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興師問罪

這場慘烈的戰鬥一直持續到午夜。

當渾身濺滿了敵軍汙血的劉永站在一處高坡上舉目四望,隻看到接連不斷的火把和屍橫遍野的曹魏軍士卒。

遠處,曹魏軍囤積糧草處的火光尚在,派去劫糧的將士還沒有回來,而身後的都城,卻已經是篝火通明,幾乎所有人都走上了街頭,開始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陛下何時派遣人馬於小路埋伏,微臣怎毫不知情?”齊舫縱馬來到劉永跟前,抹著臉上的汗水和血水,問道。

劉永笑而不答。

“敵軍雖敗,卻依然不可小覷,齊將軍速派人打掃戰場,沿城外布防,並設法籌集糧草,確保我城中軍民一年之用。”

“微臣遵旨。”齊舫深為劉永能夠在這時候保持清醒的頭腦而折服。

這一夜,整個成都城都沉浸在喜悅之中,百姓伏道迎回這位凱旋的後主。

和城裏的熱鬧相比,皇宮卻顯得寂寥了許多。

絕大部分宮人並不知道劉永出宮的事情,這裏也聽不到來自城外的廝殺聲,直到幾名出宮去辦事的宦官回來,才帶來了敵軍被擊潰的消息。

永泰宮:

那名專門負責侍候劉永的宮女坐在後麵一間屋子的門前打著盹。

一枚枯葉被夜風搖落,在半空中旋轉著滑過她的鼻翼,並在她的嘴角略略停頓了一下,宮女身子一震,飛快地抹了一下嘴巴,徹底清醒。

有黑影繞過劉永的寢宮,躡手躡腳地靠近她,隨後忽然一腳踢翻了她坐在身下的凳子。

宮女驚叫一聲被實實在在地摔在了地上。

“狗奴才,不去前麵侍奉陛下安歇,卻在這裏偷懶?”來人喝道,不等宮女解釋,又抬起手來在她的頭頂用力一拍。

“陳、陳總管?”宮女被摔得不輕,揉著後背不停地吸著氣,略帶委屈地看著站在麵前的陳季。

作為吳太後慈寧宮中的宦官總管,陳季的官職其實並不高,雖然他接替了當初黃浩的黃門令一職,但也隻是宦官中的一個低等角色,現在,掌管朝廷禁軍的權利也已經不複存在,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吳太後身邊近臣,整個皇宮,他甚至不如一條癩皮狗。但是,就是因為有這樣一層身份,所有人都依然懼他三分。

皇帝身邊的宮女也不例外。

“陛下出宮去了,奴婢在這裏看守人犯,陳總管且不可冤枉了奴婢。”宮女爬起來,說道。

陳季故作不知狀。

“陛下怎又出宮去了?”

“奴婢哪裏敢問?隻是齊舫將軍入宮見駕,和陛下說了幾句什麽,陛下便離開了,身邊隻帶著兩名貼身隨從,恐怕是上城拒敵去了。”宮女回答。

陳季的心思並不在宮女對劉永出宮的解釋,一雙眼睛在麵前的房門上巡視著。

“何來人犯?”

宮女自知失口。

“奴婢隻是信口胡說,陛下的寢宮怎會有人犯?”

陳季盯著宮女的臉,向前跨出一步。

宮女受驚,下意識地退出很遠。

宮中一直有人傳言,這陳季是一個沒有被淨身的假宦官。甚至還有人說,吳太後之所以會這麽信寵他,就是因為他是繼先帝之後,唯一可以要吳太後親近的真男子。很多時候,他甚至可以左右吳太後,而吳太後又可以左右整個後宮,進而是整個蜀漢江山。

劉禪當初大力扶持宦官當政,其真實用意是製衡外戚和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要宦官掌管禁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

這是劉禪的聰明所在,卻也是導致他失掉整個蜀漢江山的原因之一。

吳太後利用陳季,也是希望用這種方法助劉永控製外部勢力,隻是沒想到,劉永不但斬殺了黃浩,還利用先帝遺劍剝奪了陳季的權利。

為此,陳季還跑到吳太後身邊訴苦,卻隻換來了吳太後的一句話:“大敵當前,隻管要皇兒放手一搏,待退敵之後,哀家自有計較。”

陳季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一切隻看吳太後日後如何計較。

宮女被陳季看得臉色緋紅,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陛下回宮。”

宮門外,一聲宦官的叫聲算是給宮女解了圍。

“陛下回來了,陳總管可否隨奴婢去迎接陛下?”宮女抓住機會,問道。

陳季的眼珠轉了轉。

“不可要陛下知道我來過,太後娘娘尚未安寢,我也要回去服侍。”陳季說著,從後門溜了出去。

宮女對著他的背影輕啐一口。

另一條黑影在陳季離開不久,也從後麵的小門離開,徑直去了敬安宮。

他是喬喜。

沒多久,他已經出現在了張皇後的寢宮門前。

城中的慶祝活動依舊在繼續,篝火的光芒映紅了城上的天空,皇宮也終於被外麵的熱鬧所影響,變得比往日多了幾分活力。

劉永迅速脫掉了身上的鎧甲,喝了幾口宮女端來的茶水。還沒來得及洗漱,已經有值班宦官跑進來。

“宮外,禦史中丞鄧懿大人攜尚書令費恭及左將軍張紹於宮門外候見。”

劉永略一沉思,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鄧懿自不必說,隻是區區的一個禦史中丞,官職並不高,尚書令費恭雖然表麵上很有權勢,但是也早已經被劉禪架空,隻是這張紹卻是令劉永感到有些頭痛。

他是敬哀皇後的兄長,也就是當今的國舅,雖無實權,卻也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他們三個人結伴而來,很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

朕倒要看看,他們說些什麽。劉永冷笑。

“說朕有請,要三人去怡心殿候見。”劉永說道。

宦官出去。

“陛下尚未洗漱,待奴婢服侍陛下洗漱後再去不遲。”宮女說道。

劉永沉吟了一下。

“何人看守後院?”

“陛下說的可是那位被齊將軍抓來的女子嗎?”宮女說道,“奴婢見她已經睡下了,而且這些天來一直不曾有過任何動靜,想必不會有何事情發生,故而趕來服侍陛下。待陛下睡下後,奴婢即刻回去看守。”

劉永濃眉一挑。

“這般大意,敢是拿朕的話隻做兒戲?”

宮女一驚。

“奴婢不敢,隻是擔心陛下過於勞累。且其他人粗手笨腳,奴婢深恐不能令陛下滿意。”

劉永猜測,這宮女在劉禪身邊一定是十分得寵,否則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笑了笑道,“朕這裏無需服侍,你且去後院,沒有朕的旨意不得擅離,決不可使其有半點閃失。”

“奴婢遵旨。”宮女答應道,暗道,這女子看起來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