎麽?你這是怪我嗎?如果不是你在外麵養小三,養私生子,我們會離婚嗎?如果不是為了黎鴿,我早就忍不下去了!你這會兒還想怪我嗎?嗬,黎鴿已經這麽大了,我想她能夠理解我的決定,倒是你,我就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了。”

我看著我媽,想從她的表情裏讀出氣話或者欺騙,可我看到的隻有忍辱負重和破釜沉舟。

“是!我是出軌了。可你後來不也一樣在外麵找了人嗎?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爸也不甘示弱地嗆聲。

媽媽聽到爸爸的指責,氣得將手中的離婚證拿起來甩到了爸爸身上:“你還有臉說我?我做出什麽事不都是你逼出來的嗎?如果不是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嗎?”

“現在翻舊賬有意思嗎?你一定要在黎鴿麵前說這些嗎?”媽媽的話讓爸爸的麵子越發地掛不住了,他瞥了我一眼,又回過頭去低吼,想要阻止媽媽繼續說下去。

“有意思,當然有意思!不翻舊賬怎麽讓黎鴿知道她心目中的好爸爸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媽媽這麽多年隱忍的委屈與不甘,就像被堤壩生生攔住的洪水,一旦決口,就勢不可擋。此刻媽媽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斷地控訴著她這些年偽裝幸福的痛苦,無法顧及在一旁被他們相互之間的埋怨指責衝擊得失魂落魄的我。

以前我總覺得八點檔的電視劇太狗血,不是爹媽雙雙出軌,就是你愛上的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或者妹妹,搞得好像全世界就你們家事兒最多似的。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麽多狗血的事情?

現在,看著前一刻還非常恩愛的父母,此刻像仇人一樣指責著對方的不是,我明白了,現實裏的狗血不一定比電視劇裏灑得少,而他們的演技比那些隻知道瞪眼、張大嘴巴的明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清楚地記得,離婚證上的時間是2007年5月……他們用愛的名義瞞了我這麽多年?我怎麽突然那麽想笑呢?

我問自己:“黎鴿,你現在還覺得你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嗎?”

不是了。

我是這世上最傻的人,傻到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離婚近十年,傻到一直以為自己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傻到……

如果再有人羨慕地跟我說:“黎鴿,你在我心中就是幸福的代名詞。”

我一定會給他一個白眼,送他一句:“你神經病啊!”

我就像一個笑話。

天大的笑話。

那些曾經無比豔羨地看著我的人,此刻都換上了可悲和鄙夷的神情。

過往的日子伸出手狠狠地扇著我耳光,他們不斷地在提醒我:“黎鴿,想什麽呢!你還當自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呢?”

我看見曾經甜蜜的、美好的、幸福的、激烈的,以為會長久的,那些關 於家庭的美好回憶,就像一個個完美的雕塑在我眼前落地,轟然瓦解。

那些飛散的記憶落下的塵埃,落在我的眼睛裏,變成了眼淚。

“黎鴿,你要知道,不管我跟你媽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倆有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那就是,我們都愛你啊……”我爸麵帶愧疚和痛苦,走到我麵前,伸出手試圖幫我擦掉眼淚。

我往後退了一步,閃避爸爸伸過來的手。

也許他是真的心疼我,可此刻的我覺得一切都是那麽虛假可笑。

爸爸的手尷尬地落在半空,他看著我抗拒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悻悻地收回了手。

我自己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語氣微冷地問道:“您說這話,就不覺得諷刺嗎?”

我爸聽見這話,臉色變得慘白,他的眼神有點怪異,就跟不認識我似的,仿佛我就是個陌生人。

不過,我又何嚐真正認識過他?

“黎鴿,你爸這句話倒是真的,不管我們倆怎麽樣,我們對你……”

“別說了。”我看著我媽,表情特別真誠,“你們倆省省吧,演了這麽久的戲也挺累的,就不要再在我麵前表現父慈母愛了好嗎?”

“黎鴿!”我爸提高音量,臉憋得通紅。

“您一直告訴我,人活著就要真誠,要負責任,可是爸,您做到了嗎?出軌!包養小三!還有了私生子!您可真夠負責任的!”我冷笑一聲,轉頭看向我媽,眼淚忍不住湧出來,“你們口口聲聲地說愛我,口口聲聲地說為我好,可是你們有問過我,我需要這種虛假的好和愛嗎?你們沒有問過!如果這就是你們對我的愛,那我不需要!”

說完這句話以後,我就知道,這個家我沒法兒待了,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害怕,害怕有更多不堪的事實從爸媽的嘴裏傾吐出來。

我這個人雖然平時飛揚跋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用易甜的話說,我就是一個紙老虎,虛張聲勢,真遇上事兒就慫了。

更何況,我特別討厭別人說謊。

所以,在這個充滿謊言的家裏,我待不下去了。

我抓著包,汲著帆布鞋,就準備往外走。

我媽跟在後麵,有些擔心地追問我:“黎鴿,黎鴿,你要去哪兒啊?”

我看了她一眼,邁開步子繼續往外走:“你們隻管繼續你們的表演,我不奉陪了。”

說完,我重重地關上了門,留下滿臉無奈與愧疚的父母,在那個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家的房子裏,繼續他們這麽多年的戰爭。

02

坐在小區旁邊公園的秋千上,我想起,父母以前很喜歡帶著我到這裏玩。我坐在秋千上,他們一個在背後推我,一個在旁邊皺眉埋怨:“哎喲,你輕點兒,萬一黎鴿飛出去怎麽辦?”

那時我們一家簡單的快樂,讓整個公園都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可是,從今天以後再也不會有那麽一雙溫暖的大手在背後推我了,再也不會有那麽一個溫柔的人,操著一口軟軟鄉音,在旁邊笑著埋怨了。

我難過得不顧形象地號啕大哭。

這一切的一切該叫什麽呢?一部相機引起的家庭“狗血劇”?

如果我沒有進入橙子傳媒,如果沒有那些所謂的感動,如果我沒有去房間找相機,是不是我們一家三口現在還自欺欺人地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可是沒有如果。

幾個小時前……

“媽,我和易甜都被橙子傳媒公司錄取了。”從好友易甜那裏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我便興奮地打電話告訴了父母這個消息。

爸媽得知這個消息後,開心地讓我趕緊回家,說是要給我辦一個家庭慶祝會。

在媽媽接二連三的電話催促下,我飛快地趕回了家。一打開家門,接連“砰砰”兩聲,兩個拉炮在我的頭頂拉響,彩色的紙帶灑落下來,爸爸媽媽站在我麵前,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快樂。

我感動地走進家門,發現客廳裏飄滿了各種顏色的氣球,沙發後麵的牆上有用彩色字母氣球拚出的一個大大的“congratulation”。當然,一旁的餐桌上還有滿滿一桌我愛吃的菜,紅燒肉、糖醋魚、糯米藕……每一樣都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每一種都是我愛吃的,一時間簡直不知道從哪兒下筷。

“哎呀,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讓我來嚐嚐老爸老媽今天做的菜味道怎麽樣啊……”我放下東西,手都沒洗就衝到了餐桌旁,直接用手捏了一塊紅燒肉扔到嘴裏。

肥瘦相間,甜而不膩,齒頰留香,吃完後我還忍不住把手指塞進嘴裏嘬了一下。

“老爸老媽,我太愛你們了,我這輩子都不要嫁人了,要吃一輩子你們做的紅燒肉——好吃得我都要哭出來了。”

“你就知道瞎貧,趕緊去洗手,換好衣服來吃飯。”媽媽拍了一下我伸出來想要拿第二塊紅燒肉的手,嗔怪道。

我朝媽媽做了個鬼臉,然後乖乖地去洗手換衣服。

“老爸老媽,吃飯啦!”換好衣服洗完手的我從廚房出來,拉著爸媽到餐桌旁坐下,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起來。

太多我喜歡吃的菜了,壓根兒騰不出嘴來聊天啊。我埋頭猛吃,偶爾抬頭,看到爸媽埋頭吃飯間隙的沉默疏離,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或許隻是我的錯覺?

吃完晚飯,原本想要回房間玩遊戲的我,被爸爸硬拉著一起去看電視。

看著爸爸神秘兮兮的樣子,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老實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老爸在電視機前倒騰。

爸爸忙好之後,回到沙發坐在我身邊,有些期待又有些得意地看著我,示意我要認真看電視。

我疑惑地看向電視,隻見五十多寸的電視屏幕上,突然出現了我大大的笑臉。

一張張記錄著我成長的照片在電視屏幕上滑過,背景音樂是媽媽最喜歡的周華健的《朋友》。

這對年輕人來說,可能就是一個簡單的PPT,或者會被嘲笑是老年人的相冊。可對我來說,這是父母滿滿的愛。

我仿佛看到了爸媽擠坐在電腦前,努力辨認著電腦上的字母,一個鍵一個鍵戳著,最後戳出了那句——女兒,你是我們永遠的驕傲。

媽媽不知什麽時候也坐在了我的身旁,她溫暖的手握著我的手,手上粗糙的紋理是這麽多年為這個家操持的痕跡,我的眼眶禁不住濕潤。

我左手拉著媽媽,右手挽著爸爸,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忍不住矯情地說了一句:“我好幸福啊!”

為了讓自己不在他們麵前流淚,我深呼吸了一下站起來,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輕鬆:“我去拿相機,咱們好久沒拍全家福了。”說著,就快步走進爸媽的臥室。

剛進臥室沒一會兒,就聽到客廳裏媽媽大聲問我:“黎鴿,你知道相機在哪兒嗎?”

“知道,你不是一直放在你衣櫥的抽屜裏嗎?”我回答說。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爸媽衝到了他們的臥室門口齊聲說:“黎鴿,你不要找了……”

可是,已經晚了。

我僵硬地拿著手中打開的離婚證書,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地轉頭看向他們焦急的臉,眼淚滑落,顫抖著說:“我是不是該頒發給你們奧斯卡最佳男女主角獎?”

“黎鴿,你聽我們解釋。”

“黎鴿,媽媽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黎鴿……”

信念在瞬間崩塌,他們的聲音像是加了混響一般在耳邊“轟隆轟隆”,一下下敲打著我的心。

我奪門而出,任憑他們在背後怎麽叫,都不想回頭。

03

甜蜜的場景曆曆在目,可是,我清楚地知道,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會有那樣的幸福時刻了。

在我哭成狗,狼狽得就差麵前擺上一個碗,再用粉筆寫上求兩元路費回家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黎鴿,你在幹嗎呢?我今天專門組了個局,慶祝我們加入橙子傳媒。在老地方三樓最大的那個包廂,你穿漂亮點過來啊!”易甜在電話那頭嚷嚷,最後一句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格外有深意。

“哦,好。”我情緒低落地答應道。

“你聲音怎麽聽起來不太對勁兒啊!你哭了?哎喲媽呀,黎鴿你可別嚇我!你現在是在家裏還是在哪兒呢?難道是聽到我組局慶祝,喜極而泣啦?”易甜打趣我說。

“滾,我這就去,你等著我!”

掛掉電話,我麻利地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淚,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嚐試著咧開嘴大笑,哪怕這個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後,我向老地方出發。

也就隻有易甜,能讓我暫時放下心裏的那份痛。

剛到老地方三樓,就一眼看見穿著白色露肩襯衫加闊腿牛仔褲的易甜,襯衫的衣擺紮進褲腰裏,把她嬌小的身材拉高了幾分,整個人看上去簡單卻隨性大方。

“喲,你今天穿得很高級啊!”我努力讓自己像往常一樣開玩笑。

“我去,黎鴿,你今天穿得也太差勁了吧?怎麽套著一身家居服就往外跑?不是讓你……”易甜見到穿著一身淺黃色印著小兔頭的家居服的我,顯然有些訝異,也顧不得我調侃她的話,就開始吐槽。

原本還想假裝若無其事的我,一聽到易甜的聲音,一路上繃住的情緒瞬間噴湧而出。我一把抱住易甜,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她的肩頭。

“喂喂喂,黎鴿,你不至於突然變得這麽脆弱吧?我隻是說你穿得不好看而已,你怎麽跟被人甩了一樣……”易甜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我是被甩了,被我的父母甩了……

在這個世界上,我曾經堅信不疑兩件事,一是我爸媽愛情甜蜜,我們家庭美滿;二是我跟易甜絕不動搖的友誼。

我原以為堅定不移的信念,已經崩塌了一半,現在,我隻有你了。

想到這兒,我將易甜抱得更緊了,眼淚也愈加洶湧,隻是喉嚨發緊,任由易甜怎麽問,我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跟易甜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一起麵對過麵惡心也惡的體育老師,一起為了看周傑倫的演唱會在暴雨天跟黃牛討價還價,一起在辯論場上打得對手無處可逃。我倆還曾一起在暑假跑去巴厘島的海邊玩,沒想到碰上黑導遊,被關進小黑屋。逃出來以後,我倆也算是一同經曆了生死考驗,便一熱血,在沙灘邊上對著落日老氣橫秋地結拜了。

落日為證,此後經年,情如姐妹,不欺不瞞,絕不翻臉。

在這世界上,她是我唯一敢當麵掉眼淚、不怕丟人的人了。

“走吧,進去號上幾個小時,什麽苦和累就都沒了!”哭累了以後,我拉著易甜準備往包廂裏衝。

易甜趕忙阻止我:“你還沒告訴我,剛剛是怎麽了?”

“說來話長,號完再說。”我繼續往包廂走,又被易甜給拉住了,我有些無奈,“你好歹先讓我發泄一下,發泄完了,我再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易甜看了我一眼,表情變得有些勉強,她歎了一口氣:“你進去前,先跟我去廁所換身衣服。”

“換衣服?我哪有衣服可以換?”我有些不解。

易甜徑直將我拉到一旁的洗手間,把她的那身衣褲套在了我的身上,然後又嫌棄地把我這身沾滿鼻涕還有眼淚的衣褲,套在她自己身上。到了包廂的門邊,她還鄭重地拿出口紅給我補了補。

“幹嗎?給我相親呢?”我疑惑地說。

易甜眨眨眼睛,像是打開禮物一般推開了包廂的門。

吵鬧的包廂,瞬間安靜。

昏暗的燈光下,我一眼就看到了林初見。他坐在角落裏,借著白襯衫的反光,我才能看清他的目光也是看向我的。以前我總討厭他穿白襯衫,這是第一次覺得,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坐在他身邊的徐婭心依舊喜歡穿恨不得讓自己喘不過氣來的緊身連衣裙,整個人像水蛇一樣拗著S形,胸貼在林初見的手臂上,那叫一個婀娜。

這一刻,我多麽慶幸易甜選擇跟我交換了衣服。

徐婭心上下打量了我們一陣兒,皮笑肉不笑地說:“易甜,你的衣服夠時尚的啊!”

易甜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麵露惡心地翻了一個白眼,聲音冷淡地問道:“你怎麽來了?我可不記得邀請過你。”

到現在,我終於明白易甜為啥叫我穿漂亮點過來,還要跟我換衣服了。

顯然,她本來是想組一個局,讓我跟林初見好好修補修補感情,沒想到,直接導致我們倆分手的導火索徐婭心也跟了過來。

“我為什麽不能來?初見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不行嗎?而且我聽說你們倆被橙子傳媒錄取了,我替你們感到高興啊,過來祝賀祝賀,不行嗎?”徐婭心麵對易甜的冷淡不以為意。

易甜露出有些鄙夷的表情:“得了吧,你的祝賀我可受不起,你留著自己慢慢消化。”說完,她拉著我,想帶我走。

可滿滿一屋子被她弄來充當背景板的人,都用有些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她有些猶豫。

我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留下來招待她的朋友,然後衝所有人說:“我還有事,不掃大家的興了,先回去了……”說完,我便轉身走了。

轉身的瞬間,我感覺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跟了過來。

“初見,你等等!”徐婭心焦急地在我身後喊道。

接著,我聽見易甜冷冷地吼:“你不是過來祝賀我們的嗎?那就好好待著跟大家一起玩吧!”

我不願轉身去看身後發生的事情,加快了往外走的腳步。

看吧,我再一次落荒而逃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可以麵對所有事情。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我才發現自己懦弱得隻會逃避。

當知道父母離婚的事實時,我逃了。

當遇到林初見和徐婭心依偎在一起時,我又可恥地逃了。

原來人的強大在很多時候都隻是自以為是。

04

從KTV出來,我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家肯定是不想回的,包廂更是不想踏回半步。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此刻,正跟在我的身後。

林初見,我的前男友。

認識林初見是一個很狗血的開始:我抱著書路過籃球場,他一個球砸了過來。我抬頭,他抱著籃球,笨拙地說不好意思。我說別不好意思啊,真不好意思就請我吃飯啊!

這一吃,就從第一頓飯,到了後來,每一頓飯都膩膩歪歪地在一起吃。

我愛吃黃瓜炒火腿,可又不愛吃黃瓜,他就每次把黃瓜夾到自己的碗裏;我愛吃洋蔥炒肉,可又不想吃洋蔥,他就把洋蔥夾到自己碗裏;我愛吃甜筒,卻不喜歡吃奶油上麵的花生,他就把上麵的花生吃光再遞給我。

我覺得我們倆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所有不愛吃的,他都愛吃,無比互補,無比般配。

更有緣的是,我們不僅在一個班,還在同一個辯論隊,並肩打了不少比賽,還獲了很多獎,搞得後來別的學校一聽見我們倆組合打辯論,都恨不得直接棄賽。

我以為就我們倆這樣穩定發展的關係,結果一定是手牽著手走向婚姻的殿堂,再生一對可愛的兒女,到死都要埋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我甚至連墓誌銘都想好了,簡簡單單五個字——死了都要愛。

真的,我真的認為我們到死都會相愛的。

可阻擋我們相愛的並不是死。

看吧,其實生活中是有很多狗血的事情的,隻是我一直缺少了發現狗血的眼睛——

爸爸的婚內出軌、私生子,媽媽的異國戀,我和林初見的相識,還有那個無時無刻不在我和林初見之間刷存在感,把緊身連衣裙當成自己皮膚一樣的徐婭心。

徐婭心喜歡林初見,林初見喜歡黎鴿,這放在小說裏就是一出讓人津津樂道的三角戀,我卻不能把它當小說來看,因為我是三角戀的一角。

這世上所有的三角戀,都有占盡優勢的一方。

以前,我以為我是有絕對優勢的那方,後來才發現,我早就踩在懸崖邊,每退一步都有石子兒落入深淵,隻是我一直天真地沒有發現。

我想,任何女孩兒都沒有辦法接受男朋友有一個這樣的青梅竹馬,她漂亮,她妖嬈,她懂得在男孩麵前示弱,更深諳撒嬌的真諦。如果她喜歡的人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可能會佩服這樣一個女孩兒,可惜沒有如果,我對她隻有敵意、敵意以及百分之百的敵意。

我和林初見在一起的時候,她有事沒事就惹我們倆吵架鬧脾氣,可林初見跟我發過誓,自己絕對不會喜歡徐婭心,也絕不會跟她有任何牽扯。

想不到的是,今年暑假,他竟然違背誓言,跑到徐婭心爸爸的公司上班,兩人朝夕相處,有說有笑,見到他們開開心心親密無間地逛了商場以後,我跟林初見提了分手。

讓我意外的是,林初見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原以為我提分手,林初見會一如往常地萬般挽留,然後我倆和好如初,哪知道,我玩砸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我砸懵了,消沉了好一陣子。

知道我跟林初見分手以後,易甜就沒少張羅著讓我們倆見麵,可我每次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逃脫。

所以,此刻我也不知道怎麽麵對身後這個好久不見的人。

“黎鴿。”

熟悉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的鼻子竟然有點酸。

這一酸,把分手的這段日子,我對他的想念都勾了出來。

我想念他在夏天的時候,把手擋在我的頭頂傻不拉嘰地給我遮太陽;想念他的上衣口袋總是特別大,走在馬路上的時候,他總是把我的手握著塞到口袋裏,在我的手心塞進幾粒我愛吃的糖果;想念他打籃球每次投籃得分的時候,衝我拋來的得意的目光;想念鬥嘴時,他用手圍著我的脖子,逼著我求饒以後,落在我額頭的吻;想念大風天、下雪天時候,他懷抱裏的溫度;想念他看到我不好好吃飯的時候,訓斥我,像訓斥個不乖的孩子……

我這麽想他。

可我不能說。

我有些委屈,站在原地。

他越過我,走到我前麵轉過身來。他的表情有些憂傷,城市各色的燈光給他籠上一層薄光,顯得虛幻又美好。

“黎鴿,你幹嗎一直躲著我?”

“我沒有躲著你。”我倔強地別過頭不看他的眼睛,我怕裏麵的深情會讓我無底線地讓步,最終退無可退。

“你沒躲著我,你現在是幹嗎去?”林初見伸手一把抓著想要偷偷溜走的我。

“你別拉著我,趕緊撒手!”我頭也沒回,壓根不想看他一眼。

“我不放手,我放手,你就跑了。”林初見抓著我的手又緊了一些。

我漲紅著臉,拚命想掙脫,卻拗不過他的力氣。

“黎鴿,你有那麽怕見到我嗎?”

“開玩笑吧你,我為什麽怕見你啊?”

“那你看著我。”林初見用手輕輕摩挲著我的臉。

我終於轉過頭看著他,曾經認為燦若繁星的眼睛裏,有著讓我心疼的悲傷。於是,我紅了眼眶。

見到我這個模樣,林初見有些手足無措:“怎麽啦?”

我覺得有些委屈,一點點後退:“你離我遠點,跟你那個徐婭心逍遙快活去吧……”

林初見聽見我這話,好氣又好笑:“你到底會不會用詞啊,什麽叫逍遙快活?”

“怎麽?逍遙快活這個詞語用得不好嗎?那我換個詞,祝你們白頭到老,幸福到永遠,總可以了吧?”

林初見有些無奈:“黎鴿,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啊,我跟那個徐婭心什麽事都沒有。我一點都不喜歡她,現在、從前、以後,我都不會跟她有一毛錢關係,那次去商場也是被我爸逼著去的——你知道我家和她家的關係,我得給我爸麵子。”

“得了吧你,跟我這兒演什麽戲啊……是不是也要給你頒一個最佳男主角獎?”我看著林初見,想說,比起我爸,你的演技還差點兒。

話沒出口,就變成眼淚流了下來。

“黎鴿,你別哭,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對。”他慌亂地抱著我,語氣裏滿滿的都是焦急,“隻要你不哭,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那我說,林初見,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推開他,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你還記得分手時我說過的話嗎?我的感情世界裏永遠容不下第三個人,哪怕我再喜歡你,我也接受不了徐婭心的存在。”

“我說過,我和徐婭心沒有什麽,我和她隻是父母們的一廂情願,我不喜歡她,也不會接受這種撮合。黎鴿,你為什麽總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

我曾經篤定地相信著那些愛我的人,換來的隻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被父母豁開的傷口還在流著血,我實在沒有力氣再和他去糾纏。

“我很累了,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吧!”我轉身離開,卻被他從身後抱住,怎麽也掙脫不開。

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我一次又一次地在當偶像劇女主角,看來,最有機會得獎的不是他們,而是我。

“黎鴿,我真的很愛你,真的!”他低沉喑啞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那裏麵有掩飾不住的悲傷。

“愛?”這個字,我今天聽到了太多遍。

我轉過身看著林初見,就像看到了在我麵前拚命解釋的父母。

“你們都說愛我?可你們哪一個真正地為我好過?就像我的父母,他們一邊說著愛我,一邊出軌、偷偷離婚,他們讓我每天活在謊言當中,這就是愛?就像你,你每次都跟我說你和徐婭心沒有什麽,可是呢?我看到了你們在一起說說笑笑逛商場,看到了你們一起參加我朋友組的局,看到了她挽著你的胳膊,你沒有拒絕……林初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愛嗎?這就是你們要讓我看到的愛嗎?那你們的愛,會不會太虛偽了一點?”

聽完我的話,他愣住了。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看著他,不知不覺中,再一次淚流滿麵。

我知道街上很多人都在像看笑話一樣看著我們,可那又怎樣呢?我原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啊。我仿佛已經看到了明天的頭條熱搜——失戀少女當街咆哮。

“黎鴿,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家裏……我……”

“現在你知道了,林初見同學,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不,不可以。”他再一次拉住了我。

他手心傳遞過來的溫暖讓我瞬間失神,我竟然就這樣讓他拉著,忘了去掙脫。

“黎鴿……我會好好愛你,保護你,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林初見眼神誠摯專注地看著我。

我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我知道,我愛慘了他,愛到一看到他認真就沒法兒拒絕。

我在心裏輕歎了一口氣,然後迎上他的視線,也無比認真地問他:“你和徐婭心,真的不會有下次了嗎?”

“不會!絕對不會!”他見我態度軟化,興奮地一把將我抱在懷中,“黎鴿,謝謝你!謝謝你!”

“不用謝,我這是為民除害。你這張禍害人心的臉,如果沒有我的英勇就義,還不知道要出去禍害多少純情少女呢?”我的心終於輕快了幾分,言語間也恢複了平常的狀態。

“你呀,總是這麽言不由衷。”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黎鴿,你要是像我這樣喜歡你,你就能夠知道,為了你我已經病入膏肓了。”

我想,我也是。

很久以後,我很後悔自己在這一刻沒有把全部的愛都告訴給林初見聽,這讓我少了許多說愛他的機會。

05

當我跟林初見手牽手走回包廂的時候,徐婭心眼裏的怒火看得易甜心花怒放。

徐婭心瞪了我們一眼,招呼都沒打一個就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易甜見徐婭心走了,拉著我的手興奮地說:“你倆這膩歪的樣子,實在是太大快人心了!黎鴿,你以後可別再像剛剛那樣哭得死去活來啊,你那哭法兒可把我嚇得魂飛魄散了。”

“大姐,您能別亂用成語嗎?真不知道你怎麽進橙子傳媒的。”

看著易甜那興奮勁兒,敢情把我剛剛流的眼淚,全部歸咎在了林初見的頭上啊……

眼前這個情景,我也不方便哭哭啼啼解釋家裏的事,隻能打哈哈。

“好啦,既然你倆和好了,我也可以放心地秀恩愛了,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男朋友。”易甜說這話時,滿臉的甜蜜都要溢出來了。

我被易甜的話驚得瞪大了眼睛,激動地說:“易甜,你真行啊,什麽時候悄悄交了男朋友都不讓我知道。”

易甜白了我一眼:“你前陣子跟林初見分手時那股喪氣勁兒,我才不會去刺激你呢!你倆趕緊坐過去,我給你們介紹。”

我好奇極了,趕緊拉著林初見坐下,等著看易甜男朋友。

易甜對男朋友的要求那是出了名苛刻,大到長相身高家庭,小到星座血型口味,那都是有一套又一套嚴格執行標準的。

所以從大一就嚷嚷著要轟轟烈烈地談一場戀愛的她,到了大四還是沒有找到那個意中人。

見我和林初見坐下了,易甜一把拉過坐在一旁的一個瘦高帥氣的男生,那男生眼神純淨,笑容陽光。

“喏,你們互相認識一下,這是我最好的姐妹黎鴿,黎鴿是我們學校有名的辯論手,專業成績也是名列前茅。這是我的男朋友黎秋陽,他是搞音樂的,現在是烏鴉樂隊的主唱。”

我跟黎秋陽互相打量了對方一下。

“你好啊,有緣分同一個姓。”黎秋陽笑笑。

“是啊,樂隊主唱,挺有個性的,下次去看你演出。”我看著這個黎秋陽,對比著易甜以前羅列的男友標準,除了身高長相達標以外,別的都讓我隱隱覺得有些不靠譜。

易甜站到我們倆的中間,打趣說:“是啊,黎這個姓挺少見的,說不準你倆還是親戚呢!”

這話牽強得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

要是同姓就是親戚的話,那黎明大哥,他能認了我這個妹妹嗎?

比起我的不屑一顧,黎秋陽的態度倒是顯得曖昧了許多,他饒有興趣地看了我許久。

“看什麽看?”等易甜走開以後,我的語氣有些衝地對黎秋陽說道。

黎秋陽有些不好意思,說了一句讓我差點把嘴裏的啤酒都噴出來的話:“你不覺得我們倆有點像嗎?”

我聽過“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的”,聽過“我們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好有緣分”這些俗氣的搭訕的話,倒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跟我長得像的,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男的。

“你的眼神給我老實一點,除了易甜,不要在別的姑娘身上多待。”我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就沒有再理他。

我倒在沙發裏,拿起手邊的啤酒猛灌了幾口。

這個黎秋陽總給我一種怪怪的感覺。

還好身邊有林初見,他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他笑得那麽明媚,似乎人生中就沒有值得喪氣的事情一樣。

林初見,謝謝你在聽我說完我家那一堆破事兒之後,給了我一個不會放手的擁抱。

冰涼的酒精滑過喉嚨,耳邊是林初見好聽的歌聲。

“願有人溫暖擁抱你吧,

願長夜漫漫有人陪你說話,

在成為往昔之前去愛吧,

別害怕……”

易甜穿著被我的眼淚鼻涕弄得邋裏邋遢的家居服穿梭在包廂裏,儼然像個合格的女主人一般,不停地招呼著大家。

她的男朋友,那個眼神有些奇怪的男孩,有時候會唱幾首叫不出歌名的歌,聲音倒是挺好聽。

班裏幾個平常跟我和易甜比較熟的同學,則是坐一旁吃著西瓜玩著好笑的遊戲。

我們可是到死都要埋在一起的人啊……

我心裏閃過這樣的念頭。

幾口啤酒下肚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老話,有心事的人不要喝酒,沒過一會兒我就頭暈目眩地倒在沙發上。

迷迷糊糊的時候,是林初見扛著我上了車。

“林初見,你要送黎鴿回家?你這是打算見未來嶽父嶽母了?”易甜調笑說,“你確定他們會同意把自己的寶貝女兒交給你?”

“不去她家,讓她先去你那兒吧!有什麽事兒,等酒醒了再說。”林初見抱著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手用了點力,不知道是我太重了,還是他在為我心疼。

回家嗎?

我已經沒有家了呢……

06

到了易甜家,等她洗完澡,準備好好幫我收拾收拾的時候,卻見到我瞪大眼睛愣愣地望著天花板,登時嚇得一個激靈。

“喂,敢情你剛剛都是在裝睡呢!”她說完將擰幹的熱毛巾丟到我的臉上,“擦把臉,洗個澡,趕緊睡覺吧!你爸媽那邊我都已經打好招呼了,不用客氣。”

我攤開手,深呼吸一口氣,用極其冷靜的語氣跟她說道:“我爸和我媽離婚了。”

聽見我這話,易甜估計是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一臉訝異地走到我身旁,揭開我臉上的毛巾:“你逗我的吧?”

“這有什麽好逗你的?”我看著她。

“怎麽可能啊!你爸媽不是一直挺恩愛嗎?”

“演出來的,早就離婚了,離婚證都扯了快十年了。怎麽樣,演技好吧?”也許是崩潰了一晚上了,現在說起來,我倒是冷靜了許多。

易甜一臉心疼地湊近我:“那你沒事吧?”

“有事啊……”我用毛巾隨意擦了擦臉,“剛剛跑到KTV不是還抱著你哭了嗎?”

“啊……你剛剛是為了這事兒啊,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林初見呢……難怪我剛剛給你爸媽打電話的時候,他們的語氣有點怪怪的,也沒多問,就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沒有說話,仍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過了好久,有些絕望地蹦出一句:“我以後,就沒有家了……”

“說什麽呢!”易甜有些生氣,她一把摟住我的頭,說道,“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想著爸媽的臉,突然覺得好陌生。

“黎鴿,我告訴你,你以後不準給我說這麽喪氣的話,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哪怕是林初見那個家夥又惹你生氣,你都要知道,全世界的人都不袒護你,拋棄你,你都還有我,還有我這麽一個鐵一般瓷實的閨密,永遠在你的身邊,永遠袒護你。”易甜說得無比堅定。

聽見這話,我眼眶一紅。

“怎麽樣,感人吧?”易甜一臉得意,她拍了拍胸脯,豪氣地說,“以後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

易甜毫不防備地點頭。

我得逞地笑說:“那把你新買的那套很貴的真絲睡衣給我穿吧!”

“你!算你狠!”聽見我這個要求,易甜有些不情願地走向衣櫃,大有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將那套她腦子一熱買來很久都不舍得穿的睡衣找出來,丟在我的身旁,“拿去……”

我拿著她的睡衣到了浴室。

溫暖的熱水打在我的身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就跟看電影似的,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戲劇衝突。

洗完澡,穿著昂貴的真絲睡衣,我扯了扯嘴角。

躺在**的易甜給了我一個憤憤的表情,然後舉著我的手機說:“你家林初見來查崗,問你睡了沒有。”

我接過手機,看著微信,想了好久,還是決定不回了。

“林初見知道嗎?”易甜看出了我的異常。

我點頭。

“怪不得他直接說把你送到我家,我還以為他是怕見家長。”

我歎了一口氣,呈大字型躺在**。

易甜將一片麵膜貼在我的臉上:“別想了,敷個麵膜美美地睡上一覺,明天我就跟我媽說,你要跟我共同學習,先在我家住一段時間。”

我點頭。

“其實發現你爸媽離婚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兒,總比你繼續蒙在鼓裏要好。雖然發現他們離婚了,欺騙了你,你會難過痛苦,但是他們假裝恩愛的這些年,或許比你更難過,更痛苦。你恨他們騙了你,你也應該想,他們用自己的痛苦在維護你的幸福,不是嗎?總比他們連假裝都不肯假裝,在你麵前互相詛咒、互相埋怨來得好,不是嗎?”易甜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我詫異地看著易甜,沒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我點點頭,內心咀嚼著她話裏的意思。

其實有些道理,我也明白,但是要做到真的很難。

我躺在**,一方麵想著父母之間的關係,另一方麵想著我和林初見之間的分分合合,頓時心亂如麻。

兩個人戀愛、結婚、生子、一輩子……我明白,愛情可能會在這個過程裏被消磨殆盡,卻沒想到親情也是那麽不堪一擊。

我和林初見,我此刻心頭充斥著的愛,是不是有一天也會這樣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