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瞎子

嫁給瞎子

就這麽過了幾天,到了秦玉麟的大喜日子。

秦爹早早壓住秦玉麟,命幾個伶俐的侍婢細細給他打扮一番。要是從前的秦玉麟,別說要他穿大紅裙子,就是往臉上抹點東西也不可能。不過和秦爹相處了大半個月,他很多事情都妥協了。

當然,這不代表他會乖乖給男人壓。

“公子,要出門了。”紫竹將一層薄紗覆在秦玉麟頭上。

秦玉麟隔著朦朧的輕紗,看了一眼銅鏡中的人影。他有一張出色的容貌,大紅的袍子也極其襯托白皙如玉的肌膚,還有那腰帶勾勒出來的身段,從前是溫雅怡人,現在卻多了幾份銳氣。

他站起來,由第一次見麵的大哥背著出去。

三月的天,還有些微冷微冷,秦玉榮背著弟弟穩步走出院子。外麵鑼鼓喧天,喜氣洋洋,因為顧家的迎親隊伍到了。

“秦家公子出來啦!”

秦玉麟抬頭掃視整個隊伍,視線在一匹紅棗馬上停留,不過也隻是驚鴻一瞥,因為他馬上被送進了轎子裏。

上轎起轎,送嫁進門,拜堂成親,秦玉麟通通按照喜公提示的步奏來進行。他以為自己會排斥,沒想到事到臨頭根本平靜得很,心中一點情緒都沒有。

拜完堂之後,秦玉麟就被送進了新房,然後就沒有他的事情了。秦玉麟一坐到床上就揭了麵紗,反正他覺得新郎不會有那麽快進來。

“公子,你怎麽……”麵對秦玉麟的大膽,紫竹萬分驚訝。沒人敢在丈夫之前揭自己的頭蓋吧,他家公子絕對是雲隱國頭一份!

青嵐的反應倒是平靜得多,雖然驚訝於秦玉麟的大膽,不過接受度還是一直被刷新。

“沒事,他一時半刻又回不來。”秦玉麟說,他隻要了青嵐和紫竹兩個陪嫁是對的,其他人他看不上眼,不是一驚一乍就是木頭疙瘩。

“嗯,公子要不要吃點東西,姑爺恐怕要很晚才過來。”青嵐看見桌上有許多點心小吃,便問說。

“現在還不餓,你們餓了就吃,別管我。”說完,秦玉麟幹脆身子一歪,躺下床就閉上了眼睛。他今早五點不到就被叫醒,眼睛還是酸酸澀澀的。

“……”青嵐和紫竹眼不見為淨,聽話地自己去找吃的。反正跟著公子,有事公子頂著呢。

主仆三人悠閑了一天,在秦玉麟以為還要再等許久的時候,新郎卻早早回來了。而且他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沒有任何貼身伺候的人跟著。這在雲隱這個階級主義的社會裏頭,有些不同尋常。

秦玉麟不慌不忙地坐起來,撈起麵紗往頭上蓋。青嵐和紫竹也是一副緊張的模樣,但是他兩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這位姑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他站在屏風外麵,似乎……有些無措的樣子。

紫竹瞄了瞄秦玉麟,又瞄瞄青嵐,用眼神傳遞情況:這是怎麽了啊?

秦玉麟傾身往顧遠樟身上望去,入眼是個高瘦的,年齡在二十四五上下的男人。臉長得不錯,就是身體單薄,氣質也有些怯弱。秦玉麟注意到,他臉上缺少一種神采,漆黑的眸子雖然有形有狀,卻沒有光輝。

“咳!”見顧遠樟久久不進來,秦玉麟摸不清他什麽態度。

“夫人。”屏風外的顧遠樟,磕碰著唇瓣,終於挪動腳步,慢慢走進來。

紫竹不經意看了一眼新姑爺,卻驚訝地張大嘴巴發現,他們姑爺怎麽看起來像個瞎子。竟然……用手摸索著家具一步一步挪進來!

“公……公子……”紫竹的聲音都變了。他一點都沒想到,自家公子的丈夫會是個瞎子!

秦玉麟也看見了,那個人磕磕絆絆地走到自己麵前,隱約手足無措。而五官姣好的麵容也有些蒼白,缺少健康的色澤,像是常年關在屋子裏不出門的人。

顧遠樟對著秦玉麟坐著的方向喃喃一聲:“夫人……”

他是個瞎子,毋庸置疑。

房裏的三個人,包括秦玉麟自己在內,都一時呆住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顧遠樟竟然是個瞎子。不過最先釋然的還是秦玉麟,第一,他知道古代的盲婚啞嫁中,會出現這種問題不足為奇,第二,顧遠樟是個什麽樣的人,對他沒有影響,因為他本身對新郎就沒有任何期待可言。

甚至,這似乎是件好事。

“揭喜帕。”過了很久,秦玉麟冷漠地說。

“哦……”顧遠樟抿著薄薄的嘴唇,顯得越發緊張,他小心翼翼地對秦玉麟伸出手。那動作就像害怕驚動了誰,緩慢而又惶惶。

秦玉麟沒有那麽好的耐心,直接抬手拉著顧遠樟的手指,往自己頭上一揭,就算全了禮數。

“紫竹,把酒端過來。”

“是,公子。”紫竹回過神來,忙不迭跑去端酒。

而顧遠樟,在秦玉麟說話的時候,雙手捏著喜帕,又是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顯然剛才秦玉麟的動作,把他嚇到了。

“坐。”顧遠樟的不強勢,令秦玉麟慶幸,至少免了他很多麻煩。

“好……”在秦玉麟麵前說話,顧遠樟總顯得拘謹,連坐下來都很小心很規矩。

一會兒紫竹端著托盤回來,“公子,酒來了。”他看看自家公子,又諾諾地對顧遠樟叫了一聲:“姑爺,請。”照顧到顧遠樟眼盲,他端起酒杯放到顧遠樟手裏。

相比顧遠樟的鄭重,秦玉麟拿酒的姿勢顯得隨意敷衍,手一勾,一傾身,就喝完了酒杯裏的酒水。喝完之後將酒杯放回托盤裏,秦玉麟說:“青嵐紫竹,你們下去吧。”

青嵐沒有說話,倒是紫竹不肯,“可是……”他還沒伺候公子寬衣呢。

“我自己來。”秦玉麟用眼神威懾了一眼,有些事他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

“是……公子。”紫竹被秦玉麟看得一怔,然後屈膝說,立刻和青嵐退了下去。

等青嵐和紫竹走出門口,秦玉麟才向顧遠樟開口說,“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說清楚。”他眼睛斜著身側安靜的男人。

“夫人,你說。”顧遠樟先是發愣,接著點頭說。

秦玉麟收回視線,冷漠地說:“我沒有答應的時候,你不能碰我。”

麵對這樣的條件,顧遠樟又是一愣,不過他這次沒有點頭,而是沉默不語。

“怎麽,你有異議?”秦玉麟一側頭就看見黑壓壓的發頂,這個人男人低著頭,完全沒有爺們的硬氣。反而跟個受欺負的小媳婦似的,一般可憐。

“……”這麽直接詢問,他還是沉默。

秦玉麟知道顧遠樟在用他的方式抗議,但是那又怎麽樣,這種連拒絕都不敢說出口的男人,秦玉麟還真不放在眼裏。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秦玉麟說,接著慢條斯理地開始脫衣服。因為一整天沒怎麽動,又是冷天,他也不折騰青嵐他們去叫人打水來洗澡。

顧遠樟坐得近,當然聽得到秦玉麟在脫衣服。他的耳朵漸漸從耳朵尖紅到耳根下。不過,仍然撐著床沿站了起來,細瘦蒼白的手指也撫上頜下的紐扣。之後將衣物一層層退下來,折疊得很整齊地搭在衣架上。

秦玉麟心中有些奇怪,顧遠樟一個瞎子身邊,竟然沒有仆人伺候。不過以他的聰明,大概能想象出來,顧遠樟在顧府其實不受寵愛,但是怎麽說,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你身邊的小廝呢?”

顧遠樟的臉往秦玉麟那邊轉了一下,又轉回去,輕輕搖頭說,“沒有。”

“那平時誰照顧你?這院子的下人呢?”

“前院有掃灑的兩個,廚房有一個。”聽顧遠樟的意思是,偌大的嫡子院落,統共就三個下人。

“怎麽沒派人來伺候你?”秦玉麟雖不是顧遠樟,但是也替他生氣,要是誰敢這麽對秦玉麟,早脫了層皮了。

“沒有。”顧遠樟停頓一小會,身上剩下裏衣的他站在床前,縮著肩膀,雙手絞著薄薄的衣袖。

“你在慌什麽?”顧遠樟就像一灘白水,秦玉麟好似能輕易看透他的所有。

“這院子沒人伺候。”顧遠樟蠕動著,不健康色澤的嘴唇說。

“不就是幾個下人,本公子還買得起。”秦玉麟大概懂他的意思,於是不在意地冷哼。如果顧家不給麵子,那他何必管裏子,到時候看大家本事咯。雙手整整被子他對顧遠樟說:“你睡那邊去,晚上別碰到我,我不習慣跟別人同床。”

雖然說大家心裏上都是男人,當然,秦玉麟覺得身理上也沒有什麽不同,除了自己身上該死地多了懷孕的功能之外。

“嗯。”穿著裏衣站了這麽久,顧遠樟早已凍得手腳冰涼,他得到秦玉麟的赦令,鬆了一口氣般慢慢坐下來。然後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躺在秦玉麟指定的位置裏。

雕著四合如意花樣的木床很大,棉花緞麵的被子也很厚實,看來顧家的表麵功夫還是有的,盡管不待見顧遠樟,卻為了迎娶秦玉麟而做夠了麵子。

秦玉麟雖然一整天沒怎麽動,卻其實也不輕鬆,這會解決了顧遠樟這件心頭大石,全身都懶懶的。不管身邊睡著個顧遠樟,他很快就入睡。恐怕在他心裏,弱雞似的顧遠樟真的不是個威脅,所以才如此快速地接受他在身邊入睡。

隻可惜他料錯了,顧遠樟縱然看起來窩囊,卻有他的執拗的一麵。比如說: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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