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朝聞道夕死可矣
“你確定他上過三年的學？”
秦權看著麵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滿臉的質疑。
一個上了三年學的孩子，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
啪！
帶著孩子過來的家長一巴掌扇在孩子的腦門上，轉而給秦權陪著笑臉，“秦公子，你別看他憨憨的，其實他很聰明的，之前去城裏讀書，他背書的聲音最大！就連先生都誇過他呢！就是你們學院那個姓趙的先生。”
“這麽說，你是在責怪我們公子將你們村裏的先生請過來嘍？”
秦權還沒開口，柱子反倒一臉凶惡，“還讀書聲音大就是好學生，那他怎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左邊耳朵進去，右邊耳朵出來了嗎？”
老人不知所措的看了秦權一眼。
秦權沒有開口，低著頭喝茶，像是在思索什麽。
老人著急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求秦公子，能不能看在他是趙先生學生的份上，讓他進入學院？”
秦權放下杯子，微笑著道，“老丈可以放心，收我們是會收的，但是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家的孩子，將來想要幹點什麽呢？”
“如果他能考入太學，考入國子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能當官那就是最好不過了，即便不能當官，如若可以進城裏做個賬房先生，我也心滿意足了。”
老頭說得眉飛色舞，秦權卻輕笑了一聲。
“學了三年，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孩子，你告訴我，你學了點什麽啊！”
秦權歎了口氣，“你好好看看你父親，看看你父親的手和頭發，你來告訴我，你父親每年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供你求學，你對得起這份血汗嗎？”
這是孩子最討厭的話。
但這並不代表孩子自己不會去想。
那孩子扭頭看了老人一眼，那皸裂漆黑的雙手，花白的鬢角，讓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反倒是老人拉著孩子，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秦權。
“秦公子，這不怪他，是我沒出息，每次他下學了還得讓他幫著家裏做活，沒有時間讀書，先生，我知道錯了，他放在你們學校，家裏的事不用他管，我保證，他一定能把自己的名字學會的！”
老人話讓孩子更加不知所措。
秦權卻是微微的歎了口氣，他沒有理會老人，伸手讓孩子過來。
那孩子畏畏縮縮的站在秦權麵前，看著秦權的眼神帶著一絲的懼意。
這不是他真的害怕秦權，而是學生對老師的一種天然的血脈壓製……
秦權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道，“告訴我，你最想做的是什麽？”
孩子看了看老人，又扭頭看了看秦權，咬著牙開口道，“我想掙錢！”
老人先是一愣，隨後驚懼非常，一下一下的抓著孩子打，嘴裏嚷嚷著，“我讓你想掙錢！你現在就給我好好讀書！家裏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所有人都看不起咱家，你也想讓人看不起麽！”
老人打著打著，自己的眼淚反而下來了。
孩子倔強的咬著嘴唇，看著秦權開口道，“我就是想要掙錢！讀書又掙不了錢！莫說是讀不出來，就算是讀出來了，那得多少年去？村裏的趙夫子，自己也隻是一個秀才，他都六十了，還不是當不了官？”
老人見孩子這樣說話，左右看了看，抓起一根棍子就要打孩子。
秦權趕忙讓柱子攔下來，他微微一笑，“老丈不必如此，想要掙錢，誰不想呢？這不是什麽丟臉的想法，隻是孩子你知道嗎？你要怎麽掙錢？你爹就不想掙錢嗎？他難道就心甘情願的在黃土地裏幹一輩子？”
說著，他停頓了片刻，“我想要問你的是，你想要幹什麽事情，或者說是習武，給人當花臂？或者是喜歡算術，給人當賬房先生？還是說喜歡查案？”
那孩子摸了摸腦袋，“我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算術，我就喜歡習武，習武有力氣，抗糧食能抗很多，能掙很多錢！”
聽到孩子的話，秦權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老人惱羞成怒，又要打人，卻被柱子瞪了一眼。
“那你覺著，是抗糧食的掙錢，還是賣糧食的掙錢呢？”秦權笑眯眯的問著。
“那自然是賣糧食的掙錢，抗糧食的都是他們給的工錢。”孩子還是會算術的。
秦權微微點頭，“那我再問你，是賣糧食的掙錢呢，還是朝中那些當官的掙錢呢？”
孩子猶豫了一下，遲疑的偷偷看了秦權一眼，“當官的掙錢？他們都想當官來著呢……”
“這就對了，既然你自己都明白什麽最掙錢，那麽我再問你，你最想要幹的事情是什麽呢？你不用去管掙錢的事情，你就想想你最想幹的是什麽？想到什麽說什麽便是。”
孩子猶豫一下，“我最想的還是習武，讀書一讀起來，我就兩隻眼睛打轉轉，習武輕鬆一些。”
秦權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送入武院，以後你就在那裏習武。”
“秦公子！不可以啊！我兒子要讀書的！他隻有讀書才能當官的！他不能習武的！”老頭著急了。
柱子又瞪了他一眼，“你這老家夥，怎麽好歹不分呢！我家公子的意思，你兒子喜歡習武，送他去讀書，你哪怕拿著棒子站在他身後他也學不明白，但是習武的話，他自己就會主動的去學，去練，說不定就能學出一個武狀元來！”
秦權笑得更加開心了。
類似的家長接待得多了，就連柱子都學會他說的這麽一套了。
站在秦權身後的石頭眨巴著眼睛想了想，拉了拉秦權的衣服，開口道，“公子，我也想要進學院讀書……”
啥？
秦權挖了挖耳朵，狐疑的回過頭，“你想要讀書？裏麵都是半大的孩子，你這麽大個人了，你不害臊啊？”
石頭微微點了點頭，認真的開口道，“之前我家裏人不讓我來找你，我想不明白，你也不跟我說，於是我問了唐璿公子，他讓我讀書，還跟我說讀書能讓人明白很多道理，還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我不怕丟臉，我就想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看著石頭認真的模樣，秦權啞口無言。
再看一眼教訓了一番老頭，洋洋自得的柱子，秦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一起招過來的，還是一個村子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他走過去踹了柱子一腳，又衝著石頭招了招手，“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