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去往天堂的靈魂

我曾以為,死亡對我而言,很遙遠。

直到我身陷擁擠變形的車身裏時,我才體會到,生死其實就在一線之間。

可是,我隻有十九歲,有大好的未來沒有去涉足,甚至有好多的話沒有說出口。活著,什麽也能做,死了,什麽都不能做了,我不願死,也不想死。

可是,命運由不得我……

那是炎熱感還未退去的九月某天,我一大早就驅車去了兩百公裏外的城市,跟合作方洽談一個項目。

那天是我和席風的生日,也是唐愛來到安城的第一天。

“哥哥,你能趕回來嗎?生日我隻想跟你過,因為你總會忘記,我生日的這天,也是你的生日。”

接到席風的電話時,我正在和合作方開會。

我當然會回去和他一起過生日,每年都是這樣,我怎麽會忘記?

和合作方順利談好合同後,我就開車回家了。我隻是沒有想到,會在半路遭遇車禍。

那是輛載著好幾噸貨物的貨車,我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從左側急速地穿過來,將我的車撞向隔離欄,然後我感覺天旋地轉,身子被撞得穩不住,直到震天響的碰撞結束後,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擠在車廂內,無法動彈。

那時,我的聽力仿佛也被奪去,四周一切變得極其安靜,我什麽都聽不見。

從那一刻起,我失去了意識,一直到我在醫院醒來。

而我昏迷的時候,感覺人生像走馬燈一樣播放在我的腦海。不記得以前在哪裏看過,人死之前,都會將人生過一遍,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隻是,我的人生不盡如人意,我怎麽死得安心?

在外人看來,我是一個十分幸福的孩子,出生在那樣富裕的家庭,又年少有成,有一個聰明的頭腦。可是,沒有人知道,我活得有多累。

席風很小就不聽話,經常想媽媽,在別人的傳言裏,媽媽的形象又不好。因此,席風很恨爸爸,認為他沒有做到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沒有保護好媽媽。

他恨的那些,我都恨。

但是席風可以表現出來,我不能,因為我是哥哥。

小時候,席風不理解我,問我為什麽要那麽拚命地念書,為什麽要拚命地討爸爸的歡心。我問他:“如果不這樣做,我們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嗎?”

席風氣憤地說:“我寧願不過這樣的日子!”

你寧願,可我不願,我不僅要為自己爭取,還要為了你。因為爸爸對席風一直很苦惱,我害怕爸爸放棄席風,因此自己拚了命地努力,想在爸爸那裏獲得一點好感,以此來保護我跟我的弟弟。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爸爸很喜歡我,走到哪裏都會帶著我,包括工作。他總會跟工作夥伴介紹我,說:“別看我這兒子還小,他懂得可很多。腦袋又聰明,學什麽都快,你們這裏的某些新人,還比不過我的兒子呢。”

那時,我不過七歲。

也正是因為這樣,外人都知道席正峰有一個兒子叫席辰,卻很少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叫席風。

也是同一年,爸爸娶了一個妻子,那位妻子帶來一位妹妹,為了讓爸爸和繼母開心,我把妹妹嗬護得細致入微。那時的我,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聽我的心事,我不過七歲的心裏,卻裝著二十七歲、三十七歲的世界。

後來發生了一些改變,有一次爸爸帶我去公司,我遇到了一個跟我同歲的男生——沈若昀。

他或許覺得待在他父親身邊太無聊了,所以覺得我也一定很無聊,於是不由分說把我拉出去,在遊戲廳裏打遊戲。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遊戲,什麽都不會,所有一切都是他教我的。

後來,我跟他成了好朋友,他便經常來我們家玩兒,比起我,他更喜歡待在杉杉的身邊,他很喜歡杉杉。

直到我們漸漸長大,他都很喜歡杉杉。

初中的時候,沈若昀讓他爸爸把他調到了我所在的學校,我跟他成了同學、朋友,一直到高中,我們都在一起,甚至填了同一所大學的誌願。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理解我的人。

而席風,在十四歲那年後變得更加沉默,唯一一個變好的地方,那就是他肯用心去念書了,將一切心思都花在了念書身上。

漸漸的,他也懂得了我當初為何那麽努力,為何即使從出生就擁有千萬身家,卻還是想著出人頭地。

席風的變化對我而言,既好又壞,好的是他肯努力去做一些事情,壞的是,他的快樂越來越少。

高中畢業的那一年,沈若昀約我去天霧山玩。

他說:“出國出得太頻繁了,沒有意思,想找一處普普通通的地方過過安靜的生活。”

於是,我們去了天霧山。

在天霧山,我認識了一個人,一個讓我想要保護和照顧,能使我心情恬靜的人。

她叫唐愛。

在認識唐愛之前,我唯一接觸過的年輕女性就是席杉杉,可是,唐愛跟席杉杉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唐愛盤腿坐在陽台的榻榻米上,麵前擺放著一張梨花桌,她用白底印花瓷壺慢慢泡茶時,有淺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她的劉海和眼睫上。那時的她一言不語,卻足以驚豔我的前半生時光——我從未見過那樣美好的人,看似有些內向,可渾身帶著美好優雅的光芒,那便是我第一次遇見唐愛,她給我的印象。

此後,我便與沈若昀住在了唐愛管理的青蘿客棧裏,她帶著我們走遍了整個天霧山,在許願樹上掛上自己的小小心願。

那段在天霧山所度過的日子,成了我所活過的歲月裏最為輕鬆的時光。

哪怕是我離開了天霧山,我也不願意與唐愛失去任何聯係。

那時在別人眼中光芒萬丈的我,麵對唐愛時,卻有一點小小的不自信,我的不自信源於我沾染了世俗的善惡美醜,可唐愛所擁有的隻有一身純粹。

於是,我在離開天霧山之後,問唐愛要了兩株植物,借此來維係我與她之間的關係。

我怕她認為我對她別有用心,因此,我隻能這麽做。

唐愛給我寄來了茉莉花的插穗和檸檬薄荷,這兩種植物都是清雅素淡的,跟她的人很相似。為了將它們照顧得很好,我會經常跟唐愛請教問題,她總會很耐心地為我解答。

因為這樣,我們之間的關係慢慢變得親密無間,也是在這樣的親密無間裏,我漸漸喜歡上了她,而我也感覺得到她對我的感情。

唐愛從小生活在天霧山,對外麵的世界都是從網絡上了解來的,可網絡上所接收到的不過是訊息,她從來就沒有經曆過外麵的世界。

她跟我說:“我想在有白色窗戶的紅磚房裏開一家花店,我想去看看外麵世界的風光……可我覺得我很膽怯,我隻是想著,卻不敢去做。席辰,我這樣,正常嗎?”

我說,正常,這隻是對沒有經曆過的事情感到恐懼,很少有人生來就勇敢。

唐愛不敢獨自去往外麵的世界,但是因為我和沈若昀在安城,所以她說她想來這裏。

她想來這裏,我比任何一個人都願意等她來,我這樣想著,事實上我也這樣說了,我說:“你若來安城,我便等著你。”

我把承諾拋給了唐愛,卻沒有等到她來。

當我的人生在混沌的意識裏播放到盡頭時,我終於在醫院裏醒了過來。

我不知道我的傷勢如何,所有人都瞞著我,對著我笑:“你終於醒來了?醫生說,你沒事了,所以,放心養傷吧。”

真的沒事嗎?可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啊。

我從來沒有那麽一刻感覺離死亡如此近,我覺得那段時間裏,我一旦睡去,就極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席風坐在我的病床邊,哭得像個淚人,嘴裏一直重複著:“哥哥,求你了,不要死,求求你了……”

我艱難地伸出手,給他擦著臉上的淚,努力微笑地說:“我不會死的,別哭了,一個男子漢哭成這個樣子……說出去得多丟人啊,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這……這不是醒了嗎?”

“可是哥哥,你昏迷了五天,你嚇死我了……你要是出事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席風抓著我的手,聲音一抽一抽的。在我的記憶裏,他從來沒有這麽依賴過我,忽然間,我害怕起死亡來。

其餘的家人,都是輪流陪著我,隻有席風,是二十四小時不停歇地陪著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醒來的那天晚上,我感覺身上的疲憊和疼痛都少了很多,我躺在病**,席風坐在我旁邊給我削蘋果。

我忽然開口:“席風,如果……我真的死了……”

“沒有如果。”席風削蘋果的手一頓,霸道地說,“不可以有如果,我也不允許你有什麽如果!”

我笑笑,笑著笑著就咳嗽起來,席風連忙放下蘋果和水果刀,輕輕地撫著我的胸口。我轉移話題,說:“你要是從小就對我這麽好,我一定會更疼你。”

席風沉默了一會兒,說:“等你出院後,我一定對你好。”

“說話算話?”我問。

“當然。”席風說。

我心裏有些溫暖,隨即又歎了一口氣,悠悠地問:“我們學校應該開學了吧?”

“你學校開學了,我還沒有。”

我的眼神變得迷蒙起來,喃喃道:“開學了啊……開學了,小愛也來了吧……”

我腦海裏有片段式的記憶,我總感覺在我昏迷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看到過好多輛開往學校的大巴。我在想,唐愛可能也在上麵吧?也許我們正在某一時刻擦肩而過,彼此卻不知道。

聽到我說這件事情,席風在一邊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想去見她嗎?”

我搖了搖頭,我這個樣子,怎麽去見她呢?我隻是擔心,她孤身一人來到安城,卻找不到我的那種心情。

“小風。”我忽然叫了一聲席風,說,“我的微信、微博、QQ,密碼都是我們的生日和姓名首寫字母小寫。”

“幹嗎突然跟我說這個。”席風的聲音裏有些不悅。

我笑起來,說:“告訴你了,你就可以上去看看我的私生活了,給你一次機會了解你哥哥,不好嗎?”

“才不要。”席風生著悶氣。

我無奈地一笑,可我沒有辦法,我們都知道彼此話中藏著的另一層意思,但是要說個透徹,真的很難。

不知道為什麽,我醒來的這天晚上,窗外的月亮尤其明亮,我的意識也格外清晰。這天一整晚我都沒有睡,席風也沒有睡。

“小風……”我閑不住,我怕有些話我不說,就再也來不及了。

席風沉默地坐在我的病**,挨著我很近,我能聽見他的呼吸聲,他卻沒有回答我。

我說:“如果我真的有什麽事,你一定不要像從前那樣惹爸爸不高興,其實爸爸很愛我們,隻是你一直不願去發現而已。”

席風還是沒有回答我。

我繼續說:“我這麽多年,一直想成為一個讓爸爸滿意的孩子,然後我們才會擁有更好的生活以及穩定的未來。我如果出了什麽事,你不要成為第二個我,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就去過什麽樣的生活,為自己而活,不要為別人而活……”

席風還是沒有說話,但是我聽見有眼淚落在手背上的啪嗒聲。

“謝婉秋是我們的繼母,嚴格來說與我們倆沒有任何親密關係。對於她,你不要主動去招惹,若是她招惹你,你要勇敢地反抗,一切以自己的利益為前提……不要給別人……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因為……因為如果我不在了,我不知道還有誰可以不顧一切地保護你,所以我擔心……”

“你別說了……”席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懇求我。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席風抽噎一聲,側躺下來從被子外麵抱住我,將頭埋在我的肩上,拚命地忍著抽泣聲。

我與席風自小沒有母親,得到的關愛又少,縱然我們也曾有許多誤會,但我們是成長中彼此的依靠,唯一的那種。

那天晚上,席風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在淩晨時睡了三個小時,又一次醒了過來——這是我最後一次醒過來。

今天,沈若昀也來了,帶來了我最愛吃的飯菜,但是我一口也吃不下,我甚至渾身不能動彈,隻有眼睛還在轉動。

我問沈若昀:“你去學校了嗎?”

沈若昀搖了搖頭,說:“不敢去,怕被唐愛看見,然後追問我你在哪裏。”

我眼神有些黯然,我曾想過等唐愛來安城給她一個驚喜,但是我準備的驚喜再也完不成了。

我望著天花板,忽然提起一口氣說:“小風,若昀,我感覺好像再也看不到她了,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們倆可以幫我好好照顧唐愛嗎?我真是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我再也陪不了她了……可我絲毫沒有辦法……”

沈若昀說:“我答應你,會好好照顧小愛的。”

然後我笑了,想說什麽卻再也說不出來。

我感覺我渾身所有鮮活的生命體都在迅速窒息,我漸漸如陷入一張巨大的羅網,羅網吞噬著我殘缺的意識,我在混沌中聽見有人在不停地叫我,叫我……

然後,直到再也聽不見……

創作靈感·錦年

我很早前就有過寫“雙生兄弟”的想法,哪怕我寫過類似的題材,但都抵擋不了我想要再寫“雙生兄弟”的衝動。

在策劃階段,這本書的名字原本叫《造夢者》,是我個人喜歡的名字,但因為太過成熟和深沉,又要考慮符合市場,所以將名字換成了《追夢的孩子》又換成了《因你時光歡喜》

即使名字改了,可我想要表達的東西,卻不會變。

每一個人,從有清晰意識開始,就該有一個夢。或宏偉,或微小,都沒有關係,夢是一個很籠統的東西,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你想做什麽事?哪怕你渴望摘一枚秋天的楓葉、接一捧冬天的雪花,都算得上是夢,而夢,是沒有卑賤高貴之分的。

唐愛的夢很簡單,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在一家白色窗戶的紅磚房裏開個花店,還有,和席辰在一起。

席辰的夢也很簡單,那就是幫唐愛實現他的夢。

而席風,因為不知道做什麽,所以為了哥哥,努力保住HE公司,為了哥哥,不惜用謊言將唐愛圈護在柔軟美好的圈子裏。他以為自己是沒有夢的,卻不知他為了哥哥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夢。

而他們在有了夢,去追尋夢的路途中,已經漸漸變成了一個“造夢者”。

我作為筆者,是深愛席辰的,但我也隻能用他的犧牲,來使席風和唐愛成長。

之前責編跟我說:“席辰沒什麽錯,錯就錯在他不是主角。”

雖然是一句玩笑話,倒也是貼切。

這本稿子,我以為寫十二萬字就可以完結的,但是寫到最後才發現,這個故事遠遠沒有結尾。

從最初的設定來看,席風和唐愛和好,給“追夢”的主題畫上一個句號,這個故事就算完了。

但是當我把稿子寫完後,我才發現需要交代的事情還有很多。

以往的席杉杉,嬌蠻跋扈,儼然一個千金大小姐的形象,但是在結尾處,她慢慢地黑化,在未來極有可能會給席風與唐愛的感情造成很多阻隔。

還有沈若昀,他一直深愛席杉杉,有多深愛呢?哪怕知道席杉杉在鋌而走險,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情,他也沒有放棄過喜歡她,然而縱觀整個故事,著墨沈若昀與席杉杉的情節卻不是很多。但他們兩個的感情,並沒有多次要。

邵嶼對唐愛的好感被他自己坦白地說了出來,因為初戀的原因,他憐惜唐愛,將會成為唐愛背後默默無聞的支柱,以老師的名義,永遠地保護她。

至於筒琳與許越平,我相信細心的小夥伴一定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有趣的互動。筒琳是個敢愛敢恨、潑辣的女孩子,她同樣也是善良、重情義的,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子,該有自己的歸屬。

而陳魅,作為一個嘴上說著喜歡席杉杉,行動上卻無止境地傷害唐愛和席風的人,他的存在可謂是相當重要。他為什麽有底氣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付席風,席風的HE遭遇黑客盜取資料,到底是什麽人做的?陳魅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勢力?

而這股勢力與席氏集團之間,又有怎樣的淵源?

但這些事情,單單在十二萬字的“追夢時光”裏,我無法為大家解答。

而我很期待,與你們的第二段“追夢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