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一夜驚天變

師父和看門的瘦老頭出門了,院子裏剩下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和雜役粗使的太監。

戰鬥力約等於零。

師父臨走前對師弟說,好好看家。他沒聽話。

對飛白說,把傷養好。她也沒聽話。

他們不該不聽話的。

飛白一路狂奔,顧不得腳上細微的疼痛,直到看到小師弟,看到燃燒的院落,看到滿地的鮮血殘缺的人體和走獸,神情恍惚。

忽然在側屋裏冒出一個人頭,鬼鬼祟祟剛要溜,小師弟一掌就要劈上去!被她攔住。

那人嚇得縮成一團,帽子也掉在地上,滿臉眼淚鼻涕的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不管我的事!殺人的已經走了!我,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想進來撿個剩……”

飛白仔細看他,總覺得眼熟。

師弟卻已經一刀削掉他的胳膊!踩著他的脖子咬牙道:“那日你見過白狼……說!是不是你領了殺手找到這裏!?”

那人痛得嚎叫,大哭著求饒,卻不敢說不是。

她終於想起來,這人是當時被白狼追的獵戶,自己放了他一馬。

念及此,飛白竟氣得隱隱發抖起來!指著他道:“當初我算是救你一命,你就這樣恩將仇報!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

那人立刻抱住她的腳,邊哭邊叫:“大俠救命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您救人救到底啊!我也是被逼的啊!不給他們幫忙我活不下去啊……啊咳!”

師弟不等他哭完,便一刀砍了他的腦袋!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宅子裏走。

飛白愣在原地,原來都是因為自己一時仁慈。

甩開死屍抓著褲腿的手,她有點茫然的跟上師弟。

這應當是師弟第一次親手殺人,可他殺得如此波瀾不驚。

一路上到處都是認識的不認識的麵孔,沾了血,砍碎了,不太像平時的樣子。

平時嘰嘰喳喳的三個小丫頭此時躺在血泊中,正瞪大了雙眼看向門外,那巧嘴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小師弟狂奔著跑進星影的屋子,然後在黑色的濃煙中嗆著出來,口中喃喃,被劫走了……不見了……

然後他拔出刀,猛的推開飛白,向山下衝去。

飛白沒攔他,也不想攔他。

看著周圍沒有白狼的影子,那麽有情義的動物,敵人來襲一定會幫忙的,大概是去療傷了吧。

走進冒著火光的師父的屋子,翻出一把烏黑的長刀來,然後背著刀跟了上去。

一路上沒見到一個小師弟留下的記號,隻能憑借空氣中傳來的細微聲響來辨別方向。

等到飛白趕到時,小師弟站在火光中間,四周遍地都是破碎的屍骨和哀嚎的人。

來人穿著黑色的夜行服,手中拿著統一的刀,腳上踏著新做的軟底布鞋……功夫統一利落,一看就是經過嚴格訓練。

軍方來人。

小師弟殺紅了眼,卻也受了不少傷,搖搖欲墜,全靠著仇恨來支撐自己,刀刃都砍卷了。

看見飛白到了,心神一鬆,頓時一個趔趄,單刀跪下。

看見小師弟如此狼狽,她有些心疼。

星影就在一旁躺著看著,淚流滿麵,衣不蔽體,應該是受到逼供,小腿被砍成一段段的,已經砍到膝蓋了,流了一地的血,氣息奄奄。

“去看看她吧!這裏我來!”飛白平淡的說。語氣就像是今天你吃飯我刷碗一樣。

隨即不在看他,揮刀像剩下的黑衣人殺去。

一言不發,招招見血,刀刀留命。

溫熱的紅色濺了她滿臉,她的內心卻無比平靜。

權利,真的有那麽吸引人嗎?

星影倚在小師弟懷裏,蓋著小師弟的外袍。每說一句話嘴裏就會溢出血沫,但還是不放棄。

“爺,星影什麽都沒說,星影從您八歲的時候就陪在您身邊……以後不能陪你了……”

小師弟就說:“你別說話。”

星影便笑:“……爺你來找我,便是不生氣了……”

小師弟說:“不生氣。”

星影點點頭,“其實……星影知道……知道自己心機重……年紀也大,性子…也不討喜……一點也不惹人憐愛……爺其實是不喜歡我的……”

小師弟哽咽:“你是最好的。”

星影便落下淚來……“爺,爺……這匕首,是星影自己……咳自己……星影不幹淨了……星影配不上爺了……”

小師弟給她擦眼淚,“你是最好的……”

“要小心太子……他……心腸歹毒……您答應我,羽翼未豐之前……不要和他硬碰硬……星影不能看著爺……”

星影氣息更加微弱,小臉白的像紙一樣,話音更加細微,雙眸慢慢合上。

小師弟愣愣的,本能的搖頭。

他說過,她於他,亦師亦母,他怎麽能看著對方死在自己懷裏。

“飛白!飛白!”小師弟滿臉是血,雙眼通紅,“你救她,你救她!”

飛白站在遠處,麵對小師弟的無助,默默搖搖頭。

失血太多,死意已決,沒救。

星影這樣的,她雖然不喜歡,可也不得不敬重!

宅子毀了,人死光了。

飛白連夜給師父飛鴿傳書,師父和瘦老頭日夜兼程趕回來。

罰飛白和師弟去墳前跪著。

其實不用師父說,小師弟已經在墳前跪了兩天了。

她一個個問師父,這些人叫什麽,然後在墳前一個個的叫對方的名字。

她不想以後再有人在他麵前死去,自己哀嚎時候,她隻能用小丫頭,或是胖瘦黑白來區分。

師父就當著滿山墳墓的麵給飛白上了十六歲的髻,辦了飛白的成年禮……

人都死了,山上冷清了很多。

山上的走獸們那天來助戰,也死了不少,整片山林都冷清了。

飛白在後山崖壁下找到白狼,白狼瞎了一隻眼,頭顱上的傷口一直蔓延到肩胛骨……摔得模糊的屍體已經開始發臭了。

她心裏一酸,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數日後的某個黎明時分,她在睡夢中被狼嚎聲驚醒。

披著衣服光著腳走出院子,在冷瑟的空氣中遠遠的望見一抹銀色。

一隻母狼獨自立於山崖之上,頭朝著山崖下方,在晨風中一遍一遍的嗚咽……

飛白的眼淚突然的落了下來……

母狼的腳下,山穀間那一片一片的森林,鬆濤一樣,在風聲嗚咽中唦唦作響,無絕無息。遠處高高的山頂積雪尚未融化,那片雪白在晨曦中如此刺目,讓人淚流不止……

太陽升起的時候,母狼離去了,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