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龍拉棺
古有三百六十行,囊括販夫走卒,車馬行商。
卻少有人知,在這明麵上的陽行之外,還有一幹陰行沒被統計在內,因為幹這一行的不能行走在陽光下,行內人把這行當叫做陰人行。
我叫白小飛,幹的就是這陰人行。
陰人,說的不是死人,更不是曆史上那群沒卵蛋的太監。
它指的是和死人打交道,幹這一行當的特殊人群,比如常說的量屍出馬,背山趕屍,養蟲養蠱,說的就是這一行的事兒。
不過我的職業更特殊,和他們有些許不同。
我吃的是手藝上的飯,靠的是手裏頭的活兒。
做的是景兒。
旁人不懂行的隻誤以為我們白家景兒就是風水,當然大多數人多少也有這方麵的考慮,比如當下很多人在搬新家開店鋪的時候在特定的方為用玄門八卦的方式改變一地之內的磁場,以此來招財招運。
更有大人物斥資巨額改變家裏的布局,營造出符合玄學八卦的七十二大風水局,以此升官發財。
但其實風水歸風水,以此蓋棺定論,卻是不對的。
因為我們白家的景兒不一般。
請對了景兒,求財的不亞於在家放了一尊財神,財源滾滾來。但若是不小心請錯了景兒,那家裏變成十八層地獄,大禍臨頭也是有的。
所以啊,很多人都把我們白家的景兒叫做改命。
就好像一柄開了刃的劍。
用好了萬事大吉,乘風化龍,立竿見影。
改不好。
傷人傷己,那後果,不堪設想......
八十年代那會,我們白家的景兒可謂著實風光過一段時間,當時我還沒出師,做景兒的是我爺。
那年月,世道亂的很,腦袋別褲腰帶上,願意鋌而走險的也不少。
有天下午,有個山上被招安下來的胡子找到了我爺,出了五萬塊,非要我爺給他做一個‘九龍拉棺’的水景兒。
說實話,五萬塊,放在當時那個大部分人都在攢公分換糧票的年月其實不少了。
可我爺卻想都沒想就給拒絕了。
他說九龍拉棺,拉的不止是財富和權勢。
因為這九魚化龍吃屍填陰,戾氣太重,如果命格不夠的話,一般人鎮不住。
就算僥幸成了,得了九龍相助拉著飛到了那九天之上也做不了那鯤鵬,唯一的結果就是摔的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胡子沒多說什麽。
他隻是看了我爺一眼,就走了。
我爺鬆了口氣,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了,可沒成想,第二天我放學回來的時候便見到我爺在院子裏侍弄幾條剛買回來的金龍魚。
我好奇的說爺啊,你不是不做這九龍拉棺嗎?
咋的就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爺臉色鐵青,他看著我啥話也沒說。
後來我才知道,是那胡子白天趁著我去學校上學的時候拎著一隻剛生了崽子的母狗到家裏,然後當著我爺的麵兒把剛出生沒兩天的狗崽子拎了出來給砍了個稀巴爛。還把那把滴血的刀懸在了我家的大門上。
門口懸刀。
這是以前胡子收債的老法子,懸了這柄刀,就是看上了你家的東西,若是到了時間拿不出,等胡子再來拿刀的時候,要的就是這一家人的命了。
那胡子這是殺雞儆猴哇。
我爺氣的渾身發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因為我父母去世的早,而他隻有我這麽個親孫子。
他也清楚的很,當年上山無法無天的胡子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如今到了城裏頭也做不了安分守己的良民,更看不上這世道條條框框的王法。
這刀懸出來,他就能做的出來。
這一回,為了做這九龍拉棺我爺算是出了大力。
九龍拉棺拉的是棺材,裏頭槨的是財源,是權勢,就算想要做成景兒,必須得讓魚越過那龍門成了精,那就得吸天吸地,用地底下的蘊魂來做飼料。
骨灰當魚餌,牲畜的屍體做養料。
所以那幾天,我爺沒少帶著我往後山荒無人煙的墳圈子裏跑,沒日沒夜的喂,給魚吃的就是那亂葬崗裏的孤魂野鬼。
喂的那些金龍魚一個個眼睛通紅,好像通了靈。
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我當時跟著我爺也學了幾年,我看出來那胡子不是好人,更生了一副短命相,這種人掌不了富貴,更不能長壽。而他要我爺給他做這一盆景兒,就是為了改他自己的命,讓他能如魚得水,財富權勢享用不盡。
可他用我來威脅我爺,為啥我爺他分明氣的渾身發抖,偏偏還用盡了心思的想把這盆水景兒給做的盡善盡美?
“小飛,你不懂,咱們白家的手藝釘是釘,卯是卯,從來都沒二話。那胡子福薄,本來用銀龍魚做這景兒最好不過,可爺啊,偏要用金龍魚,我要這金龍騰飛,帶他去浩瀚天穹。”
“站得高,看得遠,也才摔的越狠。”
“我們老白家做了一輩子的景兒,給人做,給鬼做,唯獨不給這些不講規矩的做。爺拚著這條命不要,也得叫他們知道知道這陰行的規矩。”
我爺說這話說的雲裏霧裏。
但我還是聽懂了。
那胡子殺雞儆猴威脅我爺,我爺也要殺雞儆猴還他這一報。
我爺啊,這是使了手段。
等到那胡子來拿景兒的時候,我爺連問了三次,這景兒他要不要,可胡子一雙眼全都盯在了水景兒裏頭那九條張牙舞爪的金龍魚上,壓根就沒搭理我爺。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胡子就開始轉運了。
短短兩年的功夫,這胡子大發橫財,走到哪都無往不利,成了我們這一片數一數二的土財主。
旁人不知道從哪聽到這胡子是從我爺這裏請到了景兒才一飛衝天,把我們老家的門檻子都踩破了。
有人威逼利誘,有人巧取豪奪。
可我爺愣是咬死了牙拒絕了所有人的提議,嘴裏頭念叨著就這兩天了。
果不其然,
我爺這話說出來沒多久,我就在報紙上看到了胡子死了的消息。
一場空難發生的莫名其妙,他在坐飛機的時候摔的粉身碎骨,連帶著一家老小一個不剩,全都死的一幹二淨,死無葬身之地。
就好像是九條龍把他拉倒了天上,該到他飛的時候沒飛起來,摔的粉身碎骨,還連帶了一家老小。
這時候,那些終日圍著我們家求景兒的人跑了一幹二淨。
跟飛黃騰達比起來,小命更重要。
我們家難得的清靜了兩天,隻是我卻憂心忡忡,畢竟,胡子死了,一家老小也跟著沒命成了絕戶。可跟著胡子混的風生水起的小弟們還都逍遙快活,我生怕那胡子的朋友找上門來。
我拽著我爺跟他說爺啊,咱快走吧,萬一人家找上門來,沒咱們的好果子吃。
可我爺就是咬死了不挪窩。
我提心吊膽了好幾天。
第三天的時候,終於我們家的門被推開了,我以為是胡子的那些小弟們來找茬,嚇得拉著我爺就想跑。
我們孤寡爺孫如何是那群胡子的對手?
可沒成想,
走進門的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絡腮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