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出路
這頓飯吃得是一個心不在焉，直到告別姑姑的時候，莫單都在走神。
“小單，小單？”
莫母擔心的叫著它，推動了一下才讓莫單回過神來。
這個時候姑姑已經走了好一會，早就不見了。
莫單意識到怎麽回事，有點尷尬，沒想到自己會一直在走神，到底怎麽回事啊自己：“媽媽，我沒事啦，剛剛姑姑已經走了？”
“是啊，你真是的，看你一直在發呆的樣子。”
“呃，就，呃。。。”
絞盡腦汁，莫單找不到理由，非常的結巴。
莫父看了一下：“別為難他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好久沒這樣一起散步回家。”
“是啊。。。上一次像這個樣子走，好幾個月前了嗎？”
其實莫單並沒有離開這麽久，但他們在冬季的時候，很難出去散步，所以追溯起來，的確是去年的事情，冬季末尾春天的初期，莫單又為了生日那天的事情，一直很興奮，家裏也在按照莫雲的清單準備行李，這的確是時隔很久，他們三個一起回家。
這天的夜空，星星清晰可見，對金黃市來說，是個非常罕見的情況，作為關都地區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這裏的夜晚有著許多燈光閃耀，本來就很容易將天空的黑暗給抹去，更別說看見那星星。
三人走在人行道上，時不時與路人側身互相讓道。
“小單，旅行開心嗎？”
莫父突兀的問。
這個話題說實話，莫單很難回答。
這段時間，父母都沒有問過他自己這個問題，莫單也沒有去想過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回來以後，他有和父母談起很多旅途上的事情，好像都隻是在說各種各樣的事情。
“這個。。。”
短短的旅行裏（和姑姑長年累月相比），遇到的事情可以說，沒有全是開心的事情，自己和姑姑之間，和寶可夢之間，累積的衝突也很多。
然而，如果要給旅行定義的話，又覺得，不能說是一場很糟糕的旅行。
不管是收服寶可夢也好，還是挑戰道館也好，成功拿到徽章的那一刻，在山林間與訓練家相遇，對戰，甚至遇到危險時刻的回憶，竟然都變得如此閃閃發光。
太奇怪了。
因此莫單也隻能回答：“我想，應該是開心的吧。”
沒錯，開心的，這些回憶，和離開金黃市前的日子相比，感覺如果一直留在金黃市，就很難體會到這些。
莫父點點頭，又提出了新的問題：“那麽——我是說，你覺得，旅行的感覺，已經體驗夠了嗎？”
“什麽？”
對莫單來說，沒能立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莫父的視線似乎遊移了一下，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頓，過了好一會才說：“小單，雖然我們很支持你，不過，你也該考慮一下，對10歲的你來說，持續的出去旅行，或許還是太嚴苛了。”
啊？
這個意思是？
莫單隻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好像使了大力，令他下意識看向媽媽。
媽媽還是那個表情，和往常沒啥兩樣，為什麽突然這麽用力呢？
氣氛變得奇怪起來，莫父好像也意識到什麽，又想不到別的事情，隻好使眼色給莫母。
莫母自己心裏本來就有事情，沒能接收到信號，但她若無其事的表現，令男人男孩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到頭來，爸爸說的話，好像真的就隻是隨口一說，過去了。
可是，莫單每次看到寶可夢玩鬧的樣子（主要是鴨嘴寶寶和長鼻葉一起玩，妙蛙種子隻會在一邊安靜的曬太陽，壓根不願意加入），就會想起這個問題。
為什麽他會猶豫？到底在猶豫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回來的消息，似乎從阿文口裏傳出去，其他朋友也來找他玩，他們都還沒有自己的寶可夢，莫單也就不帶寶可夢出去和他們玩，玩著的時候，心上總有種，這些遊戲，看起來都太無聊的感覺。
真是奇怪了，離開之前，他和朋友們，都非常沉迷於其中啊？
可為什麽，現在玩起來，卻總有種不夠的感覺？是缺少了什麽呢？
不經意間，路過正在對戰的訓練家，以往他都會忽略過去，那對他來說，是一個不應該去關心的世界。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看著如火如荼的對戰，他不自覺的就放慢腳步，想要停下來看。
原來還能那樣，有這種招式，可惡啊，自己也想戰鬥——
被朋友呼喊，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被吸引走：“對不起！來了來了！”
與那些人和寶可夢錯過的瞬間，內心裏燃燒著什麽，似乎是遺憾，又似乎是渴望。
自己的寶可夢，要比他們的強多了！讓自己來，一定都能贏下來的！
這念頭起來的瞬間，莫單隱約感覺到，這趟旅行，給他帶來的，不止是高興和不高興，以及那些寶可夢了。
可，這念頭，到底代表了什麽呢？
似乎是察覺莫單的不對勁，阿文想了想，找了時間給莫單介紹自己的其他朋友：“他們都有寶可夢，因為都很喜歡對戰，所以之前都沒辦法介紹給你，但現在你也是訓練家了！而且還贏了這麽多道館，我和他們提到你，就很想見你了！”
這麽多道館，也就兩個，那個格鬥道場還不算是正式的呢！
不知道莫單內心的吐槽，總歸是認識了新的朋友，和他們進行對戰的時候，還是沒能得到滿足。
而這些人，卻對他產生了奇怪的崇拜，或者說，一種羨慕。
其中有比他年級大的，也有比他小的，但是從父母手裏得到寶可夢的，但他們的共同點都是，還沒去挑戰過其他道館，或者離開這座城市。
“畢竟吧，是要離開這裏，一個人去旅行啊。。。”
“是吧？挑戰道館什麽的，要離開家，有點害怕。”
“是啊！”
“怕什麽！我還想著要離開家裏呢！媽媽好煩啊！而且挑戰道館拿徽章，參加大會可帥了呢！”
各種各樣的想法，交織在一起，莫單第一次知道，還會有這種想法。
而其中，也有人是，和他現在的狀態最接近的一種：“我不想當訓練家，感覺，不適合我。”
這也是有的，莫單此刻的疑問，就來源於自己到底適不適合訓練家道路。
從深灰道館，再到金黃道館，三個道館，即使他還沒有挑戰過金黃道館，可姑姑與館主的對戰，給在華藍道館裏他本就存在的疑問，施加了一錘。
自己真的，可以繼續走下去嗎？
即使姑姑告訴自己，每個訓練家，都是從零開始，不可能一下子強大，但隻要直麵姑姑與館主的那強大一麵，就免不了心生疑問：自己真的適合這條路嗎？
這種離譜的心思，多次糾纏在他的心上。
很難去排除，這種心思，莫單不想懷疑自己，但偏偏會懷疑。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這種不自信，他知道源頭，卻很難明白，要怎麽排解。
這是一個很長的課題，不是能夠立刻明白的，莫雲沒有這個時期，不是因為性格，而是因為她有著前世足夠的知識和人生經驗，才會跳過這個階段。
莫單的性格的確是充滿了自信的一麵，但他並非是盲目的自信，所以在麵對現實的時候，這種巨大的差距，更容易將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的人，給打擊到。
莫單這些天，很想說出，我們出發吧，可是不管是姑姑，還是父母，都沒有提起過要繼續旅行的事情。
姑姑沒有催促他下決定，爸爸自從那天說了那些話之後，就沒有再提起，媽媽更是天天做各種好吃的，對寶可夢也很好，隻是，所有人都沒提起要再度旅行。
幾乎是漫長到讓他會懷疑自己已經結束了旅行，但莫雲，沒辦法停留這麽久。
莫父莫母裝傻，她不說，一方麵是給麵子，另一方麵是沒必要這麽緊逼，留了餘地。
但不可能一直無限度等待，她已經留出了足夠的時間，夏天也過去了一大半，這個時候，再不去旅行，就不好了。
“小單，距離石英大會的日子越來越少了，想要收集全道館徽章的話，剩下的時間可就不多了。”
以這句話為開端，打破了暗潮湧動的生活。
莫單心想，啊，的確，他隻收集到兩個徽章，如果不能抓緊時間的話，會錯過石英大會開幕。
的確是該走了：“那個！我——”
“哎呀，你們在說什麽呢？對了，今天我燒的飯菜不錯吧？”
太生硬了，嫂子，你如果不想讓他走的話，就直接談啊。
算了，大人也有大人的難處，尤其是當父母的，和孩子的溝通方式，她插不了手。
“我說的很明白了，小單，在三天內給我回複吧，老實說，再拖下去，就沒有時間了。不管你認為自己還想繼續這條道路，還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都得做決斷，這條路，隻有你自己能決定。”
在前世的時候，嗯，很多人都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應該自己決斷，要當即立斷這件事，大部分的情況都是，沒有勇氣，拖延，甚至是無法舍棄沉沒成本。
這明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大家卻都要花費好十幾年甚至一輩子也沒學會。
當莫單踏上訓練家這條路，開始試著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的時候，決斷就成了必要。
之前的決斷，是要他用在自己的寶可夢身上，判斷出自己寶可夢的真實狀況，來做決定。
現在，這種決斷，應該用到他自己的身上了。
即使嫂子打斷，她也必須說出來，要結束這一切，不能再拖了。
將話留在這裏，莫雲離開。
長鼻葉，鴨嘴寶寶，包括看起來像是冬眠的妙蛙種子，都變得興奮起來。
對它們來說，從最初相遇開始，就是一直在挑戰道館的路上，特別是妙蛙種子，它換過好幾任主人，就是為了追求“強大”。
要它在這裏當家養的那種寶可夢？不可能的！
妙蛙種子一直離不開家裏，要不是莫單還會帶著它們出去和別的訓練家對戰，恐怕早就要離家出走了。
但是，它沒法滿足，那些對手，都太弱了。
和道館館主的寶可夢相比，充滿了粗糙以及坐井觀天的感覺。
怎麽說呢，沒有動真格吧，就這種感覺。
妙蛙種子覺得，那種在道館裏用盡全力的感覺，一點都沒有。
還有這個訓練家，他是真的不行啊。
上次的那種感覺，又出來了，沒辦法帶來勝利的感覺。
可是。。。
不，就算是這樣，它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反正訓練家還會挑戰其他道館，那樣的話，自己遲早能變強的。
望向長鼻葉的目光，充滿了嫉妒與羨慕。
為什麽會是它先進化了呢？自己距離進化，又還有多久？如果繼續戰鬥下去，自己也能進化吧？
因此，妙蛙種子，是最為期望能夠繼續旅行的寶可夢。
這樣的它，關注起了訓練家的表情。
莫單抬頭看著媽媽，這幾天，他漸漸明白，很多事情的關鍵，似乎都在於媽媽的身上。
他不知道，媽媽到底想做什麽，明白的就隻有，她不希望自己提起旅行相關的事情。
一切看起來，都好像回到了出發前的日子，多出來的三隻寶可夢，卻又提醒著他們，自己是出去旅行，並且還沒結束。
“媽媽，我得繼續旅行了。”
“小單，別急，你的時間還多的是。”
多？不，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才對。
“石英大會很快就會到的，如果我再不出發，會錯過的！”
莫母沉默了一下，擠出一句：“但是石英大會，每年都有，每年都會有的。”
每年都會有？這代表了什麽？他都已經去挑戰道館了，當然要參加今年的啊？
“媽媽！”
“小單，我還是覺得。。。你還太小。”
此刻的媽媽，就像往常教訓他一樣，擺出了強氣的表情：“小單，你才10歲，我理解你的夢想，到現在為止，你都做得很棒，真的。”
莫單的心裏咯噔一下，這種節奏似曾相識，接下來的話語該不會是——
“但是，你才10歲！你也得到了寶可夢，和它們一起，成功贏了道館戰，你已經做得很多了，可是，我還是覺得，一直在外麵，對你來說，太早了！”
這些話裏的核心就一個，那就是對10歲小孩來說，出發去旅行這件事，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