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痛故人身不由己

第085痛 故人身不由己

早前交代過,因為後宮就皇後一個女人,足以稱霸,可皇上依舊不怎麽臨幸她,**寡淡地就像一碗隔夜涼水,皇後常年心懷怨氣,找不到原因,就隻當皇上是被尋花侯帶歪了性向。

但是我這一來,後宮成兩女對峙的局麵,恰好燃起了她的昂揚鬥誌,我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每次出門我都覺得後背發冷,就好像被人用隨時會射出的冷箭威脅著。

唉,我這氣場的確與皇宮不符啊……我緊了緊身上的貂裘,這厚厚的貂裘是傅起賞賜給我的,賞賜的理由是我當天連吃了三碗飯,自從進宮以後我便食欲不振,老是喊餓,可到真吃的時候又吃不了幾口就飽了,仿佛重重心事壓小了我的胃,壓扁了胸腔腹腔中的一切。

現在隻不過恢複了食欲,多吃了點,傅起就高興地很,兩眼彎了起來,看上去還會誤以為他慈眉善目。他的眼睛在我所認識的人中不算大,而且還是單眼皮,可就算這樣,都顯得很有神韻,也越來越有帝王的威嚴肅穆之感。

碧璽提醒我:“娘娘,於禮你每日需要去皇後那請安,不然奴婢會擔心……皇後她……”

擔心她再挑我的錯處,攪得我不得安寧。我明白碧璽這丫頭的真實想法,雖然她被皇後暗中收買,會將我的日程事無巨細的呈報給皇後,可潛意識裏她又覺得我今後會比皇後牛逼,跟著我又何嚐沒有福享。

我笑道:“請安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怕隻怕我這一去請安,她會更不安啊。”

碧璽:“娘娘您多慮了。”

雖然還未被冊封,可碧璽一直將我視作寵妃,我對她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也隻當她是個伺候我的宮女。不然趕碧璽走,還會過來更多心懷不軌的小丫頭,我一天天就不用做事了,隻留意著別被她們害死算了。

我點頭:“好,那就走著。”

自從那次和皇後起了當麵衝突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她的麵,可能是傅起真的跟她說了什麽,又或者是尋花侯的喪事剛完,她少了一個心頭舊患,正想舒爽幾天,便也沒找我的麻煩。

“奴婢拜見皇後,皇後萬安。”我去了景央宮,見到她便行了一個大禮。

她笑著給我賜座,像是要與我閑話家常:“本宮念在你感懷兄長,心情不佳的緣故,一直不來請安也不怪你,但是不得不說,妹妹真要好好學習一下後宮禮儀,現下沒被冊封丟了規矩讓別個笑話,還能作罷,可要趕明真的封了妃,妹妹你再這樣,就不是被下人笑話這麽簡單了,外麵的人會質疑皇上的口味與審美,你我都不想看到這一幕吧?”

我眼神裏羞赧忐忑,裝作小鹿一般:“是奴婢做錯了,還請皇後娘娘指點教誨。”

“與其教你一個,不如一齊教好省心,下月初二秀女采選,本宮為了皇室的子嗣昌盛,想去懇求皇上同意采選。”這麽些年,皇後一直獨霸後宮並非隻剩傅起對采選沒興趣,更多的也是皇後娘娘自身的抵製。

這回好了,她自己得不到寵愛,卻也不想讓我獨有,直接打開心扉讓更多女人進宮,和我大亂鬥一番,她再坐收漁翁之利。

我道:“那實在是太好了,奴婢正覺得後宮人煙稀少,少了幾分樂趣,皇後真是賢明謙和啊!”

她微微一怔。

她以為我會哭鬧嗎?

不,我才不會。

這隻不過是一些明爭暗鬥小把戲的升級版而已。

笑容終於凝固在她的嘴角,化為一個譏諷:“妹妹也不用自稱奴婢了,下月初一皇上就會正式給你冊封,本宮允許你提早適應。”

“那好,嬪妾謝過皇後。”

初一我受封,初二就采選秀女,是想展示皇上並非獨寵我,讓我不要囂張嗎?其實朝中早有很多大臣想把自己的女兒侄女孫女送進宮來一奪盛寵,這不,皇後一直在中間使絆子,大臣們都恨得咬牙。

皇後娘娘原是開國元老蔣國公的嫡親孫女,這場婚事又是先帝早早就為傅起定下的,現如今蔣家運勢已大不如前,男兒子息多折煞於戰場,宮裏也就皇後能為蔣氏一族撐個腰。

後宮向來桃花妖嬈,人比花嬌才是正道。我很淡定,誰管這些,我巴不得傅起去對付一堆鶯鶯燕燕,沒空管我。

“朕聽說,你今兒個見了皇後?”

傅起很快就聽到了我主動去找皇後娘娘請安的消息,這讓我不得不覺著政事一定沒他說得那麽繁忙,否則怎麽後宮的一舉一動他都要留心?

“皇上這話說的,好像我有一群軍師後援團,這殿裏伺候的宮女不就一個碧璽,其他的我也不熟。”

“好好的一個主子,這麽點人伺候像什麽話,皇後到底是怎麽辦事的?”傅起稍作沉思,便告訴我,“朕身邊有幾個手腳麻利的,明兒給你調過來。你用不著聽下人的勸,不願意見皇後,就說身體有恙,不去就行了。皇後若找你的事,朕給你擔著。”

這應該算是不錯的待遇了吧?我冷冷一笑:“沒事,去了還聽到了大新聞,不然我都不知道皇上馬上要采選秀女了,聽說離我封妃的日子隻差一天。”

“別鬧。”他受不了地打斷我,食指按上太陽穴,表明好像是我讓他頭痛不已。

“咋?”我問。

他眼神深了深,接著露出一個笑:“你在吃醋?”

“我平日最不愛吃的就是醋,認識我這麽久,你不明白?”我不喜甜不喜酸,隻對鹹辣情有獨鍾,口味重的一塌糊塗。傅起當年蔫蔫地倚著龍床喝稀粥,而我被召進宮來完全沒顧得上講故事見聞逗他笑,卻隻顧著垂涎他的小廚房,推著趕著讓他的禦廚給我做麻辣串吃,引得傅起常常無奈。

“愛妃不必介懷,朕不會同意,有你就夠了。”傅起抱住我,情意綿綿道:“朕來就是想告訴你,初一是好日子,朕叫殿中省準備著冊封禮,特賜你封號:昉。以後你就住舒昉園,那裏四季都有鮮花擁簇,還有戲台,趕明叫戲班去你那唱戲,朕與你一道聽。”

《說文新附》有記,昉,明也。這個昉字,更有起始之意,仿佛在昭示著,一切都已揭過,我們重新開始,新的身份,新的名號,我成為新的囚鳥。

“皇上這一聲‘愛妃’叫的可真是順口。”我笑了,心裏狂吐槽。

傅起的吻落在我的眼睫:“昉昉,如果兩情相悅,你就不是囚鳥。”

太過熟悉,所以他幾乎能洞察我全部的心聲,倒也不足為奇。不過昉昉是個什麽鬼?!!

遷宮的事我沒費多大神,皇上跟前做了好幾年的宮女太監果然一個頂倆,辦事牢靠讓人放心,舒昉園比我之前住的宮殿大了一些,增添了不少玩樂的行當,看上去倒比金屋藏嬌還要讓人豔羨。

但是我並沒高興太久。

前線將士回朝,傅起舉辦了慶功宴,我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跟被人切了聲帶似的,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心裏就如波濤洶湧,幾百幾千的念頭輪番轟炸我脆弱的腦神經.

慶功,那就是大勝幹枝,那湯擒……

猶記得,我最後見湯擒的那一麵,他穿著月牙白衫,連軍裝都沒來得及換,聽到軍報就執劍而出。他沒有回頭,沒有跟我說再見。甚至還鬧著不愉快沒能釋懷。

我如今成了別人的妃子,湯擒又在何處?死了還是沒有?此生我們二人還能否再相見?還是今後他隻能停留在我的記憶裏,存在於我的筆墨之間?

真像一場夢啊,好期望這是夢!

如果那年的煙花三月,我沒有從汴京出發前去洛陽,沒有出現在那家青樓浪蕩,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我應該就不會感受到現在這種蝕骨揪心的痛楚了吧……

慶功宴很是熱鬧喧騰,這是大岐被挑釁後徹底將對方收拾蔫火了的大勝仗,皇上和皇後在主持宴會,我一個人對著銅鏡,有點想垂淚。

“主子,要不要去外麵透透氣?”說話的人是跟在傅起身邊時間最長的寶珠,小丫頭雖然年紀不大,但非常沉穩,比含有二心的碧璽不知勝出了多少階。

我沒有要拉攏心腹的閑心,但寶珠一直默默做事,話不多也不張揚,隻會用那雙大又閃亮的眼睛看著我,仿佛想看出我所有的情緒。

但是,碧璽曾是皇後身邊的人,寶珠又是皇上身邊侍奉過的人,跟誰我都不能表露太多,傷感鬱結於心,“好吧,出去走走。”

寶珠和碧璽都跟著,我遠遠看到宴會那邊的歌舞升平,還看到關苗在皇上的身後站得越發像把標槍,頓時在心裏把他又罵了八百零一遍。這出戲,真是太過精彩了。

才剛走到禦花園,就看見一個男人,正值慶功宴之際,大家都在熱鬧,這裏本不該有人,為了避嫌,我沒做聲,用眼神示意寶珠她們和我改道走。

結果,那男人一轉身,淺淺對我一瞥,就愣住了。

月色淒迷,千言萬語,都好像在了暮齊的一瞥一愣裏,化作煙塵,他靜靜地看著我,瞬間就已換上麵無表情,就好像一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