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種感覺,是心痛,是喜歡

1、馬場驚魂

可是如果戀愛真的有魔力,那麽這種魔力會不會惠及每個人呢?

自從那天觀賞完洛斯齊的秘密基地後,每次看見他,我都會聯想到自己,不由得發出這種無力的遐想。

很顯然,是不會的吧。接下來的日子,我和白之羽的距離日漸拉遠,遠到好幾天都很難看見他一次,雖然是我有意躲避他的結果……

這天周末,正一心一意會周公的我,被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吵醒了。

“哎呀!”我皺著眉,一把掀開絨被,探出頭來,暈暈乎乎地從**一坐而起。然後迷蒙著雙眼點開手機一看,怒道:“淩晨四點?!”

門外的聲響震耳欲聾,不間斷地傳來,這難道是哪個夢遊的家夥,在毫無意識地拆家嗎?

慢著,不會拆到我們樓層來了吧!

我一個激靈,穿上拖鞋,就蹭蹭趕到門邊。

“究竟是誰?大早上這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擾了清夢,帶著起床氣一下就扯開了門。

睜著惺忪睡眼四下一看,朦朧一片。昏暗中,白之羽的房門開了一條縫,昏黃的燈光傾瀉在地麵上,像綠野仙蹤中的夢中小屋一樣,惹人遐思。

縫隙越來越大,大片燈光撲麵而來,我眯著眼,看到有人逆光走出來。片刻後,我就看到雙手插袋靠在潔白牆麵上,側頭微笑看著我的白之羽。

“白之羽?你怎麽在這裏?”說完我就後悔了,他曾經說過整個樓層都是他的,出現在自己家非常合理啊,雖然他已經四天沒有回來了。

白之羽好看的眼睛眯起,定定地看著我,似笑非笑道:“蘇陶瑾,你終於肯出來了?最近一直悶在宿舍裏,門窗緊閉,悄無聲息的。不知道的,都會懷疑你在裏麵修仙呢。”

“你才修仙!武俠小說看多了吧。真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動靜搞得這麽大,我想不出來都難!”我輕嗤一聲,極力反駁回去,“而且我不出來,還不是因為要考試了,人家要拚命閉門備考。”

順便為了躲你!我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

“嗯,希望不是為了故意躲我。”白之羽走近一步,低頭笑著說。他蔚藍的眼底晶光璀璨,像深不見底的海,讓人不由沉溺其中。

我心裏一震:他怎麽知道我心裏在想些什麽,難道他也會讀心術?

我後退一步,連忙擺手否認說:“沒,沒有的事情,我躲你幹什麽。怎麽會呢,嘿嘿……”我別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既然是這樣,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久都不去上馬術課,難道這不是備考範圍內嗎?”白之羽上前一步,目光緊緊追隨我,“馬場那天……我看到你了。為什麽要哭,為什麽要看到我就跑開,之後也都不來上課?”白之羽目光隱忍,最後輕聲說。

他的話,讓我想起那天的場景,久違的心酸又襲上胸口。難道要我坦白說,我看到他抱著夏米艾,一副你儂我儂,情深難分的樣子,一時吃醋?

“吃醋”兩個字出現在腦海時,嚇了我一跳,甩甩頭,我咬住唇角說:“其實我隻是……”

“少爺,都整理好了,現在搬嗎?”我還沒開口,就被白之羽的專屬管家李伯打斷。他踏出房間,躬身向白之羽,指了下門外的包裹,語氣誠懇地詢問著。

白之羽看了我一眼,揚起左手做了個否定的手勢,淡淡說:“再等一下。”

我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與白之羽談話期間,那“乒乒乓乓”的聲音好像就沒有停止過。而現在看著他門外恭敬站成一排的傭人,以及他們腳下整齊的行李,儼然一副喬遷的模樣。

我詫異地看向白之羽,問:“白之羽,你這是,要搬家嗎?”

“嗯。今天就會離開,搬到學園東區的白氏接待樓。”許久後,白之羽應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他隱入暗處的臉上,掛上一絲憂傷的痕跡。

“白氏接待樓……”我低頭喃喃著。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剛轉學過來的夏米艾,應該就住在那裏吧。

隻是看著他的模樣,那句到口的“為什麽”被我生生咽了下去。不管理由是什麽,都改變不了他要離開的事實。我想我或許沒有理由難過的,因為他去哪裏完全是他的自由,我又能挽留或強求什麽呢?

我握緊手,輕輕問:“你這個時間來搬家,是為了避開我嗎?”來到櫻夜後,我的生物鍾變得很準,幾乎每天都六點半起床。我睡覺也很沉,這次能醒來,應該屬於一個意外吧。

“是。”白之羽毫不避諱地說。

我聽後心間一痛,我從沒有想到,那個最初把我千方百計拉到身邊的人,現在會主動想要抽身離去,悄無聲息地離開我的世界。

“也不是。”在我沉寂在悲傷中時,白之羽卻突然加了一句,我疑惑看過去。

白之羽苦笑一聲,意味不明,隻深深凝視我說:“我希望能在離開時見你一麵,又不想讓你看見我離開的情形。很矛盾,對不對?我也知道的,因為一些原因,我必須搬離這裏,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以後可能會發生更多的事。我希望無論怎樣,你都能相信我,以後我會把事情都解釋給你聽。”

一席話,他說得深情繾綣,比任何時刻都認真。雖然我聽得有點雲裏霧裏,但還是在他溫柔的目光裏,重重點了點頭,承諾道:“好,我答應你,一直相信你。”

夏末的晨光來得很早,天空泛起魚肚白。朝陽初升,越過地平線,透過走廊盡頭的落地窗,斜斜照了進來,灑下一地金黃,像專門為這個誓言,準備的莊嚴儀式。

我看到白之羽的身影在晨曦中,如一尊高大的雕塑,完美、肅穆。

他看著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底就遍生了暖意,下意識回給他甜甜的一笑。

他長臂一伸,突然攬過來,把我緊緊抱入懷裏,鼻間盡是他好聞的清香。他一下下輕撫著我黑長的發,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事情,謝謝你。”

埋在他的懷裏,我瞪大雙眼,心狂跳不止。他這是,在表白嗎?

相識後的第六十二天,白之羽搬離了我的隔壁,卻依舊輾轉在我的世界。隻是,越來越遠而已。

分開後的他,和夏米艾稱得上是形影不離,學園各處都能看見他們攜手談笑的身影。有他們的地方,肯定會招來大家的簇擁和熱議。當然細心觀察的話,偶爾還能發現穿著學生裝,混進來躲在草叢或建築後,正賣力偷拍的狗仔。

“小瑾,你快看那裏!沒想到他們還真是鍥而不舍,簡直無處不在。最近娛樂圈內,關於夏米艾和部長大人的緋聞真是越炒越熱了。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們是不是已經默認在一起了呢。”我和韓悅月並肩走在小路上,她停下來,扯住我,看向草叢中正埋頭工作的狗仔大叔。

而他的鏡頭下,夏米艾和白之羽手挽手走在情人湖邊。白之羽停下來,低頭為夏米艾整了整帽子,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笑得很溫柔。

“快走啦,悅月,不然曆史課就要遲到了。你要好好複習,我會監督你的,這次一定要過才行。”我笑著拉了拉韓悅月。

“啊啊,曆史課!為什麽要有曆史課!我已經掛了三次了,天啊,要命了。”韓悅月瞬間回神,哀號著痛訴命運的不公。

我最後看了一眼白之羽的背影,轉身離開了。即使心裏難過,但是想到那天早晨他溫柔的耳語,還有我許下的承諾,所以選擇相信他。

此後,我的生活也漸漸歸於平靜,像千萬普通學子一樣,抱著書本走在灑滿陽光的校園裏,和同學說說笑笑,聽課做筆記,準備接下來的測驗。

隻是,每當夜深人靜,我獨自一人回到宿舍,經過白之羽的房門時,心裏難免會泛起不平靜的漣漪。那個房間落了鎖,一直漆黑一片,沒有一絲生機。

而他也再沒像以前那樣,在公主速成部或者課堂上,找準機會壞壞地逗弄我。我這才知道,曾經的處處偶遇和形影不離,在這偌大的學園中,是怎樣一件難事,都是靠他的刻意和努力得來的。不然,我們接觸的機會,其實真的很少很少。

對曾經的我來說,這或許是件好事。畢竟我一直追求的就是逃離他的困擾,順利畢業。

可是現在,心裏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呢?

我強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備考,故意避開他們在的地方,看書學舞蹈。卻還是在測驗的前一周,控製不住自己向馬場走去。

夏末秋初的午後,陽光不再那麽炙熱,伴隨著絲絲縷縷的微風,淺淺拂過心頭,散去我心間的焦慮。

藍天白雲下,遼闊的原野上,星星散散的馬兒甩著尾巴低頭吃著草。考試臨近,一些學員也來到馬場,抓緊練習。這裏的人,比平時都要多。

我特意走向馬場的東南方向,然後找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邊,四下張望了一圈。可惜並沒有看到白之羽的身影,難道他不在這裏?

“蘇小姐,怎麽有時間來這裏呢?我記得你的課程表上,這節課應該不是馬術課吧。”身後突然傳來真真馬蹄聲響,還有一個婉轉低柔的女聲,很好聽,也讓我覺得有幾分熟悉。

我轉過頭,就看到一身黑色皮衣,幹練利落的夏米艾,正騎著溪風過來。她在距離我幾步外的地方拉著韁繩,嘴角帶著高不可攀的笑。

她查看了我的課表?對上她的目光,我的內心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戒備地後退一步,禮貌地笑笑說:“沒什麽,隻是好久沒來練習了,來轉轉而已,沒想到夏小姐也在這裏練習。”

夏米艾聽後得意一笑,點點頭:“當然啦,是羽陪我來的,他說要教我騎馬呢。”

羽……聽到這個親密的稱呼,我心裏一陣別扭。

夏米艾美目流轉,緊緊盯著我的臉,最後驚呼一聲,食指點著唇道:“啊,不過他現在不在呢。剛剛看蘇小姐東張西望的失望模樣,你該不會是在找他吧?很不巧,我說我肚子有些難受,他剛剛去給我買奶茶了。”

即使知道我不應該把失落表現得太明顯,但心間澀澀難忍的感覺還是越來越重。我白著臉說:“不好意思,我不是來找白之羽的,也不好奇你們之間的感情生活。如果夏小姐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那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我就想逃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就在我邁步的瞬間,一個金絲馬鞭橫空抽了過來,擋住了我的路。

“你做什麽?”再好的氣量也被她一鞭子抽完了,我沒好氣地看向夏米艾。

“蘇陶瑾,身為一個輝創集團找來的冒牌貨,你居然有勇氣這麽大聲地跟我說話?你說,如果我把你低賤的身份昭告天下,學園會怎麽處置你呢?”夏米艾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漆黑如黑曜石的眼中,滿是奚落和算計。

“你,你說什麽?我才不是冒牌貨!”對上她的眼,我目光毫不閃躲地與她對質,心底卻有了動搖和史無前例的震撼。

她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明明隱藏得很好,也沒有告訴其他人,除了……

我心底閃過一個可能,亂如麻的心轉為悶痛。

夏米艾目光犀利:“狡辯也是沒有用的,你身份的事情,可是羽他親自告訴我的。櫻夜公主速成部的部長大人向來說一不二,他的話可信度有多高,大家都知道,你還想狡辯嗎?”

“是……他?”即便已經有了這個設想,但真的從她口中聽到時,我還是不能相信,隨之而來的是透徹心扉的痛。

夏米艾笑意不減:“羽他早就告訴了我一切。蘇陶瑾,你喜歡他吧,我從第一眼見到你時,就猜到了。”

我瞪大雙眼直視她,反駁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隻是,我勸你還是認清現實的好。你哪裏配得上羽!別認為你能順利畢業,然後順理成章地嫁給他。如果真的出了事情,隻有我才有資格和能力幫上羽,至於你……”夏米艾輕蔑一笑,似乎在看什麽廉價的商品,一臉嫌棄,“生來低賤,別妄想他了。”

“喂!你說什麽?你憑什麽說我低賤!可惡!別人的價值和身份是你能斷言評判的嗎?”被她蔑視的眼神和語氣刺得火冒三丈,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敢和我大吼大叫,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是低賤和高貴的差別待遇。”夏米艾眼角瞟向一處後,精光一閃,用力揮起手中的馬鞭,向我狠狠抽過來。

“夏米艾,你不要太過分了!”我氣急,直接用手擋住劈麵而來的馬鞭,握在掌心,卻沒想到用力過度,差點把夏米艾扯下馬。

“啊!你快放手啦!”馬上的夏米艾身形一歪,瞬間花容失色,驚叫出聲。她六神無主地高喊出來,白馬溪風頓時受驚,仰天長嘶一聲,狂躁地向前奔去。

我因為躲在角落裏,溪風躁動著衝過我身邊時,因為躲避不及,我被它狠狠帶倒在地,手不慎陷入鋒利的灌木叢裏。

“嘶……好痛。”瞬間,我就疼得眼淚直冒。

“救命啊,快來救救我,羽……”而此時的夏米艾,在顛簸的馬背上,手忙腳亂地丟了韁繩,用力扯住馬鬃,無疑加劇了危機形勢。溪風更加狂躁,前蹄抬起,長鳴一聲,飛奔而去。

“小艾!別怕!俯低身子,抱住溪風的脖子!”遠處傳來白之羽的驚呼聲。

我抬頭看去,隻見他用力甩掉手裏的飲料,疾步生風地趕過來。跟隨溪風跑了一段路後,他抓準時機一躍上馬,把夏米艾死死護在懷裏,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關切和緊張。

在他的控製下,溪風繞著馬場跑了大半圈後,終於恢複了平靜。

等危機過去,我依然跌坐在地上,忘了起來。隻愣愣地看著白之羽環抱住夏米艾,緩緩過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問著話,眼卻始終深深望著我。看著我默不作聲,他眼底一瞬間閃過冷漠的情緒。

他生氣了,我知道。

夏米艾依偎在白之羽的懷裏,雙眼含淚,無限委屈地訴說著:“羽你不要生氣了,我已經沒事了,不要怪小瑾,她也隻是不小心,才拉了我一把,沒想到會驚動到溪風。總之這件事情不能全怪她,都是我馬術不精。”

一句話說得我見猶憐,成功博得了大家的同情。

被剛剛一幕驚得圍觀過來的學員們,瞬時對著地上的我指指點點,為夏米艾打抱不平著。

“真的沒想到,膳食部的事情才剛剛平息沒多久,蘇陶瑾就會又做出這種事。”

“看來她還真是個能惹是生非的‘嬌小姐’啊,居然故意拉韁繩,害得米艾公主差點跌下馬。”

“就是,要不是部長大人他趕過來,可就慘了!”

我的世界好似遁入一片虛空,我聽不到,也看不到周圍的任何景象。白茫茫裏,仿佛隻剩下我和白之羽兩個人。他也會這麽想我嗎?他會覺得我是個心腸歹毒的壞女孩嗎?會……討厭我嗎?

然而,他全程隻是與我沉默對望著,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目光幽深,又變成我看不懂、參不透的模樣。

“小瑾,趕快起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這時,一個溫柔如水的聲音闖入我的世界。我抬頭仰望,看到薑壬荷一身金絲服飾,穿過人群,像夢中走出的王子,陽光、溫柔。

他走到我身邊,輕輕彎下腰,金燦的發絲撩過我的臉頰,目光溫軟。他輕柔地拉起我的手,為我檢查有沒有受傷。

“薑學長……”看著他像哥哥一樣可靠又暖心的樣子,我委屈的心瞬間被攻破防線,眼中氤氳起淚花。

“還好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手腕這裏已經紅腫了,手掌也被擦破了。小瑾,很疼吧。不要哭,我陪你去醫院,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受傷了。”他溫潤的目光從一開始就落在我身上,此刻卻有意無意地瞥向白之羽和夏米艾。

他小心翼翼把我拉起,攙著我默默離開了。與白之羽擦肩而過時,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緊握著拳,眼風如刃,正死死看著我被馬鞭抽紅,與薑壬荷交握的手。

“天啊,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了?薑學長剛剛那樣好帥哦,他是在保護蘇陶瑾嗎?”

“更像是表白吧!不過前段時間她明明和部長大人走得很近來著,現在這樣……是要鬧哪樣?!”

我的身後,大家饒有興趣的議論聲,隨風聲飄過我耳邊。

2、“小偷”白之羽

我在薑壬荷的攙扶下,一直低著頭,恍惚地走出了馬場。許久之後,在他輕柔如水的呼喚下,我才緩過神來。

“小瑾,醫務室到了哦。小心台階,走慢一點。”他提醒著我,把我的手包在掌心中,像對待一件無比珍惜的寶貝。

“學長,人生來真的有貴賤之分嗎?明明是一個人,為什麽被人對待的態度能夠差別這麽大呢?”又想起夏米艾趾高氣揚的話。在她的眼裏我一文不值,因為出身而被輕視。

在這個世界上,仍然有許多和她一樣的人,心裏有一把將人品頭論足的尺。也有很多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受盡那些高貴、有優越感的人的側目和白眼。

這,真的公平嗎?

“沒有的。有貴賤的是人心。”薑壬荷握緊我的手,溫暖一笑。

“是人心?”我抬頭,不解地看向他。

薑壬荷認真道:“所謂的評判標準和度量準則其實都不是固定的,我們在對待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會加入很濃重的個人感情。”

“成長的路上會遇到形形色色的目光,你要試著過濾和忽略一些毫無理由的惡意目光,這樣才能快樂。我希望小瑾能一直快樂哦。”

陽光淡淡,微風淺淺,他修長的手摸摸我的頭,好看的眼彎成一條迷人的線。他的話像一股清流淌過我心間,讓我沉浸在溫柔中。

“謝謝你,學長。”我抿著唇,真誠地感謝他。如果能有一個像他一樣的哥哥的話,會是人生中很大的幸事吧。

“好了,快走吧,看病要緊。”薑壬荷輕輕推開了醫務室的門。

“嗯,好。”

進門後,年過半百的穆老醫生,戴上了老花鏡,仔細查看著我的手,盯著上麵陷入掌心的細小黑刺,臉色焦急地說:“哎呀,傷得可不輕啊,要把刺挑出來,馬上敷藥才行。”

然後他用寬厚粗糙的手,捏起一枚閃著厲光的醫用針,貼近我的手,奮戰了半天,終於……毫無收獲!

我被他手裏的針,刺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住顫抖著,差點守不住淑女風範,要疼得吼出來了。這完全是二次傷害嘛,簡直比灌木叢刺得還疼呀!

“穆醫生,如果可以的話,我來代勞吧,您先去配藥就好。”看我被針紮得臉色風雲變幻,站在一旁的薑壬荷終於站不下去了,及時出聲,製止了穆老醫生。

“哦,那就麻煩你啦,薑同學。”穆老醫生推了推老花鏡,無比信任地把針交給了薑壬荷,走到一邊配藥去了。

“啊……”我目送他老人家消失後,大大鬆了一口氣,甩著手道,“好疼好疼!謝謝學長你救我出水火!”

“嗬嗬,不要怪穆醫生,他也是上了年紀,但是醫術絕對是學園首屈一指的。”薑壬荷笑著蹲在我身前,拉住我的手,輕輕吹了口氣,“可能會有些疼,忍一忍,小瑾。”

“沒事啦,學長,我不怕疼……啊!”大話還沒說完,我就很實在地被一針破功了,怎麽這麽疼!太丟臉了!

“弄疼你了嗎?不過已經出來一根刺了,接下來,我會更控製力道,輕一些的。”薑壬荷一臉關切,抬頭看向我,然後又低下頭,全神貫注盯著指尖的針。

那修長白皙的指,拈著銀光閃爍的針,輕柔轉動著。

我不由笑道:“明明是握針入肉的恐怖事情,被學長做起來就像彈琵琶一樣優美。嘿嘿,學長真的是做什麽都這麽風雅優美呢。”

“哪裏有那麽誇張。”薑壬荷目光溫潤,笑著看過來。

談笑間,手心的刺已經被薑壬荷全部挑了出來。因為中途又來了幾位病情嚴重的病人,穆老醫生在配好藥後,就去為其他病人看病,把後續事項全權委任給薑壬荷了。

隨後,他開始小心翼翼地為我擦藥,包紮著。

“這樣,就可以了。”最後把紗布打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薑壬荷才起身。

看著他為我忙前忙後的模樣,我揮舞著包紮成團子狀的手,笑著說:“唔,包紮得好可愛,像卡通玩偶一樣,謝謝學長啦。”

薑壬荷整理好紗布,藥物,放入托盤裏,端到旁邊的桌子上,回頭看著我認真說:“小瑾,不用跟我客氣,你不是也曾經盡心盡力照顧了我很久嗎?記得,千萬不要沾水哦。”

“遵命,學長大人!”我用紗布手,敬了個軍禮,逗得薑壬荷忍不住露出春風般的微笑:“你啊,又調皮了。”

我也笑了一會兒,正色說:“不過學長,我真的很感謝,很感謝你。能夠在我備受非議,最無助的時候,帶我離開馬場,還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想到當時的難堪處境,和他頂著眾多有色目光,帶我脫離尷尬境地的模樣,我由衷地表示感謝。

“小瑾。”薑壬荷走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語氣堅定地說,“無論別人說些什麽,怎麽非議,我都選擇相信你。放心,有我在,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受欺負的。小瑾,讓我守護你好嗎?”

看著薑壬荷認真的臉,以及眼底那抹深情,我的心一顫。腦海中驀地浮現白之羽深情款款的臉,下意識就把手從他掌心用力抽了出來。

幾秒的安靜後,我才尷尬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隻好幹笑幾聲:“那個,學長,已經,已經快第二節課的時間了,我們是不是要趕回去上課了?逃課,會被老師狠批的,哈……哈。”

薑壬荷臉色如常,笑著點了點頭:“說得也是,那我們走吧。”

接下來的課,我根本像聽天書一樣,心裏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麽。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夏米艾挑釁的舉動,白之羽意味不明的平淡眼神,還有薑壬荷貼心曖昧的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我迅速整理好書包,獨自一人飛快地跑下樓,騎上單車,衝出人群,就出了校門。

我沒有目的地,隻是不想回宿舍,我想逃到我一個人的世界裏,避開這些紛擾。

可越是這麽想,腦海裏卻偏偏不斷閃過白之羽的模樣。他笑著的,生氣的,戲謔的,溫柔的模樣……

涼爽的風吹過臉龐,路旁的店鋪中透出光,照亮我緊蹙的眉。我下了單車,步行在行人匆匆的街道上。目光瞥到一家美食店,和我兼職的地方很像。

我不由得駐足,想起我和白之羽的荒唐相遇,以及後來貓捉老鼠般的“博弈”。我和他,步步接近,直到最終疏離。

我的感情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最初的躲避,到心動,再到如今的……心痛。

夏米艾說我喜歡白之羽,之所以沒有當場反駁,是因為,隻有這個我無力反駁。時至今日,再遲鈍,我也終於明白,我到底還是中了名為“白之羽”的毒。

我,喜歡上了他。

從外麵回來後,我又在學校裏轉了幾圈。回到宿舍時,已經深夜一點左右,目光不受控製地看向隔壁的門。

喜歡,又有什麽用呢?

那裏麵,現在隻有漆黑的冰冷。那個曾經哪怕我溫習課本故意晚歸,依然會鍥而不舍等在我門外的少年,已經不在了,短期內不會再回來。也或許,再也不會回來。

掏出鑰匙,推開門,我沒有開燈,隻換了拖鞋,借著微弱的月光摸到床邊。整個人像是灌了鉛,毫無力氣地放任自己呈大字形,重重倒向柔軟的床。

然而在倒下去的瞬間,我的手卻觸碰到了一個“東西”。我心間一顫,整個人都僵硬了,伸出食指戳了戳,隔著一層布料,是熱的,有柔軟度,手感分明……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一個……“小偷!”

我大叫一聲,從**翻身跳起來,準備學以致用,把希德桉教給我的招式都施展出來,把違法分子“一擊斃命”繩之以法!

然而事實是……還沒等我把壞人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對方就先發製人,身形敏捷快如閃電,眨眼間就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撲翻,壓製在了**。

他該不會是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準備先來劫個色,然後再劫財吧!不要啊!

我瞬間氣急,慌亂到差點哭了出來,拚死扭動掙紮道:“喂!放唔唔!”黑暗裏,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邊,惹得我身形一顫,壞人壓低聲線,開口輕聲說:“是我,別怕。”

那熟悉又好聽的聲音,讓我立馬冷靜下來,不再掙紮。他鬆開了捂住我嘴唇的手,黑暗中,我瞪大了雙眼,看著他,詫異地問:“白,白之羽?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當然是為了……”他在我耳邊輕輕嗬了一口氣,“等你啊。”

月光灑進來,他的臉部輪廓不甚分明,但是那雙明豔動人的眼,我卻是看得真真切切。再配上他喑啞的低語,曖昧的姿勢,我放鬆的心一下子高提了起來。心狂跳不止,臉也沒出息地紅了個透。

“你……這麽晚了,在……**等我幹什麽?不對,我是想說,你怎麽不換個地方等,也不是……”我哆嗦著,大腦一片混亂,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該說什麽了。

“哈哈,小笨蛋,你真是太可愛了。”白之羽那個混蛋也史無前例地大笑了出來,還伸出手指,輕輕勾了一下我的鼻尖,語氣和動作滿是寵溺的味道。

“呃……”這是什麽意思?

這下子,我真的愣住了,甚至連嗔怪怒斥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啪——”偏偏在這尷尬時分,白之羽長臂一伸,越過我的頭頂,打開了床頭燈,柔暖溫和的光線照亮了黑暗,也充分暴露了我羞憤欲死的臉。我趕忙在他看過來的一刻,舉起雙手,死死護住我的臉。

然而他偏要跟我作對似的,輕輕拉開了我的受傷的手。

“喂,白之羽,你幹……”光明襲來,徹底暴露了我紅著的臉,斥責的話在看到他眼底的認真時,噎了回去。

柔和的燈光灑在他不染纖塵的額前碎發上,他垂下纖長如羽的睫毛,那美似海洋的眼,正專心致誌地盯著著我包紮成一團的手,來回查看著。

他目光幽深凝重,一絲不苟,又帶著珍視和疼惜。

反複查看了半天後,他眼裏的擔憂才慢慢散去,好看的唇輕輕開合:“還好,你的手沒有事。知不知道你離開後,我就一直放心不下,想來看你,但是又脫不開身。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卻怎麽也找不到你,我很擔心。”

他的話像一罐百味的調味劑,乍然開裂在我心頭,喜怒哀愁,種種情緒交錯開來。馬場一幕又浮現在腦中,我撇撇嘴:“當然了,你身邊有美少女大明星夏米艾嘛,怎麽還能走開。”

白之羽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緘默不語。看得我心裏一陣發虛,剛剛的氣勢都消失殆盡了:“喂,幹嗎這麽看著我,怪怪的。”

他邪魅一笑,傾身過來,無限蠱惑曖昧地問:“剛剛的話,怎麽聽起來酸酸甜甜的……蘇陶瑾,你是不是已經被我迷住,突然春心萌動,喜歡上我了啊?”

他目光幽深,仿佛能把我一眼看穿。被戳中心事的我,紅著臉佯裝惱怒就要推他走:“別亂說了!話怎麽可能有味道,我才沒有喜歡你!白之羽,你趕快回隔壁宿舍吧!”

說完,我們都愣了愣,才意識到他已經搬離那裏了。

許久後,白之羽打破了沉默,握住我擋在他胸膛的手說:“好啦,不逗你了,不要生氣了。別施力,會再次傷到你的。”

“白之羽……你就是為了看我的手,才來的嗎?”我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他握住,指尖的溫度傳來,變得灼熱無比。

“那當然,為了看你一麵,我可是已經在這裏等了你四個小時了。這麽晚了你到底去了哪裏?跟誰在一起?薑壬荷嗎?”他伏低身子,漸漸靠近我,嘴角輕彎起一個沒有溫度的笑,目光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我被他這興師問罪的眼神看得不住往後縮,最後退無可退,跌回了**,解釋說:“我,我沒有,我就是一個人騎著單車去外麵轉了轉。然後,因為不困,就在學校裏四處走了走。”

“原來是這樣啊……”白之羽的笑意這才到達眼底,但看到我裹成粽子的手時,還是皺著眉說道,“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敢騎車出去,而且這麽晚了,一個人在外麵轉,你這麽笨,萬一被拐走怎麽辦!”

“那我以後拜托學長跟我一起轉好了。”聽他公然說我笨,我沒好氣地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麽!”聽力極好的白之羽還是捕捉到這個信息,瞬間冷凝了雙眼,語氣變得危險。

“沒什麽,沒什麽,我說如果你能陪我轉就好了。”我揮舞著手,脫口而出。

說完才紅透了臉,我剛剛是不是在他的“**威”下吐露了心聲?

白之羽心情大好,捋順我額前的黑發:“嗯,原來你想讓我陪你,我倒是樂意之至。”

“才不是。”我沒底氣地辯駁,頭扭向一邊,卻看到他腰間的企鵝掛墜,上麵一個銀光閃閃的鑰匙越看越眼熟。

我輕輕抽了出來,看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回頭痛訴他:“白之羽!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鑰匙應該就是我房間的吧!”

白之羽麵不改色,很坦誠地說:“是啊,你沒看錯。”

“你居然還好意思承認?”我怒火中燒,幫他回憶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我剛剛搬來的那一晚,你明明就對我承諾過,不會留備份鑰匙的!”

白之羽麵如止水,還很欣慰地點點頭:“嗯嗯,你沒記錯,記性很好嘛。”

“好什麽好!”我理智都快崩盤了,怒視他,“說好的千金一諾,說一不二呢?你居然騙我!”

“我可沒有騙你。”白之羽傾身挑回鑰匙,晃晃手指,大言不慚地說道,“我說的是我不會留備份鑰匙,可是這個……是原件。你手裏的那些,才是備份。”

說完,他露出一個俊美無比的笑,看得我都快咬牙切齒了:“白之羽,你這分明就是欺詐!欺詐!你這個大騙子!”又一次被他名正言順地戲弄了,我氣得不顧手上的傷,就捶了上去。

“哈哈,好啦好啦,別氣了。沒有鑰匙,我想你了,怎麽來偷偷看你呢?”拉扯間,白之羽收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抱進懷裏,歎氣說,“好久沒有安安靜靜跟你在一起了,小瑾,讓我抱一會兒吧,就一會兒,好嗎?”

他把頭抵上我的肩,呼吸溫熱,帶著一絲慵懶和疲憊。我的怒火瞬間平息,靜下來,任由他抱著,輕輕點了點頭:“好。”

如水的月光,傾瀉在他挺拔的身上,靜謐的空間裏,他的心跳聲沉穩有力。靜默了一會兒,他在我耳邊輕輕開口:“小瑾,我好累。我最近剛剛接手家裏的生意,就出了很大的紕漏,嚴重影響到了白氏財團的聲譽和運轉。”

我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很棘手嗎?”

白之羽悶聲道:“公司出了內鬼,把高級機密偷偷泄露給了對手。白氏財團的合作者都很不滿,爸爸也很生氣,他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來擺平,所以最近我一直往返在公司和學校還有家裏,已經很久,很久沒能來看你了。”

我就這樣被他抱著,靜靜聽他說自己的心事。我不是他的企鵝玩偶,他卻依然對我毫無保留。可我竟然還曾猜想他最近不見蹤影是不是因為在陪夏米艾來著。

盡管他最近很忙,可是依然想著我。我心裏在甜蜜的同時,泛起一絲內疚。輕輕抬起落在他腰間的手,主動環住了他的肩頭,輕拍著安慰道:“辛苦你了。”

白之羽在我頸間蹭蹭,像貪睡的貓咪撒嬌一樣:“不辛苦,情況也不是很糟,我已經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能查清楚了。這件事情牽扯的東西很多,對你,對我都很重要,無論有多麽艱難困苦,我一定都可以克服的。”

他抬起頭來,直視著我,眼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那一瞬間,仿佛是印刻在時光中不滅的誓言。他的模樣,讓我心變暖,產生了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幸福未來打拚的錯覺。

我紅著臉小聲說:“唔,那你要繼續加油哦。”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的。

“好。”白之羽笑笑,突然正色說:“對了,關於夏米艾,出於一些理由,我必須按照指示和她提高同框出鏡率。無論她對你說了什麽,都不要在意,更別相信她說的話。”

“嗯。”我點點頭。

白之羽離開了,我一個人躺在空曠冰冷的夜裏,徹夜難眠。

我當然不會信夏米艾的話,我相信白之羽,哪怕他再怎麽捉弄我,心裏也是為我好的,他絕對不會主動把我是平民的消息公之於眾。

可是,夏米艾有一句話卻說得很對,看著身陷困境,疲憊不堪的白之羽,我除了語言上的安慰,根本就無能為力。

今晚,我終於還是看清了,我和他之間如隔天涯的差距。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喜歡上了他,微不足道地喜歡著。

“白之羽,我該怎麽做,才能幫到你。究竟要多少努力,才能站上與你匹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