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關於雞的糾紛
可眼下，竟是直達天聽。
能說什麽？
無非就是皇帝陛下要降罪罷了。
於是他緩緩放下卷宗，就那麽幹站在原地。
也是這時，有言官站出：“啟稟陛下，臣啟奏宋千戶橫行無忌，蠱惑百姓，有謀反之嫌。”
“臣，附議!”
“臣，附議!”
霎時間，足有十多名言官出列，義正言辭，振振有詞!
弘治皇帝冷漠的挑了宋青山一眼：“宋千戶，你，可知罪？”
無需審問，直接問罪!
下方，宋青山深深垂著頭。
事到此時，哪裏還容的他辯駁置喙？
顯而易見，就是皇帝陛下要製他，再加上文武百官配合。
莫說那拳擊比賽卻是帶來一些負麵效果，即便他沒罪，麵對這等群起而攻之的態勢，那也是死罪一條。
自古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於是他老實道：“臣，罪不可恕，罪不容誅。”
弘治皇帝也是果決：“既如此，便押入牢獄，等候審問!”
很快，有兩名金吾衛上前，準備將宋青山押下去。
宋青山卻擺了擺手，大大方方向外走。
朝堂安靜下來。
弘治皇帝看了看，麵色有些怪異的望向朱厚照。
按理說，太子與那宋青山關係不錯，在此等關鍵時刻，竟是沒站出來，為那宋青山說話？
他猶豫了一下，道：“太子，你以為宋千戶此番，可錯了？”
朱厚照這才踏前一步，徐徐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宋千戶固然有錯，可錯不及陛下您萬一!
轟!
刹那間，幾乎整個朝堂都炸裂了!
言外之意是，皇帝陛下，比那宋千戶的錯，更大？
此刻，便是三位閣老也都錯愕不已，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朱厚照。
堂堂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公然詆毀天子？
太子殿下，莫不是瘋了吧？
文武百官，皆是錯愕萬分。
朝堂之上，一片嗶然。
誰都沒想到，太子殿下，竟會如此指著皇帝陛下。
無端無由，竟說皇帝陛下之錯，比那宋千戶更甚萬倍!
這眼裏，還有天子嗎？
要搞事情嗎？
弘治皇帝也是一陣愕然。
他深深皺眉，定定的望著朱厚照，旋即釋然了幾分，沉聲道：“太子，何出此言？”
朱厚照則是不卑不亢，緩緩開口。
“其一，陛下不問緣由，便懲治宋青山，是為不明!”
“其二，朝堂之上，以一己之言判定百官罪責，是為不公!”
“其三，那宋千戶所做之事，乃為國為民為社稷，陛下卻含糊其辭，無視其功勞此乃昏聵也!”
“敢問陛下，此等不明不公昏聵之行徑，又豈如赤城宋青山之萬一？”
轟隆隆!
幾乎整個朝堂都快炸裂了。
文武百官皆是駭然。
這放肆了!
直接將勤勉有加的皇帝陛下，貶低的一無是處啊!
跟著，百官之中，一個個仿佛不認識這位太子殿下一般，驚恐交加。
站在前方的大學士劉健緩緩出聲道：“殿下此言差矣，那宋青山鼓弄拳擊比賽，是為禍國殃民也，此乃大罪啊!”
“錯矣!”
朱厚照轉身，直接頂了回去：“劉師傅，您隻知其過，不聞其功，昏聵至此，與陛下有何異？”
唰的一下，劉健登時老臉通紅。
身拜內閣，換作以往，那便是封候拜相，位極人臣。
便是有些過錯，莫說是當朝太子了，便是當朝帝王心有不滿，也萬萬不會如此直
截了當的說出來。
可這位太子殿簡直吃錯藥一般，大肆開腔，渾然沒把滿朝文武放在眼中啊
“放肆!”
弘治皇帝一聲厲喝：“朱厚照，你，活膩了嗎？”
聲聲凜然，龍威浩**。
可朱厚照卻不以為意。
他撇了撇嘴，滿不在乎道：“陛下，先前，宋千戶本是不願意臣多嘴的，他早已勝券在握。”
“可事到此時，臣，不得不多嘴一句。
“敢問陛下，您隻見那拳擊比賽致使百姓躁動而蠻橫，可能見其萬世之功否？”功勞!
從始至終，這位太子殿下一直強調的兩個字。
滿朝文武一陣寂然。
那宋青山搗鼓所謂的拳擊比賽，鬧的百姓躁亂不堪，還有功了？
一貫老道的謝遷忍不住道：“敢問太子殿下，宋千戶，有何功勞啊？”
朱厚照不苟言笑，緩緩開口。
“宋千戶，功不可沒，功載千秋!”
嘶!
百官不由得噤聲。
這高了。
高到滿朝文武怕是都無一人敢與之比肩。
弘治皇帝氣的身軀都有些抖動，幾乎咬著牙問：“功勞？”
話音剛落下，外麵便有了動靜。
還不等蕭敬回報，弘治皇帝憤然道：“說，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又有民戶鬧了起來？”
蕭敬有點傻眼，指著外麵道，街道之上，都是
刑部尚書白昂當即激動起來：“陛下，這便是那宋千戶禍國殃民之鐵證啊，這頭他剛被抓起來，外麵的百姓便鬧了起來，明顯是圖謀不軌，其心可誅啊!”
弘治皇帝神色晦暗，大手一揮：“把那些搞事情者，全部抓起來!”
“不可!”
朱厚照當即阻止：“陛下，您，隻會一言堂嗎？百姓因何聚集，您，便無需過問直接定罪嗎？”
弘治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緩緩點頭。
這話，不無道理。
作為一位明君，麵對涉及朝廷顏麵之大事，都必須問個究竟。
“好好好!”
弘治皇帝不住點頭：“既如此，擺駕吧!朕倒要看看，這些賊子要做什麽？”
不多時，在弘治皇帝的帶領下，文武百官，皆是便衣出行，來到街上。
放眼望去，無數平民百姓聚集在一起，拉出一條長龍，緩緩向前行進著。
弘治皇帝湊前幾分，攔住隊伍後方之人，笑問道：“老哥，何故啊？”那年逾古稀的老者哼了一聲，高傲的抬起頭：“這位兄弟，你不是京城之人吧？”弘治皇帝老臉有些尷尬，卻硬著頭皮點頭：“是是，老哥您說。”
“拳擊比賽!”
那老者徐徐開口：“朝堂之上，有某些醃臘口口聲聲說拳擊比賽致使百姓異動，嗬嗬，咱們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什麽叫異動!”
說著，老者又快速跟了上去，與眾人一道嘶吼著。
“打架鬥毆，全民公敵!”
“打架鬥毆，罪不容恕。
“大明盛世，和睦相處!”
“有錯改之，無錯加冕!”
一行人，緩慢向前行進著。
後麵，包括弘治皇帝在內，文武百官皆是愕然。
怎麽回事啊？
似乎，與大家預料之中的景象，有所不同啊!
隊一伍繼續行進，很快來到兩個院落跟前。
唰!
幾乎同時間，所有人都扭頭，望向隊伍一側的兩個院落，無聲無息，跟著，又繼續向前。
待得後麵的弘治皇帝與百官趕至，所見之下，皆瞠目結舌。
那兩個院落，隔著一道二尺高的矮牆。
矮牆兩側，有著兩個人，皆是跪在地上，砰砰，不住的研認錯。“老兄，我錯啦!”我不該啊!
“不不不，是我錯了，兄弟，咱們是鄰居啊，何必為一隻雞而打架呢。”
“還是我錯了，我這就去知府衙門認錯，兄弟你原諒則個啊!”
矮牆兩側，兩個人說一句話，便扣一個頭。
你來我往，爭執不休。
而所爭之事，竟是誰錯了!
咣!
“老哥啊，我錯啦，您千萬原諒我吧，我不該動手的!”
“不不不，兄弟，錯的是我啊，您就不能給老哥一個機會嗎？”
跟著咣咣咣!
兩個人又是互相扣頭。
後麵，一眾人都看的傻眼了。
什麽情況啊？
弘治皇帝湊前一步，試著道：“兩位兄台，你們這是何故啊？”
“嗯？”
其中一人抬頭，麵色冷峻：“昨日，我兄弟家的雞，飛入我家院子，我打了幾下我錯了啊!”
話音剛落下，對麵又響起聲音：“不啊，老哥，那是你家的雞啊，在你家院落飛舞，理所當然，我錯啦!”
跟著，又是一陣扣頭。
咣咣咣，此起彼伏，態度，誠摯而懇切!
弘治皇帝徹底懵了。
什麽情況啊？
百官亦是大眼瞪小眼，瞠目結舌。
文武百官，皆是看懵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
兩個民戶，各自跪在矮牆跟前，扣頭不斷，錯的不是自己一般。完沒有道理啊!
正常情況下，兩戶人家起了爭執，肯定是紛紛指責對方的不是的。
即便不指責對方，也要為自己講理辯駁啊。
完全反了過來!
兩個男子，瘋狂扣頭，隻為讓對方認同犯錯之人，是自己!
太不對勁了。
便是天書，也不敢這般講啊!
弘治皇帝也是錯愕萬分，完全沒預料到這一幕。
尤其是他看過兩個民戶因為一隻雞的事情而大打出手的卷宗，對此，心中自有了解。
可眼前這景與卷宗上所記載的，完全不符，乃至於相悖啊!
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止住正在磕頭的一人，沉聲道：“你，先起來說話。”
那人狠狠的瞪了弘治皇帝一眼：“我不!”
那人則繼續道：“我兄弟若不肯原諒我的錯，我便永遠不起來，一直，在這裏磕下去!”
說著，低頭下去，衝著地麵，咣咣咣的磕頭，十分用力。
而矮牆對麵之人，也毫不示弱，同樣卯足力氣，拚命扣頭。
而這邊越是用力，後麵的百官見了，越是茫然，一個個紛紛傻眼。
弘治皇帝見狀，幹脆扯起一人，衝著另外人嚴聲道：“本官，乃是順天府尹，你，起來!
二人一聽官老爺來了，倒是老實了幾分。
可很快，院落這側的男子又忙是跪倒。
“大人，是小人錯了，小人不該打張兄家的雞，求您責罰小的吧。
話音剛落，對麵之人忙道：“不不不，大人，錯的是小人啊，求您處置小人吧。”弘治皇帝有些沒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