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說不出的真心挽留

1

雖然跟洪澤一起上學,但是我還是很疑惑,他到底打算怎麽上學。可是洪澤一句“山人自有妙計”之後,再也不肯開口解釋。我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隻好隨他去了。

“啊!那個,那個就是‘蛟龍王子’吧?”

“是了,你看那個氣宇不凡的樣子就知道,隻有‘蛟龍王子’才會有那樣的氣概!”

“‘蛟龍王子’旁邊那個‘矮醜挫’是誰啊?”

“嘖,我也不知道,肯定是不要臉纏著‘蛟龍王子’的蒼蠅。”

“我要是也那麽厚臉皮的話,早跟‘蛟龍王子’成為朋友了。”

“都是因為‘蛟龍王子’太溫柔了才會這樣的,有時候我都希望他能夠凶一點,就不會有這麽多人纏著他了。”

“對,我隻要能夠遠遠地看著‘蛟龍王子’就好了。”

我一臉汗地看著從我們走進校門起就一直走在我們前麵兩步遠,一路上毫不掩飾地回頭盯著我和洪澤議論不停的女生。竟然說遠遠地看著?按她這麽算,近距離豈不是要騎在洪澤頭上……

我默默想了想那個女生騎在洪澤頭上的場景,她溫柔的“蛟龍王子”應該會當場暴走,拎著她的腳把她踩進地心吧。被自己的幻想給逗笑,我捂著臉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洪澤敏感地戳了戳我。

我馬上跳開,忍著笑說:“你別隨意碰我啊,‘蛟龍王子’。我怕待會兒被你的愛慕者們撕了,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好時光呢。”

洪澤咬著牙,皮笑肉不笑地說:“哼,你再躲遠一點兒,我就把你撕了。”

“呃……”我乖乖地朝他挪了一步,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吐槽,“我大概能猜到你是用了法術,但是‘蛟龍王子’是怎麽回事啊?你是偶像劇男主角嗎?”

“你!我發現你今天很亢奮啊,竟然這麽放肆。果然早上讓你直接跪在地板上,效果比較好吧。”洪澤冷冷地威脅著我,臉上竟然還保持著溫和的微笑,朝剛好回頭的女生笑了笑。

女生頓時眼冒“愛心”,兩個拳頭緊緊地握在胸前,看樣子恨不得一頭暈死在朋友的身上。她朋友也是激動得不得了,一邊大巴掌抽著她的胳膊防止她真的暈過去,一邊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洪澤。

“哈,我果然魅力不減當年。”洪澤頗為滿意的樣子,抬手隨意地撥了撥自己的劉海,看著我嘚瑟。

女生們因為他的動作發出了小聲的尖叫,我甚至看見了閃光燈。我心裏一麵因為洪澤不費力氣地融入了學校而感到輕鬆,一麵又不禁為洪澤這愛出風頭的樣子感到擔憂。

我搖了搖頭,可能是因為我性子太沉悶才覺得不好吧,如果是周冕或者淩嬌,一定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胡思亂想間,我和洪澤已經走到教室。站在教室前門,我頓了一下,用眼神問洪澤他要坐在哪裏。

洪澤滿不在乎地朝著我眨了眨眼睛,徑直走到了靠窗的最後一排的單人座位上坐下。同班同學似乎沒有一個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徐智尚甚至十分自然地和洪澤打了個招呼。

我十分震驚,搖搖頭,感歎:“這法術實在是太恐怖了。”

“傻站在門口說什麽?”

周冕的腦袋枕我頭頂上,若無其事地說。

我一低頭,跳開了揉著自己的頭抱怨地說:“啊!你幹嗎?”

“嗯?那是……”周冕突然指著教室的角落,滿臉不敢相信地問我:“洪澤?”

我一陣頭疼,猶豫著要怎麽跟周冕解釋這件事:“這個……洪澤似乎是用了法術,讓大家都認為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周冕揉著太陽穴,緊皺著眉頭:“他為什麽要來?”

我看著正被女生們團團圍住的洪澤,他坐在桌子上,時不時回頭看著窗外,表情僵硬,似乎在思考是不是可以從窗戶跳出去來避免現在的尷尬場景。

我不由得也揉了揉太陽穴,又是一陣頭痛,第一次見到這種給自己挖坑的人,分明一點都不擅長應付女生,還硬要出風頭,裝什麽校園人氣偶像。

還好預備鈴適時地響起,洪澤勉強算是逃過一劫。看著洪澤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真是不知道要說他蠢還是傻了。

“說誰啊?蠢跟傻不是差不多嗎?”路過我身邊的李薇薇突然搭話,在我前桌坐下,回過頭一副很八卦的樣子問我。

我一驚,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隻好轉移話題:“快上課了,你不回座位啊?”

“一會兒就回,我問問你。”李薇薇幹脆轉過身子,趴在我桌上,神秘地問我,“你不是跟洪澤關係挺好的,他有女朋友嗎?”

“誒,你要死啊!”旁邊的艾佳突然一巴掌拍在李薇薇背上,嗔怒地說。

“你別害羞啊,再說了我又沒有問本人,有什麽關係?”李薇薇不在意地揉了揉背,一臉揶揄地看著艾佳,又朝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回答。

我聽了在心裏吐槽,你倒是去問本人啊!轉念一想,如果洪澤被問了這樣的問題,可能真的會從窗戶跳出去吧,還是別了。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李薇薇怎麽會一口咬定我跟洪澤關係好呢?難道是洪澤用法術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不對,同校的女生還叫我“矮醜挫”,不像是知道洪澤有一個關係要好的女生朋友。

李薇薇敲了敲桌子,催促我:“說話啊,你表情這麽豐富,在想什麽呢?”

表情!李薇薇的話提醒了我,之前她已經見過洪澤了,就是在洪澤逃出縛靈籠的第一天,不止李薇薇,還有好幾個女生也見過洪澤,甚至還和洪澤合影了。

當時我和周冕解釋說洪澤是我們的朋友,雖然沒有強調不是我們學校的,但是現在變成同班的話,淩嬌和李薇薇會覺得很奇怪吧。

我思考著,這會不會變成什麽隱患呢?於是謹慎地說:“我也不知道啊,你們對洪澤這麽感興趣啊?”

“那可是‘蛟龍王子’,當然感興趣啊。”

李薇薇說得理所當然。

“對啊!隻是不知道‘蛟龍王子’是誰第一個叫出來的,不管是聽起來還是自己說都有點羞恥吧。”這下,艾佳都不矜持了,相當有興趣地附和。

“誒?你們也這樣覺得吧?到底是哪裏來的稱號啊?居然不是我們班的人先傳出來的啊?”

一聽到“蛟龍王子”,周圍的幾個女生也立刻加入了討論。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吐槽著“蛟龍王子”這個稱號老套又不知所謂,根本配不上洪澤脫俗的氣質。

我撐著腦袋聽她們的對話,心裏想著,就是你們脫俗的洪澤自己給自己取的稱號啊。

隻是吐槽歸吐槽,我完全不善於加入這樣的談話,擔心她們發現什麽端倪,卻又不知道怎麽才能轉移這個話題。

“你們還上不上課啊?等下老師就要來了。洪澤那麽帥,不管是做什麽、叫什麽,你們都覺得是對的,別人說他什麽、對他做什麽,你們都覺得配不上他吧。”一直沒有開口的黎梓梅突然開口,聲音不高不低,說的話卻讓她們無法反駁。

“這個,好像有點道理。”

“其實‘蛟龍王子’也沒有那麽奇怪吧,可能是說他遊泳很厲害之類的。”

“有可能,水下蛟龍什麽的。”

“啊……要是體育課選修遊泳就好了,我想和他一起遊泳。”

“遊泳!半裸!腹肌!天哪,我覺得我要流鼻血了!”

“喂喂喂,李薇薇你小聲一點啊!”

“就是啊,我聽著都臉紅了。你們說,叫洪澤‘蛟龍王子’的那個人是不是看他遊過泳啊?好嫉妒啊……”

“這麽一說我也好嫉妒啊。”

看著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到不知道哪裏去了的幾個女生,我轉頭看了看黎梓梅,心裏隻覺得佩服。明明隻是旁觀,簡單的一句話卻一下改變了整個事情的走向。

“你們還圍在一起幹什麽?上不上課了啊?”隨著上課鈴的響起,英語老師走進教室,十分不滿地說道。

幾個女生被嚇一跳,吐著舌頭,做著鬼臉地跑回了各自的座位。

黎梓梅看著我笑了笑,小聲說:“你沒事吧?看她們一直圍著你鬧,我故意沒有提醒她們。”

我笑了笑,沒有想到黎梓梅還有這樣的小心思,搖搖頭:“沒事,就是人多吵得我頭暈。”

講台上英語老師也像大家一樣,對於突然出現的洪澤,沒有感到半分奇怪,照常地上課。

我盯著黑板,有些出神了。

洪澤和龍王扯不清的關係,還有他身上的鱗片,之前我就猜想他是來自於水裏的仙獸,現在看來“蛟龍王子”應該也不是他隨口說的,大概他的真身就是蛟龍吧。

隻是,這樣自曝身份的稱號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吧。之前知道他存在的隻有我和周冕,現在變成了整整一個學校的好幾千人,這麽不尋常又惹眼的稱號,如果有什麽居心叵測的人……

不對,人類大概是不能對他造成什麽傷害的,隻是如果真的暴露了什麽,他大概就不能跟我一起上學了。甚至,會真的離開吧。

想著,我回頭看他,洪澤早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早上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分明的下巴線條此刻也變得柔和。波光粼粼的桌麵,映照得他臉上有些斑駁,好像我們之間隔著遙遠的距離。

等等,波光粼粼?

我定睛一看,恨不得戳瞎自己眼睛。

這個家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鼻尖頂著一個鼻涕泡,像白癡一樣張著嘴,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滿了整張桌子。

我崩潰地把自己的視線挪回到黑板上,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紙巾。終於等到英語老師寫板書的空當,我迅速轉身,猛地把紙巾甩向洪澤,紙巾精準地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洪澤閉著眼睛,抬手摸了摸鼻子,換了一個方向,腦袋朝著窗外繼續睡了。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這個家夥真的有半點校園人氣偶像的自覺嗎?這副樣子要是被李薇薇她們看見,一定會覺得自己是腦袋出毛病才會喜歡他,認為他很帥吧。

“蛟龍王子”真的沒問題嗎?

2

秋天的風裏帶著桂花的清香,然而帶著涼意的風吹在我身上卻是火辣辣的。我癱坐在跑道上,任憑周冕和黎梓梅兩個人怎麽拉我,我也站不起來。一瓶藍色的加強型飲料砸進我的懷裏,我抬頭一看,是洪澤。

洪澤抬手指著一個方向,高高地昂著頭,傲嬌地說:“她給我的,你喝了吧,說是能補充能量。”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也沒有力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看飲料的主人是誰。先是跑完女子八百米,一秒鍾都沒有休息就又跟著男生去跑一千米,現在的我恨不得變成一攤泥,賴在地上不要起來。

黎梓梅替我拉開拉環,把飲料遞給我,說:“你今天怎麽想的?平時都能躲就躲的,今天居然主動跟男生一起跑步。體育老師都快感動得哭了!”

我淒慘地笑了笑,顫抖著手喝了一口飲料,用輕到快聽不見的聲音說:“快……期中考試,我……練習……”

雖然表麵上這樣說,但我內心已經快炸了。混蛋洪澤,跑那麽快。完全忘記自己走不出縛靈籠的禁製,我根本沒有時間把縛靈籠交給周冕!隻能瘋了一樣追著他滿操場跑!天知道最後兩百米我恨不得四肢著地地跑!

“你還是算了吧,哪回不是體育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及格的。不過,今天你是田徑場上最閃亮的那顆星。”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的淩嬌毫不留情地打擊我,然後又對黎梓梅說,“按學號排,輪到我們去拿器材了。走吧。”

“這……”黎梓梅不放心地看了看我,囑咐了一句,“那你自己注意一點,我去拿器材了。”

我點了點頭,黎梓梅這才跟著淩嬌走了。洪澤順勢蹲在黎梓梅原本蹲著的地方,歪著頭看著我也不說話,一副很疑惑的樣子。

“體力不行,你還跟著跑,真是愚蠢。”

已經恢複了一點體力的我扶著周冕勉強站了起來,狠狠地踩在洪澤的腳上,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是因為誰?禁製你忘了嗎,你要在操場上大變活人嗎?保持距離懂不懂?保持距離!”

洪澤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站了起來,順手拿走了我手裏的飲料:“哦,聽見要跑步覺得有點新鮮,我就忘了。這個你別喝了,喝完又要上廁所。人類真是愚蠢又麻煩。”

“喂!別說那種變態的話啊!”我又羞又惱,忍不住吼了一句,人有三急這種事也不是我能控製的。

連房間那種相對私密的地方洪澤都不放心我把縛靈籠留下,教室這種公共場合更加不能隨便放置。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在上廁所之前把縛靈籠轉交給周冕,可是次數一多,連淩嬌都看出問題了。

當時我剛想把縛靈籠掏出來遞給周冕時,淩嬌突然插進我們之間,一臉嫌棄地說:“你是嬰兒嗎?上廁所之前要跟媽媽說一聲?”

?被點名的“周媽媽”尷尬地撓了撓頭,裝傻說:“你,你說什麽啊?哪裏有帶著嬰兒的媽媽。”

“嬰兒。”淩嬌一點兒都不客氣,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周冕,“媽媽。”

那個時候我大概急瘋了,才頂了淩嬌一句:“那你是爸爸嗎?”

這輩子我都忘不了當時周冕和淩嬌看著我的眼神,也不敢去看我拖著洪澤走出教室時淩嬌的眼神。

周冕大概也想起了同樣的事情,困擾地揉著太陽穴:“我們跳過這個話題吧……”

我讚同地點點頭,還在想著要換個什麽樣的話題,衝過來的女生們就替我解決了這個問題。

李薇薇拿著幾個羽毛球拍,一馬當先地衝在最前麵:“洪澤,你會打羽毛球嗎?我們一起打羽毛球吧!”

“羽毛球有什麽好玩的?打乒乓球吧,我們打乒乓球!”艾佳跟在李薇薇身後,拉著她的袖子小聲地說,“笨蛋,乒乓球台更小。”

李薇薇立刻改口:“對對,乒乓球是國球,我們要支持國球!”

其他班的女生不甘示弱,一下擠開李薇薇,拽著洪澤的袖子就想走:“打籃球吧,我們班女生想打籃球,但是少了人。洪澤你也喜歡打籃球,對吧?”

我們班的女生不幹了,幾個人扯住洪澤另一隻胳膊:“洪澤是我們班的,為什麽要教你們打籃球啊?洪澤要跟我們一起打乒乓球!”

“洪澤雖然是你們班的,但也是我們學校的啊!別想獨占他,你們快鬆手!”

“該鬆手的是你們,洪澤什麽時候說要去你們班打籃球了?”

兩撥女生拔河一樣拉著洪澤吵了起來,洪澤就像是一根拔河繩,一會兒被扯到左邊,一會兒被拽到右邊。臉色蒼白的洪澤,驚恐地朝兩邊看來看去,最後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鎖定在我的身上。

真是的,不要看著我啊。讓大家認為你是校園人氣偶像的時候就要做好這種覺悟,活該,明明不擅長應付女生的熱情,非要給自己找麻煩……不對,是給我找麻煩。

“呃……那個,”我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洪澤啊,你剛剛不是跟周冕請假,說是累了想回教室休息嗎?”

周冕立刻幫腔:“啊……對,你回教室休息吧,體育老師那邊我會跟他說的。”

“誒?”女生們頓時一片嘩然,拽著洪澤衣服的手反倒是更加緊了一分。我有些緊張地盯著大家的反應,生怕這一招不能奏效。

還好,洪澤抖了抖手,大家都順從地鬆了手:“那我先回教室了,你們好好玩。”

沒有了洪澤,大家也都無趣地散了。趁著大家沒注意,我趕緊不遠不近地跟上了洪澤。看著洪澤挺拔的背影,心裏暗罵了一句,渾蛋!你走慢一點啊!

3

窗外已經過了花期的桂花樹隻剩下滿樹墨綠的葉片,完全失去了開花時的風采。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樣的普通的桂花樹有什麽值得盯著看一個上午的。

洪澤已經扭著脖子,盯著看了整整一個上午了,叫他也不理,更別提離開座位了。過了一個月,我不知道要說他是適應了學校生活還是要說他已經厭倦了學校生活。今天早上他居然企圖帶著小錦小鯉來上學,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阻止他。

“唉……難道是在鬧別扭?”我喃喃自語。

黎梓梅湊了過來,好奇地問我:“靈妙,你今天怎麽一直歎氣啊。跟誰鬧別扭啊?”

“這個……”被黎梓梅一問,我猶豫著開口,“如果你想帶你的寵物出門,但是你媽媽不讓的話,你是不是也會生氣啊?”

黎梓梅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帶點點出門啊,要看去哪裏吧。如果是帶去朋友家玩,我媽媽不同意的話,我肯定會生氣的;但是如果是帶去宴會之類的正式場合,我就沒有立場生氣了吧,想一下就知道是我任性了啊。”

“對吧!就是這樣,就算帶出門也要看場合的!”我有點激動地抓住黎梓梅的手,像是終於找到了知音,“如果是自己任性,就沒有立場生氣鬧別扭吧。”

學校是讀書學習的地方,怎麽可以帶寵物來啊?何況小錦小鯉作為兩條錦鯉也不是可以帶出門的寵物類型吧。洪澤怎麽可以不明白這個道理?居然還鬧別扭。

“難道你想帶玲瓏出門,周冕不同意?”黎梓梅被我抓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臉狐疑地說,“不對啊,你說是不能生氣。難道周冕想帶玲瓏出門,也不對,你應該會舉雙手讚成才對。”

乍聽見周冕的名字,我一愣,很快又了然。黎梓梅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會被我比作家人的人,她大概隻能想到周冕了。

這樣的想法一出,我被自己嚇了一跳。我分明是在說我和洪澤的事,怎麽會……不敢深想的我,慌張地擺了擺手,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喂,有人找你,我帶你過去。”

我一回頭,站在我身後的是洪澤。明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座位,突然說什麽有人來找我。我警惕地看著他,猜測他是不生氣了所以來跟我搭話,還是在謀劃著什麽陰謀想要整我。

看到我坐著不動,洪澤徑直往門外走,回頭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走啊。”

“你!”我叫了一聲,隻好趕緊跟著走了出去。這個家夥,是故意在用縛靈籠的禁製牽製我嗎?

眼看著就要走出教學樓,洪澤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難道又要去河邊?距離上次到河邊找人幫忙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期間一直沒有什麽奇怪的人來找過他,如果是我的話,也會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吧。

這樣一想,我有些著急了:“你要去哪裏啊?就要上課了。”

“矮屋頂。”洪澤十分沉著,音調雖然沒有一絲起伏,但還是被我聽出來一絲隱隱的緊張。

他在緊張什麽?這樣的洪澤是我沒有見過的,我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猜測矮屋頂上我會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場景。

越過護欄,我看見矮屋頂上站著一個人。他背對著我,一頭短發被染成張揚的橘色。已經到了秋天,他居然還穿著一件無袖的牛仔馬甲,黑色的緊身皮褲上掛著琳琅滿目的裝飾鏈條,腳下踩著一雙全是鉚釘的短靴。

我暗自猜測這個時尚明星打扮的人到底是誰,這樣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洪澤的朋友吧?難道是仇人?

我抬頭去看洪澤,果然他皺著眉頭,緊抿著雙唇。發現我在看他時,他伸手把我拉到他的背後。

“嗯?你來了啊?”那個人突然側頭,聲音幹淨而空靈。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側著身子,像螃蟹一樣彎著腿,邁著別扭的八字步朝我們挪了過來。

洪澤嫌棄地說:“嘖,化形了還是像個螃蟹。”

那個人總算走到我們麵前,橘色短發下是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他緊張地說:“哈?我本來就是啊。洪澤你傻了嗎?是我啊,我是繼衡啊!”

“你才傻了!”洪澤翻了個白眼,掙開繼衡抓著他胳膊的手,走到了矮屋頂的中央,“東西呢?”

“我好傷心,洪澤你這麽久沒有看見,我你居然不想念我嗎?也不跟我多敘敘舊,上來就要東西。沒帶!”繼衡不滿地叉著腰,娃娃臉變得氣鼓鼓的,沒好氣地說。

東西?我一下子好奇了,這兩個人看起來是關係不錯的朋友,那洪澤問他要的又是什麽東西?想要做什麽呢?

我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突然眼前出現一張巨大的娃娃臉,繼衡湊到我跟前,好奇地打量著我。

“你是誰?”

“我叫傅靈妙,”我開口回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現在是縛靈籠的主人。”

“什麽?”繼衡一聽,臉色大變,轉過身,蹲在地上碎碎念,“我還以為縛靈籠的新主一定是個法力高強的人,不是上仙至少也是上古神獸,居然是個一點法力都沒有的人類。難道她是曆劫的神仙?不對,不對,我連一點神識都感受不到,這是怎麽回事?縛靈籠為什麽要選一個這樣弱不經風、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一無是處的人做主人啊?”

我尷尬地努力保持微笑,心裏想,果然是洪澤的朋友。

4

“別犯蠢了,東西呢?”洪澤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又重複一遍。

我不禁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東西讓洪澤這麽關心。隻見繼衡故作神秘地手間一反轉,一隻麻布口袋出現在他的手中。

繼衡得意地衝洪澤揚了揚手中的口袋,臉上寫滿了“快誇我快誇我”的表情:“如何?我厲害吧。”

洪澤一揚眉,一個箭步衝到了繼衡麵前,劈手奪下了口袋,滿臉驚喜地說:“這個難道就是……”

“沒錯!”繼衡得意地打斷了洪澤,響亮地回答道。

看著這兩個人打著啞謎,我一頭霧水,實在不懂這個被他們寶貝的麻布口袋有什麽神奇的。

“咳……”洪澤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踱著步子走到我的麵前,低聲說,“靈……靈妙,能不能請你把縛靈籠裝進這個袋子?我,我有一個想法,想要試一試。”

我心裏一驚,不自覺地隨著他的話動作。明明知道他突然提起縛靈籠一定有問題,我的手還是默默地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縛靈籠。

收緊拳頭,縛靈籠凸起的屋簷戳進我的手心。這一鬆手,他大概他就會用這隻貌不驚人的口袋裝起縛靈籠,然後就能平安地離開了。

我盯著洪澤的眼睛,說:“居然在這個時候叫我名字……”

“靈妙,這對我很重要,你知道的。”

洪澤的眼眸泛起一層魅惑的金光,低聲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穿透我的耳膜,直直地敲擊在我的心上。

我被他柔情注視著,被他低聲呼喚著名字,看著他無聲地對著我打開了手裏的那隻麻布口袋,我攥緊縛靈籠的拳頭慢慢地鬆開了。

縛靈籠掉進口袋裏,洪澤迅速紮緊了口袋,修長的雙手靈巧地揮舞繩結。轉眼,他已換上了我最初見到他時穿著的那身藏青色長袍。

地上躺著一套黑色的製服,袖扣的地方是由藍色繡線縫上去的“HZ”字樣,是我給他買的製服。

洪澤一臉欣喜,把口袋係在腰間,朝我一抱拳,掩飾不住激動地說:“洪澤在此謝過。”

“誒?這就完了?”一旁的繼衡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洪澤,這個製服你不要了啊?我覺得你穿著還挺好看的。”

“這要了幹嗎?走了。”洪澤一轉身,寬大的袖袍飛揚起來,朝著圍牆的方向走去。

80厘米寬的方磚,洪澤一步就跨過一塊,眨眼的工夫,他已經快要走出我十米的距離。我的身體忍不住前傾,想要抬腿跟上,看著洪澤又是一步毫不遲疑地邁了出去,才意識到我們之間已經不用去維持十米的距離了。

“啊,我可以自由地去上廁所了,體育課也不用再多跑一千米了,玲瓏也不會再被小錦小鯉嚇得亂叫了……對了,恒溫浴缸關掉的話,電費也可以省不少,真好……晚上可以安靜地專心翻譯文件,沒有人唱歌打擾我了……一個人出門就不會遲到了,洗衣服也隻要洗一套就好了……省了好多事啊,真好。我,我很開心……”

視線裏隻有蔚藍的天,枯黃的葉,我低頭看著地上的那套製服。黑色製服皺巴巴地散落在地上,像是一塊沒有人要的抹布。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來:“傅靈妙,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就得意忘形了。你本來就跟抹布一樣,沒有人要啊。”

隻是,我看著空空的掌心,縛靈籠的屋簷磕出來的痕跡還沒有消退,我真的不能用力去握緊什麽嗎?

慌亂的我翻找著製服口袋,企圖找到一些什麽能夠挽回現在的局麵。可是除了地上那一套製服,我找不到任何東西證明洪澤存在過:“對了,主人,我是主人啊!縛靈籠,我不準你離開!”

我能感覺到一種不能名狀的東西從我體內迸發,一股暖意瞬間流遍我全身,貫穿筋骨,空**的掌心變得熾熱,好像有什麽呼之欲出。

我微皺起眉頭,盯著我的掌心,試探地說:“縛靈籠?”

一道金光在我掌心閃現,縛靈籠慢慢地穿透我的手掌,一寸一寸浮現在我的眼前。我不可思議地動了動手指,手心除了灼熱再沒有其他的感覺,當縛靈籠完全出現在我手中時連灼熱的感覺也消失了。

突然,一陣輕煙從縛靈籠裏飄出,洪澤的身影竟然出現在我麵前。洪澤看起來比我更驚訝,雙眼瞪得溜圓,張大了嘴,雙唇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驚訝而有些顫抖。

過了半天,繼衡急忙地從空中跑了過來,徑直取了洪澤腰間的麻布口袋,翻轉著仔細看了兩遍。

他整個人終於脫力地坐在地上,翻著白眼,說:“破了,這下我慘了……”

洪澤出現時,我大概就已經猜到了。繼衡的出現讓我更加確定了,大概就是剛剛從我身體裏迸發出的力量強行把裝在這個麻布口袋裏的縛靈籠召回了吧。

我咽了一口口水,偷偷握緊拳頭藏在身後,猶豫著開了口:“好,好久不見啊……”

話一出口,我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隻是洪澤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什麽反應,他一直保持著呆傻的樣子站在原地,失神地念著“完了,完了”。

看著兩人的樣子,我小心地後退了一步,把拳頭裏的縛靈籠攥得更緊。這就是我和縛靈籠之間的牽絆嗎?

繼衡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翻了起來,抱住我的一隻袖子,又朝我拜了一拜:“大人!靈妙大人!剛剛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夠掙脫這隻和李天王的玲瓏寶塔齊名的八仙口袋。你居然強行從裏麵召回了縛靈籠,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忍不住抽回了胳膊,抿著嘴不知道要接什麽話。洪澤直到現在也沒有動作,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打擊吧。明明已經可以走到很遠的地方了,卻被我這樣強行破壞了,如果換成是我的話,早就生氣發飆了吧。

藏在身後的手又捏緊了一分,指甲扣進肉裏,我卻不覺得痛。明明之前答應了洪澤一定會全力配合他,幫助他找到解除縛靈籠禁製的方法,不過是一個月的共同生活,竟然讓我舍不得他離開嗎?

“喂!你們兩個大男人是要逼迫一個女生嗎?”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周冕一下子衝到我前麵,擋在我和他們之間。

“靈妙,你別怕。”周冕對我笑了笑,轉頭大聲地指責洪澤,“洪澤你沒看見靈妙不願意放棄縛靈籠嗎?雖然是陰差陽錯,但是好歹靈妙也是縛靈籠的主人,你會隨便拋棄你的所有物嗎?虧靈妙對你那麽好,真是白眼狼,要走你自己走!”

舍不得縛靈籠嗎?我垂眼看著地上的製服,不,我舍不得的是洪澤啊,不能走出我十米範圍的洪澤,不理解現代文明科技的洪澤,不擅長應付女生的洪澤,隻對我毒舌的洪澤……

“好像也是啊,”繼衡托著下巴,跟著點了點頭,“洪澤你是沒有法器啦,你都不知道龜丞相借我八仙口袋的時候有多緊張,跟法器之間的感情你不懂啦。”

洪澤終於說出了他出現後的第一句話,他凝視繼衡,說:“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要走自己走,縛靈籠留下!”

周冕毫不客氣地搶白道。

洪澤有些怒了,眼神冷冷地掃過周冕,聲音中沒有情緒:“解不開縛靈籠的禁製,我如何走?”

周冕也不怕他,滿不在乎地一揮手:“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洪澤沒有回答,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樣子。繼衡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洪澤冷漠地掃了他一眼,他立刻眨巴著眼睛,做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乖乖地閉嘴。

全力配合洪澤解開縛靈籠的禁製,是我對洪澤的承諾。一邊是我許下的承諾,一邊是我對洪澤的眷戀,像是兩隻巨大的手拚命地拉扯著我,快要將我撕裂,讓我痛苦不堪。

我小心地吸了一口氣,緊抿著雙唇,說不出話來。洪澤或許忘了,可是我還記得,隻是現在,我多希望自己沒有想起來。如果此刻洪澤想起了我對他的承諾,或許我就沒有理由再挽留他了吧。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提醒洪澤想起我對他的承諾吧……

一時間,沉默的我們陷入僵局。隻有秋風卷走枯黃的樹葉,呼嘯的風吹過廢棄的老圖書館,發出了如同哭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