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丁寡婦詐屍

丁大壯一想,自己白天出去上工做事,媳婦兒要照顧兒子又要洗衣做飯,家裏唯一能陪老娘的就是野貓了。冬天天冷的時候,老娘非要抱著野貓才睡得著覺。老娘平常出去串門,野貓絕不離開老娘散步之內,這些年全憑這隻畜生,老娘才又多活了幾年。

丁大壯二話不說,就去找野貓。

在農村有個習俗,說人死的時候,就是一口氣散了。人要死的時候,最忌諱遭牲畜衝撞,人死散氣的時候遭衝撞,就得詐屍。

村裏懂事的早在老太太病危的時候把野貓給綁了起來,栓在丁大壯鄰居家裏。丁大壯衝進鄰居家裏的時候,幾個年輕小夥子正琢磨著是紅燒了這隻野貓還是清蒸了,幾個人爭的麵紅耳赤口水直流。

丁大壯破門而入,拿鐮刀一把砍斷栓野貓的繩子,那野貓也跟得了信號似的,縱身跳上院牆,一眨眼就不見了。

鄰居家老主人急了,招呼幾個小夥子趕緊去逮貓,放它跑了要出大事兒。

丁大壯回到家,他媳婦兒了村裏長輩正守在老太太床前,這時老太太掙紮著正要說話,突然一道黑影劃過,就見野貓從窗台上跳進來,徑直跳進老太太被窩。

老太太嘴巴蠕動著,一句話沒說話,眼白一翻,就這麽去了。

野貓見老太太閉了眼,也兀自趴在老太太麵前垂淚不止,叫聲淒厲絕望,跟真死了親人似的。

那外麵追進來的幾個小夥子見野貓趴老太太**一動不動,便一窩蜂撲上去將貓逮了個嚴嚴實實,又拖到屋外拿鋤頭兩下砸爛了腦袋拿回去剝皮清蒸了。

丁大壯跟家裏人給老娘換了壽衣,請了道士和尚來給老娘入殮。

按照農村習俗,丁寡婦要在家裏停屍三日,以供孝子賢孫祭拜,三日後才能入土下葬。

孝子丁大壯請和尚道士誦經三日,在第三日半夜他正守孝的時候,突然聽到棺材裏發出“砰砰砰”的聲響。丁大壯正跪在靈堂前邊燒紙錢邊打瞌睡,這如悶鼓般的聲音嚇了他好大一跳。

此刻已是午夜,廳外銀月如鉤,秋天的夜晚格外淒涼蕭瑟,整個村莊都沉浸在黑暗之中,所有庭院都是一片漆黑。二龍村的房屋雜亂建在林子裏,秋風吹的樹葉嘩啦啦的響,像是有人躲在暗中竊竊私語。

丁大壯幹過獵人,縱橫深山老林都不怕,偏偏在老娘的靈堂前嚇的手足麻煩。

在紙錢燃燒的火光中,丁大壯看到他娘的棺材蓋跟煮沸水的鍋蓋似的,正一上一下的動,像是裏麵有東西要出來。

丁大壯麻著膽子給老娘磕頭,說:“老娘啊,您生前的願望不孝子都給您辦到了,您就安心的去吧,別折騰的下麵人不得安生,外人要說閑話的。”

棺材裏的東西兀自頂撞不止,丁大壯壯著膽子揭開棺材蓋,就見他娘從棺材裏坐了起來,看了他一眼,說:“老娘還沒死呢,你這不孝的東西就把我塞棺材裏,你存心要害死娘啊?”

丁大壯嚇的膽戰心驚,他娘死的時候,村裏許多長輩和郎中都在場,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怎麽她老人家在棺材裏躺了三天又自己活過來了?

丁大壯百思不得其解,他娘嚷嚷著要吃雞蛋煮麵條。丁大壯隻能把她娘扶出棺材,就在他娘別過臉去的時候,丁大壯赫然發現他娘半邊臉是貓臉,丁大壯嚇的一屁股坐地上。他娘回過頭來衝丁大壯說:“你怎麽回事?”

這時他娘又恢複了正常,丁大壯知道他娘有問題,嚇的膽戰心驚,一顆心在胸腔裏砰砰亂跳,幾乎要當場昏死過去。

丁大壯扶著棺材爬起來對他娘說這幾天太累了,也沒睡好覺,見親娘又活過來了,一高興就摔跤。

丁大壯把他娘扶出來坐著,自己叫醒媳婦兒給他娘下麵條,老太太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麵才罷休。

第二天丁寡婦複活的事就傳遍了整個二龍村,老太太活過來後,一點事兒都沒有,還跟以前一樣該幹嘛幹嘛。串門嘮嗑、打牌、有時候還給媳婦兒洗衣服做飯帶孩子,精神頭比以前好多了。

村裏老一輩雖覺得這事太過離奇,但老太太死而複生,總不能再把她給塞回棺材裏去。大夥兒唯一覺得不習慣的就是每逢天黑,老太太總要站在家門口山頭上大喊野貓的名字,她叫野貓作貓哥兒。

“貓哥兒——貓哥兒——”

“貓哥兒——哪個殺千刀的宰了你,他不得好死——”

“貓哥兒你快回來啊——”

丁寡婦的哭聲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極其滲人,特別是那幾個吃了貓肉的小夥子,心裏就跟貓爪子撓似的不舒服。

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直到有一天,丁大壯夫妻幹活兒回家,發現他們三歲不到的兒子小釘子不見了。

問丁寡婦,丁寡婦說她在房間裏睡覺,醒過來看小孫孫,他人就沒了,四處找都不見人。

兩三歲的小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丁大壯在屋前屋後找了一圈兒沒找到,又去鄰居家裏問,一直找到天黑整個村子找遍了,還是沒見到人。

而二龍村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它與世隔絕,出村子要翻過重重大山,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不可能走出村子。

村裏鄉紳發動全村的人尋找,找了一整個晚上,卻連小釘子的影子都沒看到。

丁大壯夫婦哭幹了眼淚,而最疼愛孫子的丁寡婦,卻一滴淚水都沒流。

過了很長時間,丁大壯的兒子再沒出現過。村裏人的說法是,小釘子可能自己摸出村,被山裏的野物給叼走了。

慢慢的,村裏接連發生怪事兒,先是別家養的雞鴨牲畜接連失蹤,後來連豬、牛這些大型牲畜都不放過。村民找來找去,隻在後山找到一堆骸骨,大夥兒以為山裏野獸進了村,一到夜裏,村裏就安排壯丁組成巡邏隊守夜。盡管這樣,村裏丟牲畜的事兒還是沒斷過,直到所有牲畜全部死絕。

緊接著,村子裏又開始丟小孩兒了。先是嬰兒,跟著又是一兩歲、兩三歲的孩子,他們悄悄的失蹤,明明睡在大人中間,第二天早上隻見戶主家裏大門敞開,孩子嬰兒都沒了,大人卻一點事兒都沒有。

一時之間,二龍村鬧鬼的事兒鬧的人心惶惶,村裏能人用盡各種辦法都沒用,該丟的還得丟,該失蹤的照樣失蹤。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後山發現大量的嬰兒骸骨,大家才知道這些孩子都是被東西給吃了,一時村裏籠罩著一股悲憫絕望的氣氛,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生怕大人小孩招了山怪的殃。

丁大壯跟老娘老婆也大白天的把自己鎖在屋裏。最近一段時間丁大壯覺得他老娘很奇怪,他媳婦兒做好的麵條送過去,他老娘一口不吃,都放在那裏。問老娘,老娘隻說胃口不好,找村裏郎中來看,郎中說他老娘脈搏健朗,身體好的很,一頓兩碗白米飯是沒問題的。

丁大壯人雖老實,卻一點兒不傻,他早就覺得老娘死而複生很奇怪,而且打他老娘活了之後,村子裏一直怪事不斷。他不敢懷疑他老娘,隻覺得有些東西不對,便多了個心眼兒。

活過來的丁寡婦變了個人似的,晝伏夜動,去鄰居家串門走路都沒聲音,猛的出現在人間麵前,嚇的人間一個哆嗦。每逢看到人家這樣,丁寡婦就笑的十分不懷好意。

這天晚上,丁大壯出來接手,就聽到他娘房間裏耗子撓似的聲音,他就著門縫往裏麵一望。借著窗戶漏進來的月光,他老娘正趴著身子在**啃來啃去,丁大壯嚇的一哆嗦,他老娘聽到後麵有動靜,扭過頭來一看。

隻見銀亮的月光下,他老娘一半人臉一半貓臉,嘴上全是鮮血,正麵目猙獰的看著自己。而床鋪上,卻躺著一具隻有下半身的童屍,那小孩兒衣服他認識,正是村口大奎家的小兒子,今年三歲半,白天他還跟這胖小子打過照麵,想不到如今已經淪為他娘的果腹之物了。

丁大壯見他娘眼裏冒寒光,眼珠子黃橙橙的亂轉,嚇的扭頭就跑,邊跑邊叫:“我娘詐屍了——我娘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