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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婚的女人都想控製男人的欲望,但是往往到頭來發現,能控製得了男人的錢包也控製不了男人的心。當發現老公竟然在搞婚外戀時,唐麗婷特別窩火,她總以為多年來已經把老公收拾得服服帖帖,可沒想到孫治海還是跳出了如來佛的手掌心。那天無意間捕獲了老公的隱情,她就醋勁兒大發,大吵大鬧,拿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看家本領,要逼迫孫治海說出那個狐狸精到底是誰。可是沒想到,老公根本就不理她,抬腿就走了。昨天到了下班時間也沒回家,往常都會打個電話回來,告訴她有應酬,現在可好,連個電話都不打了。

她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把剪刀,隻要老公一回來,就往自己手腕動脈上剪,她不能提前剪,剪早了就沒人救她了。可是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公安局的電話,告訴她孫治海死了,而且是被人殺了。仿佛握緊了拳頭準備出擊,可是敵人卻被別人消滅了,唐麗婷心中頓時充滿了失落感。嫉妒發狂的女人就是這樣,老公的死活已經無關緊要,自己特別失落才是最最關鍵的。

當她得知老公的情人是電業局的辦公室主任葉菡時,敵人又出現了,唐麗婷的心中又被仇恨鼓**得滿滿的,她覺得生活終於又有了盼頭,有了盼頭就有了希望。雖說昨天晚上那個女警官偏袒著葉菡,可是她能偏袒她一輩子嗎?回到家之後,唐麗婷尋思了一晚,決定去電業局大鬧一場,一定要把那個騷狐狸徹底搞臭,讓她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做人。她想象著葉菡的慘狀,心中特別痛快,於是她就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充滿了複仇的期待以及可能帶來的快感。

她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她心中懊惱,錯過了上班的高峰期,看來隻好等到下班時再去電業局大鬧了——這種事,一定要人多的時候鬧才有效果。

披上睡衣,她將肥胖的身軀搬到門口,從貓眼一看,原來是個送快遞的。打開門,快遞員非常禮貌地問道:“是唐麗婷小姐嗎?”

“是。”唐麗婷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此時她尚不知道,這是她在人世間打的最後一個哈欠。

“你的快遞。”

“我的?什麽東西?”

“你在網上買的書啊。”

“我在網上買書?沒有吧?”唐麗婷覺得很搞笑,她從來不看書,怎麽會在網上買書呢?

“哦,對不起,大概我們搞錯了。”

快遞員剛剛要走,唐麗婷馬上說道:“等等,是我買的,嗬嗬嗬,剛睡醒不清醒,都把這事給忘了。”——愛占小便宜的人就是這樣。

快遞員掏出一本書來,那是一本非常薄的小冊子,封麵上隻有兩個字,唐麗婷倒是認得,是“孟子”。

“你們送書難道都不帶包裝的嗎?”

“金融危機,節約成本。”

“哎喲,這點兒小錢都要省,我看你們公司真是無可救藥了。”

“是,是。”快遞員說道,“你看這本書是你買的那本嗎?”

“是是,就是這本。”

“你翻到第十頁看看。”

唐麗婷翻到第十頁,草草地看了看,說道:“怎麽啦?”

“你看這行字,我用熒光筆畫過的,就是這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你這人真有意思,你憑什麽畫我的書?小心老娘投訴你。”

“你真的看過這本書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我看不看關你什麽事?你工號多少?老娘馬上投訴你,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現在的人,真是一蟹不如一蟹。”

“如果你真看過這本書,你就不會被人殺了。”

“你說什麽?”唐麗婷嚷道,“操,敢嚇唬老娘……”

唐麗婷人生中說出的最後一個詞語就是“老娘”,隨後她的嘴角就溢出了鮮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她雙手緊緊地捂住胸口,但是依然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鮮血。傷口是被一把刀紮中的,紮得很準,直中心髒。她當時感到一陣心悸,心髒似乎收縮了一下,緊接著便開始無限擴張,心肌活力不減,敬業地泵壓著全身的血液,很快在她身邊就成了血的汪洋。她重重地倒在一地的血泊中,雙腿一蹬一蹬地抽搐著,幾下就不動了。唐麗婷就這麽死了,空氣中,一句“老娘”還餘音未絕。

血泊中的唐麗婷就像一條死去的肥狗,佝僂著身子蜷縮在一起,一身的肥肉軟塌塌地貼在地上,早已下垂的碩乳此刻像是攤開的一坨鼻涕“流”在了地上。那本奪命的《孟子》就在她腦袋旁邊,泡在血泊裏變成了一本血書。

蔣子良和彭菲菲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具屍體,兩個人離開醫院後便趕到這裏,本來想調查孫治海有無虐待老人的事情,沒想到他老婆也被人幹掉了,而且竟然也收到了一本《孟子》。書上血液還沒有幹,隻是在表麵結了一層粘膜,不需要權聰到場,蔣子良就能推斷出,唐麗婷是在兩個小時前被人幹掉的,而且凶器又被殺手拿走了!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凶手肯定是大搖大擺地進屋然後下手。殺人之後,凶手還非常禮貌地把大門給關上了這才離開,害得蔣子良敲了半天門都沒人理,要不是鮮血從門縫裏流出來,他和菲菲恐怕掉頭就走了,估計要過很多天,屍體腐爛散發出臭味了,他們才會接到鄰居的報警。

蔣子良給權聰打了電話之後,就跟彭菲菲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開門的是個老太太,大概六十多歲,看到兩個警察站在門外不禁疑竇叢生,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彭菲菲親熱地說道:“阿姨您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想調查一下隔壁這家人的情況。”

老太太嘴角一撇,臉上現出一副鄙夷的神色。“那家人啊?豬狗不如。”

“怎麽啦?”

“良心被狗吃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

“唉,他們幹那些事,我都看不下去了。”

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女人,每個不孝子的背後也都有一個女人。女人有時候是男人的依靠,有時候成為男人的借口。所謂借口指的是,把自己的不孝全推到老婆身上,而很多不孝的女人也願意充當這個角色。唐麗婷一直以來兢兢業業不知疲倦地扮演著“借口”的角色,她跟孫治海結婚十年了,十年來,她把老公收拾得服服帖帖,起碼表麵上如此。

對公公婆婆,她充滿了十二分的敵意,最初幾年兩口子跟公婆住在一起。老太太說,唐麗婷天天對婆婆使臉色,一不順心就指桑罵槐地罵婆婆,聲音特別大,在隔壁都聽得清清楚楚,說她婆婆是個一輩子玩嘴混吃的貨:“你住在我家,頂多算個老保姆,當保姆都差點兒事,那麽懶。”對老婆的放刁撒潑,孫治海最初隻是假意勸解,到最後幹脆勸父母離開了他們家。

一個月前,父母又來看望他們,畢竟兒子是親生的,多年不見想得慌,但是唐麗婷卻大吵不鬧,死活不讓兩個老人家進門。兩個老人坐在門外越想越傷心,開始邊哭邊數落孫治海的種種不是。孫治海終於打開了門,但卻不是請父母進門,而是勸父母趕緊離開,說:“我一堂堂局長,你們就不要再來添亂了!”孫治海塞給父母五百塊錢,又把門關上了。

聽著老太太的講述,蔣子良恍然大悟:“哦,晚報報道過這事,不過沒寫名字。原來竟然是一個局長啊!”

“可不是嘛,”老太太說道,“還是領導幹部呢,素質這麽差。”

老太太可能不知道,2003年9月,廣東深圳一個公務員也是將父母堵在門外不讓進門;2006年12月,山西省永濟市一個老人,肺癌晚期,被七個子女丟在醫院裏無人理會,其中四個子女都是黨員幹部。所以,一個人的素質跟官職的高低沒什麽太大關係,當然如果你質疑自己領導的素質,出了問題我可不負責。

蔣子良說道:“我記得《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裏規定,拒不承擔贍養、撫養義務的,要給予警告、記過或者記大過處分啊。”

“民不告官不究。兒子再怎麽不是人,做父母的也不會輕易去告發他,更不會因此而去毀了兒子的前程。”

“哎呀,你說咱倆將來萬一生出忤逆子了怎麽辦?將來兒子把你放在牆頭上那才好玩呢。”

“那咱倆就一起坐在牆頭上喝西北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