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我心上的烙印

我真的想過要忘記,卻總是來不及。

01

C校新鮮事:最近剛被評為校花的簡思樂,好事連連,昨日在全國鋼琴大賽中奪得了冠軍,真是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官博君看了簡校花曬出的與駱曲白的合照,發現我們的校花校草關係不簡單啊!經過一番搜索調查,官博君查到原來簡校花與駱校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雙方父母更是至交好友。還有,簡校花每一次鋼琴考級和鋼琴比賽,駱校草都一定會到場支持,這算不算是變相秀恩愛?要說是普通朋友,官博君我是不信的。看下麵這些照片,他們不僅郎才女貌,而且郎有情妾有意啊!單身的官博君表示,這一對高顏值高智商的青梅竹馬簡直叫人妒忌!

看到微博上名為“C校新鮮事”的這則爆料時,正在打雞蛋的林千流心裏一驚,手一滑,直接將整個雞蛋丟進了鍋裏。

一鍋麵就這樣毀了。

林千流卻沒有心思去惋惜,隻是皺著眉,拿起一旁的手機,一張張點開了所謂的合影。

每一張照片裏,駱曲白都微笑著站在簡思樂身邊。她永遠捧著獎杯或者證書,他永遠捧著一束鮮花,在外人看起來確實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

可是,大抵是女生的第六感作祟,林千流總覺得,照片裏的兩個人既親密又保持著距離,絕對不像“C校新鮮事”微博裏說的那般,是郎情妾意。

即使是妾有意,郎也未必有情。

林千流猶豫半晌,撥通了駱曲白的電話,開門見山地問:“微博上有人說你和簡思樂是一對。”

“無聊。”

林千流看不見駱曲白帶著不屑置辯神色的白眼,隻聽到了他不耐煩的聲音。

“這麽說,是謠言?”

“嗯,是的。”

林千流揚起嘴角:“那……”

話還未說完,那邊“啪”的一聲,隻剩下連綿的忙音。

“居然掛我電話!”林千流氣鼓鼓地罵著,將電話重撥回去,接通後不等駱曲白開口就氣呼呼地說,“我還沒說完呢!”

“哦。”駱曲白依舊冷淡。

“你和簡思樂是什麽關係?”無視駱曲白的淡漠,林千流直入主題道。

“好朋友。”駱曲白答道。

“那你喜歡她嗎?”生怕又被他掛電話,在他的聲音完全落下之前,林千流急匆匆地拋出這個問題。話說出口之後,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因為太過緊張,心好像乘上了過山車,直逼雲端。

大抵是從話筒裏聽見了她急促的呼吸聲,回話一向又快又簡潔的駱曲白忽然沉默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直至林千流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了,駱曲白的回答才不緊不慢地鑽入耳朵裏。

他說:“喜歡。”依舊是輕描淡寫的口吻。

林千流卻不知道,此時的駱曲白正嘴角微揚。

玩味的笑意,帶著惡作劇的味道。

“你騙人!”

林千流氣急敗壞地掛斷電話,心從雲端急速墜落,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半晌之後,她又不甘心地給駱曲白撥去了電話。

這一次,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說話——

“林千流,你還讓不讓我做題?”

“駱曲白,你真的喜歡簡思樂嗎?”

話落,彼此沉默一秒,林千流咬咬牙,忽略他聽似生氣的語氣,露出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說:“你回答我,我就不再打電話給你。如果你真的喜歡簡思樂,那,那我永遠都不會再打電話給你了!”

衝動地許下諾言後,下一秒林千流就後悔了。

正當林千流想收回方才的那一句話時,駱曲白淡淡地說:“做哥哥的都喜歡自家妹妹。”

哥哥喜歡妹妹。

還是自家的。

林千流怔了一秒,而後笑靨如花,聲音輕快舒朗地說:“所以你不喜歡簡思樂對不對?你們就隻是好朋友對不對?充其量就是兄妹般的情感對不對?你隻當她是妹妹對不對?我就說你不喜歡她的,我就說嘛,你果然不喜歡她!”

她聒噪的聲音通過手機,在駱曲白耳邊環繞。

一聲聲的“對不對”,看似詢問,實際隻是陳述。

駱曲白微微蹙眉,嘴角淺露笑意,隨即按下了紅色的“掛斷”鍵。

第二次聽到忙音,林千流卻覺得那是一段美妙的音樂。

她眯著眼笑,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謝謝你沒有喜歡上簡思樂,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打敗她。”

情敵強大,我可以更強大。可若是你早已心有所屬,那我隻能落得不戰而敗的下場。

幸好,幸好你沒有喜歡上她,所以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接受你和她的兄妹之誼。

如此想著,林千流決定化幹戈為玉帛,成為簡思樂的朋友,做一個成熟懂事的——未來大嫂。

抱著這樣的心思,林千流開始向簡思樂示好:看見了就主動笑著打招呼,買了零食就熱情地分享;每天早上給駱曲白送蘋果的時候,一定會給簡思樂帶上一份;每天下午給駱曲白送水的時候,一定會多帶一瓶給簡思樂;每次向駱曲白獻殷勤的時候,也一定會問簡思樂需不需要幫忙;有不懷好意的人議論簡思樂時,第一時間站出來替她說話;有不錯的男生想追求簡思樂時,也會幫忙出主意遞送情書。

她對簡思樂說道:“駱曲白把你當作親妹妹,那我也會把你當最好的朋友。”

然而,簡思樂並不領情,甚至對她的接近很是抵觸。她禮貌疏遠地拒絕著林千流,對待她比同班同學還多了一分陌生。林千流若是好意幫了忙,她會說“謝謝”,也會說“不過下次你能別多管閑事更好”。麵對林千流一副照顧周到的模樣,她會淡漠地說:“喜歡也好,兄妹也罷,有些感情,兩個人就夠了,三個人會顯得擁擠。”

一開始,林千流並未在意,隻覺得是簡思樂性子偏冷,篤信日久見人心。

直到簡思樂當著林千流的麵,把她送的生日禮物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明明在接受禮物的時候,在駱曲白麵前,簡思樂還微笑著朝林千流道謝,說很喜歡她送的禮物,隻是不好意思讓她破費了。轉眼,在兩個人單獨相處時,她就一臉厭惡地將禮物扔掉,說:“就算曲白隻當我是妹妹,也輪不到你來成為他的另一半。”

林千流終於恍然大悟,簡思樂是把她當作情敵了,就像之前自己把她當作情敵一樣。

就在簡思樂以為林千流會氣急敗壞地罵她時,林千流卻扯著嘴角笑了。

她不生氣也不尷尬,笑容裏隻有驕傲。

簡思樂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謝謝你。”林千流無厘頭地道謝,隨後才道,“我笑是因為我挺開心的,畢竟你把我當情敵了,這就說明,我在駱曲白心裏還是有幾分分量的。”

“林千流,你能不要自以為是嗎?”簡思樂咬著牙說,臉上掩不住慍色。

“你別生氣啊。”林千流笑得嫣然,“你生氣就代表我的推測是正確的。”

“神經病!我生氣是因為我真的看不慣你這種女流氓。別說我沒提醒你,曲白才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生!”

“他一定會喜歡上我的,或者說,他已經有點喜歡我了。”

“神經病!”

看著詞窮的簡思樂氣呼呼地離開,林千流掩不住竊喜,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在駱曲白的心裏占據了一席之地。

02

時日漸逝,距初見已有兩年,卻仿佛隻是一場夢的時間。

在遇到駱曲白之前,林千流從未想過自己能堅持喜歡一個人多久。做事三分鍾熱度的她,也曾以為,若要長久地愛一個人,對方必定要時不時就給她一場浪漫一場驚喜,永遠意想不到才是愛情唯一的保鮮劑。

駱曲白的出現,打破了她的預想。

林千流這才發現,原來對方不做什麽,都讓她愛了那麽久,兩年過去,她竟然愛了他無數個三分鍾。頭發從及肩到及腰,她還喜歡著他。座位換了又換,身邊的那個同桌變了又變,如今她竟又成了他的同桌。

想著,林千流一手拿過他桌麵上的巧克力,說:“為了慶祝我又成為你的同桌,這盒巧克力就送給我吧。”

說完,不等駱曲白回答,她便徑自打開盒子,吃了起來。

那盒巧克力是她看著隔壁班的女生放在他桌子上的。自從一年前簡思樂頂替她成了駱曲白的同桌後,她就沒有了替他處理愛慕者禮物的借口。

見她不問自取的樣子一如初相識時,駱曲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已經開始懷念簡思樂做我同桌的日子了。”

林千流嬉皮笑臉地答:“我們都是老相好了……”

“請注意用詞。”駱曲白翻了一記白眼,“別試圖用隱含著舊情人意思的用詞來形容我和你的關係。”

“老相好也指相交已久的好朋友。”

“我們隻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而已。”

“喂,駱曲白,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本姑娘的!”

“從未擁有,何談失去?”駱曲白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桌麵上的考卷,轉開了話題,“林千流,你如果把吃東西和耍嘴皮子的時間用來多做題,物理也就不會是這個成績了。”

“是是是,駱老師,請問這道題應該怎麽做?”林千流隨意地指了指考卷上打了紅色叉叉的地方。

“這麽簡單你都不會?”駱曲白再次拋去鄙夷的眼神,手卻拿起筆,認真解釋道,“a、b、c為紙麵內等邊三角形的三個頂點,在a、b兩頂點處,各有一條長直導線垂直穿過紙麵,導線中通有大小相等的恒定電流,方向垂直於紙麵向裏,則c點的磁感應強度……”

林千流看著他,眼裏滿是崇拜。

駱曲白感覺到她的目光,敲了敲桌子:“還學不學了?”

被抓了個現行的她立馬吐了吐舌頭,將目光移到考卷上,做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不知道是她的努力和堅持打動了他,還是她的喜歡感動了他,彼時的他已經不再像過去那般冷漠,和她之間的對話也多了。有時候,林千流甚至會無聊到數一數這一日他分別與她和簡思樂說了幾句話,如果自己稍多一句,便能開心一整日。

更令她驚喜和意外的,是駱曲白對她展示出的不易察覺卻無處不在的關心。

他會在她生理期時提醒她不要喝冷開水,會在她感冒請假後主動獻上課堂筆記,會隨時備好創可貼給時常受點小傷的她,會在下雨天把傘讓給沒帶傘的她,自己冒雨回家……他不會說好聽的話,甚至連關心都故意攜著鄙夷或厭煩,譬如此刻——

聽完了駱曲白的解析,林千流埋頭自己重新解一遍題。

見她幾乎是趴在桌子上,駱曲白用手背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上,推起她,使她與桌麵保持三十厘米的距離。

然後,他輕描淡寫地說:“你不想戴眼鏡的話就得端正自己的書寫姿勢。”

這樣的關心,外人也許看不出來,林千流心裏卻很明白,因為上一節課她抱怨眼睛不適,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書寫姿勢不正確。因為將她的抱怨聽了進去,所以看到她趴在桌子上寫字,他就上了心。

林千流想著,不禁莞爾一笑,順勢調侃道:“那我瞎了你會不會要我?”

“不會。”駱曲白故作厭煩地將她湊過來的臉推開,“因為我討厭笨蛋。”

“我不笨啊。”林千流眨巴著眼睛。

“也不聰明。”駱曲白無情地拒絕了她的秋波,說,“不把錯題全更正過來,我不會再跟你講話。”

“這麽嚴肅?”林千流狐疑地盯著他,兩秒後投降,“好吧好吧。不過,我想問,你就快過生日了,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駱曲白瞟了她一眼,奉行言出必行的原則,不再說話。

知道駱曲白並非在開玩笑,林千流撇撇嘴,這才真正認真起來,隻是仍舊一心兩用,一邊做題一邊想著該給駱曲白策劃一個怎樣的生日派對。

林千流想方設法要給駱曲白一個驚喜的時候,在某部電視劇裏看到了女主角給男主角彈吉他的畫麵,女主角的深情演奏不僅感動了男主角,也打動了林千流。於是,對音樂一竅不通的林千流自己報了個吉他速成班。

距離駱曲白的生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為了彈奏出足以感動駱曲白的曲子,林千流拚命地練習。時間不夠,她就放棄作業偏重練習吉他,以至於好幾次因為沒有交上作業而被任課老師點名批評。

這時候的她,在駱曲白眼中,像是變回了從前那個吊兒郎當不思進取的女生。

好幾次,駱曲白晚上特意提醒她第二天要交的作業,但第二天她的作業本仍是空白一片。

駱曲白是失望的。

他記得高二那年,林千流在語文考卷上書寫了告白信被點名批評後,曾對他說過,因為喜歡他,所以要變成更好的人。

現在,看著總是沒有交作業且天天在課堂上昏昏欲睡的林千流,他以為她放棄了喜歡他。

被一直喜歡自己的人放棄,駱曲白不僅沮喪,還有點難受。

終於,在生日前夕,駱曲白對她說:“林千流,如果我們能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怎樣?”

彼時林千流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手指像是在撥弄什麽似的,有節奏地彈動著。

聽到駱曲白的聲音,她立馬就睜開了眼睛,坐直身子,問:“機會?什麽機會?”

駱曲白簡潔地說道:“就是你想要的機會。”

她想要的機會,不過就是成為他的女友。

林千流瞬間反應過來,眉開眼笑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真的嗎?真的嗎?如果考上同一所大學,你就接受我的追求嗎?”

她笑靨如花,像有春風輕拂而過。

駱曲白嘴角的笑意剛浮現,就被硬生生地止住,他故作嚴肅地說:“但是如果你辦不到,那不如趁早收了心。我不喜歡差勁的女生。”

差勁?

林千流意識到,駱曲白的意思是,現在的她很差勁。

她有些傷心,有些難過,卻沒有解釋一句,隻說:“我知道了,從明天開始,我就好好學習。駱曲白,我一定會成為足以與你匹配的人。”

雖然她承諾會努力學習,但駱曲白依舊皺起了眉。

他問她:“為什麽是明天開始,現在就不行嗎?”

林千流嬉笑著,接著胡亂找了個借口道:“你就當我想多偷一天懶唄。”

話音落下,她看到駱曲白的神情裏有著恨鐵不成鋼的失望。雖然難受,也不想被誤會,但她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見她前一秒還在因為一個機會而雀躍,下一秒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駱曲白有些不明白。

一直到第二天,駱曲白才恍然大悟。

原來她不過是想給他一個驚喜,不想半途而廢,也不想讓準備了好久的驚喜變成一個人的回憶。

看著林千流靠著樹幹一邊彈著吉他一邊唱著《小情歌》,他心裏是歡喜的。

她唱: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她唱: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我也不會奔跑。

傍晚的霞光暈染了整片天空,像曖昧暈染了呼吸裏的每一寸空氣,她的情歌,是她一生一世的承諾。

駱曲白覺得,眼前的林千流,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好的禮物。

終於,一首歌落罷,最後一個音符飄散在空氣中,宣告這場浪漫的驚喜結束。

林千流緩緩走到他麵前,說:“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派對的,可是後來想了想,覺得還是二人世界更加溫馨。”

駱曲白在笑,眼神裏添了幾分無奈。

“生日快樂,駱曲白。”

林千流無視他的故作嫌棄,繼續說道,“祝你往後的每一個生日都有這麽漂亮的我陪著你度過。”

“這像是詛咒。”

“明明是祝福!你快許個願呀,就許——希望我們能考上同一所大學。”

03

六月,豔紅的鳳凰花成了校園裏最美的一道風景。

黑板右下角的數字在一日一日地變小,直到倒計時裏隻有大紅色的“3”字,學校宣布,所有的高三學子進入考前休假。

有人歡呼雀躍,也有人哀愁不安。

林千流慢慢地將書本裝入書包裏,她的動作很慢很慢,像是舍不得離開身邊的駱曲白。

許久,等旁邊的駱曲白麵無表情地收拾完東西正要離開,林千流才叫住了他。越是臨近畢業,她就越發緊張,怕考不上駱曲白夢想中的那所大學,尤其是,高考前還要分開長達三天的時間,不能每日都見到他,緊張忐忑時也不能看到他。

“怎麽了?”見她開口留住了自己卻不說話,駱曲白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問道。

“我……”林千流抿了抿唇,搖了搖頭,“沒有,我想說,我一定會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

她堅定地看著駱曲白,原本是想要一點點安慰,最終卻隻敢做出承諾。

駱曲白看著她,笑了笑:“以你平時的成績,可能會被調劑到比較冷門的專業。”

仿佛是讀懂了她篤定裏的不安,他主動說了安慰的話,也分明是在肯定地說,他相信林千流一定會考上他心儀的大學。

林千流沒有料到他會笑著給她肯定,當即怔住。

心裏有煙火在盛放,等她反應過來,駱曲白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

“駱曲白!”她慌忙叫住一隻腳已經踏出門口的駱曲白,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準備好要接受我了?”

“我的意思是……”駱曲白沒有回頭,林千流看不見他含著笑意的眉眼,隻聽到他說,“好好複習,好好考試。”

林千流才不管他是什麽意思,她隻相信自己認定的含義。

於是,接下來的三天假期,她每天都在回憶駱曲白的笑容以及分開前他說的那句話。做題的時候會忽然想起,吃飯的時候會不自覺回憶,睡覺的時候也會夢見,就連照鏡子時,她也會模仿駱曲白的神情,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一遍他的台詞,然後一個人傻樂。

偶爾,她還會做做白日夢,想象一場與駱曲白的浪漫約會,那是終於可以以愛情為名的張揚。

她想,她一定要牽著他的手,十指緊扣地路過每一個喧囂的街口,然後高聲告訴每一個人——這是我的男朋友。

她的信心,是駱曲白給的。

她也以為自己一定會成為駱曲白的女朋友。

可是,林千流萬萬想不到的是,原本信心滿滿的自己卻因為一個夢而緊張不安。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高考前一天晚上,林千流夢見了駱曲白。那並不是一個好夢,而是一個噩夢,她夢見自己沒考上大學,駱曲白冷漠地對她說:“這麽差勁,連當我朋友的資格都沒有。”

驚醒之後,林千流耿耿於懷,所有的信心也驟然崩塌。

她怕噩夢會成真,卻沒有想到,因為害怕,她過度緊張,肚子也毫無緣由地劇痛起來,以至於最擅長的語文,她連一半的題目都沒有完成。如果她發揮正常,分數是夠得上駱曲白想要考的那所學校的錄取線的,可是,偏偏語文丟了將近一百分,直接奪走了她的機會。

出了考場,見到爸爸,林千流忍不住直撲進爸爸懷裏放肆地哭了起來。

林爸爸隻能抱著她,輕聲安慰:“小千,你別難過,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早上林千流起床時臉色發白,捂住肚子喊疼,林爸爸很擔心,本想帶她去醫院,林千流卻怕耽誤考試,死活不去。最後,他隻能依了倔強的女兒,陪著她去考場,一直等候在外麵。

他怕林千流肚子疼受不住,不料她卻隻想著駱曲白,一聲一聲地問著:“爸爸,我考不上了,怎麽辦?”

林爸爸也不知道怎麽辦,他隻擔心林千流的身體,便問:“你肚子還疼嗎?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林千流一直說“不好”,大抵是過於傷心,哭著哭著就直接暈了過去。

林爸爸被嚇得不輕,連忙將她送進了醫院。好在,醫生檢查過後隻說她是緊張過度導致胃**。

打了吊針之後,林千流臉色稍有好轉,林爸爸這才安心。

高考終於結束。

出了考場,林千流第一時間就給駱曲白撥去電話。這幾天她一直在強忍,強忍著不去打擾駱曲白,一方麵怕連累他也考不上,另一方麵她也不敢跟他對話,不敢告訴他自己考砸了,怕他會不要她。

手機緊貼在耳邊時,林千流隻覺得心仿若提到了半空中。

很快,那邊傳來了聲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林千流眉頭一皺,掛斷電話,按下“重撥”鍵。稍瞬,耳邊再次傳來回複:“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還是一樣的聲音,一樣機械性的回答。

她猶豫著,分別登錄了QQ和微信,給駱曲白發去消息:“怎麽手機關機了?”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直至半個小時過去,駱曲白仍沒有回複,林千流的心情從緊張忐忑到沮喪絕望。半個小時的時間,足夠按捺不住的她胡思亂想出一萬種可能,其中不需要任何證據支持就能擊潰她的一種可能便是,駱曲白因為她考砸了而不要她了。

慌亂無措之際,風吹過心間,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催生了瘋長的絕望。

林千流開始不停地給駱曲白的QQ和微信發消息——

“駱曲白,你在哪裏?”

“你不理我了嗎?為什麽不理我?”

“你快說話啊,你快回我消息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不是因為我考砸了,所以你不想要我了?”

“你覺得我很差勁,對不對?”

一條又一條消息發了過去,駱曲白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不甘心的林千流不停地撥打他的電話號碼,耳邊響起的卻總是一模一樣的機械性回複。

天漸漸黑了,華燈初上,林千流一個人走在喧囂的馬路上。

她路過很多很多的熱鬧,看到很多人臉上的微笑,寂寞卻將她環繞,心越發悲哀難過。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之後,她站在一家大排檔前。看著別人桌子上的啤酒,她好像一下子想到了該如何安撫隱隱作痛的心。

記憶中,有個詞叫“借酒消愁”。

林千流隨便找了張空桌子坐下,朝著服務員大喊:“給我來一打啤酒!”

04

一杯杯啤酒下肚,冰冷和苦澀親吻過舌尖,彌漫在整個口腔裏,然後仿若帶著火種,從喉嚨一直灼燒至胃部。

可心還在隱隱作痛,還在聲嘶力竭地哭鬧。

所謂的愁,越來越濃,像撥不開的層層烏雲,盤踞在心上。

趴在桌子上的林千流還在堅持給駱曲白打電話,機械性地撥打、掛斷、重撥,那個冷冰冰的女聲始終在說著抱歉的話,卻絲毫沒有歉意。

許久,桌麵上的一打啤酒已經被喝掉一半,電話那邊才傳來了駱曲白的聲音。

“喂?喂?”

輕輕的一聲,輕易就擊潰了林千流心裏的防線。

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林千流沒能忍住,哭著大喊:“駱曲白,渾蛋!”

她滿是委屈的哭腔瞬間就讓駱曲白心軟了。聽出她的語氣不對勁,駱曲白皺緊了眉頭,輕聲喚她:“林千流?”

“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嗎?”林千流聲淚俱下,“還是,還是我出現幻聽了?”

“是我,我是駱曲白。”感覺到她似乎是喝醉了,意識已經不清醒,駱曲白有些緊張地問道,“你在哪兒?我過來找你。”

“是你?”林千流仰起頭又灌下一杯啤酒,隨即用力甩著腦袋,說,“不,你不是,你不是駱曲白!”

“就是我,林千流,你到底在哪裏?喝了多少酒?”

“你才不是駱曲白!駱曲白不要我了!嗚嗚!他不要我了!嗚嗚!”

“林千流,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兒?”

“駱曲白是個渾蛋!他不要我了,他不想理我了,就算我今天死了,他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他會。”

“他不會,他不會!”

“林千流……”

“好啊,你說你是他,那你過來啊,你來找我啊!我等你,我就在這裏等你!你來啊,你來找我啊!你過來啊!”

“啪——”她的聲音尚未落下,酒瓶砸落在地上的刺耳聲音就招來了旁人忍耐已久的咒罵。

第二天,宿醉後的林千流清醒過來。

她的頭很痛,痛得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艱難地睜著眼睛環顧了一圈,她才確定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裏。意識仍有些模糊,她想要記起喝醉後的事情,腦子卻越加劇烈地痛了起來。她低聲呼痛,驚醒了一旁的爸爸。

“小千!”林爸爸眉頭深鎖,臉上隻有焦急和心疼,“你醒了?怎麽樣,覺得哪裏不舒服?”

“爸爸,駱曲白呢?”林千流搖搖頭,表明自己無礙後,左看右看起來。

“你……他……”林爸爸欲言又止,細細地打量了林千流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問,“找他做什麽?”

“昨晚我給他打過很多次電話,一直叫他來找我,後來……”林千流揉著太陽穴,說,“後來的事我不記得了,但駱曲白好像過來找了我。爸爸,你見到他了嗎?他有沒有說什麽?對了,我怎麽會在醫院裏呢?”

問題一個接一個被拋出。

林爸爸看著林千流,歎了一口氣,沒有接話。

“爸爸?”林千流納悶地看著他,隨即像想到了什麽似的,別開了臉,咬了咬牙,說,“駱曲白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是不是說他不要我了?”

“他……”林爸爸猶豫著,然後說,“他沒有說什麽,我也沒有見到他。”

“是你沒碰到他嗎?應該是他送我來醫院的吧?”林千流仍然不死心,“昨晚發生的事,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可是,爸爸,我好像見過駱曲白,他應該是過來找我了啊。我在喝酒,他過來了。對了,我記得後來我打通了他的電話……”

“小千,你確實見過他。”見女兒眉心緊蹙,似乎是想找回那段失去的記憶,林爸爸開口,“但,你是在夢裏見過他。”

“夢裏?”林千流半信半疑。

“嗯,夢裏。”林爸爸說得無比篤定,“你喝了很多酒,在人家大排檔裏耍酒瘋,老板報了警,警察通知我過來。也不知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居然醉得那麽厲害,一直在說夢話,喊著駱曲白,還罵他是渾蛋。”

“真的嗎?”

“爸爸的話都不可信了是吧?”

“不是。”林千流嘴上說著不是,心裏卻在懷疑,“我的手機呢?如果我和他通過電話,那通話記錄裏肯定有,通話時長就能說明問題。”

林爸爸沒有反駁,沉默地走到病床對麵的櫃子邊,從抽屜裏拿出林千流的手機。

接過手機後,林千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打開手機的通話記錄。可是,上麵很清楚地顯示著,她給駱曲白打了幾十個電話,但每一個電話都隻有幾秒鍾的通話時間,是連關機提醒都無法說完的時間。

林千流的心沉了下去。

見狀,林爸爸長舒了一口氣,輕撫著她的腦袋,勸道:“小千,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我們應該學著放手。”

“為什麽?”林千流咬著牙,一臉的委屈,“為什麽要我放手?之前你既沒反對也沒叫我放手啊。是不是……是不是我考砸了,就連爸爸你也覺得我不值得他喜歡?”

“不是的。”林爸爸心疼地抱住林千流,“你是爸爸最好的女兒,沒有誰是你配不上的。”

“那到底為什麽?”

“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算你沒有考上那所學校,他也一定會接受你的。”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他喜歡你,為什麽到現在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呢?”

“也許他在忙……”

“小千,爸爸不希望你自欺欺人。你就承認吧,他不喜歡你,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一起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已。”

“我不信,我也不承認!”

林千流倔強起來,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林爸爸自然深諳女兒的個性,無奈之下,他隻好說:“駱曲白出國了,他早就決定要出國了。”

聞言,林千流怔住了。

好半晌,她才從驚詫悲傷中回過神來,大吼道:“不可能!他跟我約定好了的,怎麽會……怎麽會早就決定了出國!”

林爸爸歎息著:“不信你問問你的同班同學。”

林千流不信,她不敢去確認,不敢麵對駱曲白一直以來不過是拿著一句戲言來糊弄自己的真相。

而林爸爸似乎是鐵了心要女兒死心,她不打電話,他就直接奪過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頭是林千流在班上交情尚算不錯的一個同學。

在林爸爸問起駱曲白時,對方坦言:“駱曲白已經出國啦,高考一結束就和簡思樂一起去機場了,聽說是去國外念書,好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畢竟兩個人家境都很不錯,又是青梅竹馬,一起出國也正常。”

刹那間,心好像碎了。

林千流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了深不見底的大海,她覺得自己就快喘不過氣來,她拚命掙紮,身子卻在緩緩下墜。

她慌慌張張地掛斷了電話,卻不肯死心,又隨意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班主任。

她問:“老師,駱曲白真的出國了嗎?”

班主任淡淡地應道:“是啊,跟簡思樂一起,高考前就安排好了的。”

所有人都知道駱曲白出國了,隻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仿佛再也沒有了質疑的借口,林千流咬著牙,眼淚不住地溢出眼眶。此時的她才相信,昨晚和他對話的記憶不過是自己醉酒後的幻聽。

他不喜歡她,無關她考好還是考砸。

他不喜歡她,所以就連離開也沒有一聲告別。

他早就選擇了簡思樂,說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一起的話,不過是戲弄她這兩年來的真心罷了。

這一刻,林千流決意忘記駱曲白。

從這一天開始,她拚了命逼著自己死心。可是,無論怎麽努力,駱曲白都像她心裏的烙印,揮之不去。

原來,深愛一個人,是這麽刻骨銘心。

張智霖有首歌是這樣唱的——“寧願沒擁有,共你可到老”,可是,她現在才知道,她和駱曲白之間,就算沒有擁有,也不能到老,做不成情侶,也不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