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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死神造訪202路末班車的時候,三合小區公交總站站長郝大民正坐在電腦前,興奮地瀏覽著網頁,用右手食指艱難地敲打出三個字:“正點啊。”他看的網頁正是蔣子良和彭菲菲剛剛看過的:《網絡通緝令:搜出這個第三者》。

第三者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不漂亮也不可能當第三者。在郝大民看來,這個第三者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胸部,女人穿著吊帶裙,腰微微地彎著,兩隻手搭在一起放在大腿根部,壓住了要被風卷起的裙擺。女人的**露出了一小半,非常白皙,乳溝很深,郝大民想淹死在裏麵。他今年四十出頭,正是男人花花腸子最多的時候,他也曾想利用職務之便勾搭一個售票員,可是公司招聘的售票員一個個皮糙肉厚,比自己老婆還難看。他很想招聘一個像揚州公交MM那樣的售票員,可是一直招不到。看著第三者的照片,郝大民遐想半天,最後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了,目光這才離開了照片。看看跟帖,已經有五百多條了,這個第三者看來遲早會被人揪出來的,到時候就知道她到底住在哪裏,在哪兒工作了。

老婆催他睡覺,他煩亂地答應著,剛關掉電腦就接到了電話。電話是陶訓義打來的,他覺得這司機很不懂事,深更半夜的打什麽電話啊?即便出了事故,不是有保險公司嗎?等他接聽了電話之後,才意識到事情重大,披了一件外套便駕著車風馳電掣地趕往三合小區公交總站。

往常這時候,公交總站早已死寂一片了,今天晚上卻特別熱鬧,三輛警車閃爍著紅藍色的警燈圍住了一輛公交車。在中國,即使什麽都缺,也不會缺看客,雖然已經是淩晨,但是四圍還是圍著十幾個附近的居民,他們一看到有熱鬧可看,連覺都顧不得睡了,竟然興致勃勃地跑下樓來了。一個警察正在給陶訓義錄口供,郝大民擠上前去,急吼吼地問道:“陶訓義,怎麽回事啊?”

“死人了。”

“你是誰?”洪躍宗問道。

“他是我們站長。”陶訓義說道。

“你好你好,”郝大民說道,“不知道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沒有。”洪躍宗直截了當地說道,這讓郝大民很沒麵子。

陶訓義說,他把車開回總站後,發現那個乘客還坐在那裏睡覺就過去叫他起來,可是他沒答應,於是陶訓義就推了推他,結果這一推不要緊,蓋在乘客頭上的鴨舌帽掉到了地上,他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接著他發現,附近車板上流了一攤血。陶訓義說道:“在金沙灣站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了,當時所有乘客都下車了,隻剩下他一個人,我看他低著頭,以為他在睡覺,還提醒他別睡了小心感冒,可是他也沒理我。”

“他是從哪一站上車的,你還記得嗎?”

陶訓義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道:“好像是在華陽路站上的車。”

“你確定?”

“確定。”

“為什麽記這麽清楚?”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看到他,就覺得他特別晦氣,有時候一個人要倒黴的時候,都會在臉上表現出來的。而且,全車就他一個人戴著帽子。”

洪躍宗轉向郝大民:“郝站長,我想要一份202路的線路表。”

郝大民立即去辦公室拿了一份出來。

楓山公園—蒙古路—海口大橋—中心街—桃樹村—石龍壩—郵電大樓—商業大廈—人民商場—鵬程影院—讀書鋪—芙蓉橋—五裏堆綜合市場—漢城社區—新聞中心—迎祥路—軸承廠—華陽路—科技街—兒童醫院—小港—菏澤路—東平路—團島—金沙灣—三合小區

洪躍宗看著線路圖說道:“死者從華陽路上車,最晚是在金沙灣站遇害,一共坐了七站。在這期間,你有沒有注意過他?”

“呃……沒有。”

“死者在華陽路上車的時候,是一個人上車的,還是有很多人一起上車?”

“一個人。”

“他上車後,車上一共有幾個人?他們都是在哪一站下車的?”

陶訓義聽了洪躍宗的問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警官,這我哪能記這麽清楚啊?”

“好吧,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沒有啊,”陶訓義說道,“對了,在團島站的時候,有個人下車慢了點兒,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

“那人長什麽樣?”

“沒看清。”

“有多高?”

“這個……後麵光線不好,我又是從倒後鏡看的,隻看到一團人影,哪能看清楚有多高啊?”

“一路上,都有哪些人坐在死者附近?”

“沒注意。”

“你怎麽什麽都沒注意啊?”

“警官,我是司機啊,我要一直往前看,不能往後看的。”

洪躍宗盯著陶訓義看了半天,覺得他說的話挺有道理的,心想再也問不出什麽更有價值的線索了。

此時,權聰正在車上跟屍體對話。

“你們又聊什麽了?”蔣子良問道。

“他跟我說,他沒有任何反抗就被人搞死了,他還說連他都不知道他是被誰搞死的,他還說他死後甚至都沒有掙紮一下。”

“他難道就沒告訴你身上有幾處傷口啊?”

“這個他倒沒說,不過我看出來了,就一刀,一刀斃命直中心髒。不過,凶手很小氣啊,這次還是沒把凶器留下來。”

蔣子良蹲在屍體旁邊,掏出了死者的錢包,找到了身份證。

“江麓,名字倒不錯。29歲,漢族……”蔣子良喃喃地念著,然後環顧車廂,他難以想象,在這麽狹窄的空間,凶手要如何行凶才不會被人發現,而且還能一刀斃命?如果少川在這裏,他會怎麽辦呢?江麓坐在門旁邊,如果凶手要靠近他的話必須離開座位,這就意味著必須是進站的時候下手,凶手很可能下車時順便殺了他。可那時候車停了,江麓挨一刀肯定會大叫的,而司機卻沒發現任何異常情況,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了,凶手把他麻醉了。

“權聰,你檢查一下死者有沒有被乙醚麻醉過?”

權聰思索一番說道:“這個問題,需要我跟江麓到解剖室深入交流一下,才能告訴你。”

“好吧,你們好好聊聊。”蔣子良說著又蹲到屍體旁檢查。

“你看夠了沒有?”權聰說道,“看夠了我就帶他走了。”

“走吧走吧。”蔣子良揮揮手說道。

幾個警察把屍體抬走了,車廂裏隻剩下一攤鮮血。蔣子良正準備離去,驀然發現江麓坐過的椅子下麵有什麽東西。

那是一本《孟子》,裝幀精美考究,沾滿了血。

蔣子良吃驚地看著彭菲菲,菲菲同樣是目瞪口呆,直覺告訴她,這絕不會是巧合。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書,端詳一會兒說道:“跟上一本,不是一家出版社出的。”

“凶手不會是國學熱的擁躉者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不放《孔子》、《老子》,偏偏放一本《孟子》呢?”

蔣子良認真嚴肅地說道:“可能《孟子》比較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