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昨日重現

公安局長侯國安看到蘇鏡還在發愣,心裏一陣氣惱又是一陣難受。蘇鏡是他從警校招聘來的,他依然記得幾年前的一幕,為了擴充警隊增加刑偵人才,他來到北京中國公安大學麵試報名的學生。學生們都很優秀,回答問題都很得體。但是當蘇鏡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他明顯感到這個年輕學生周圍的氣場。他不像其他學生那樣書生氣十足,舉手投足間無不顯示出一股堅毅和穩重,還有一點點的玩世不恭。更讓侯國安欣喜的是,這個蘇鏡在進屋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裏就識破了他的身份。當時為了觀察學生的應變能力,侯國安脫下了警服,裝扮成服務生,而讓兩個副手坐在麵試桌旁。蘇鏡坐下後,其中一個進行了自我介紹,說自己是順寧市公安局長侯國安,接著便開始問一些常規的問題,第一個問題要蘇鏡自我介紹,於是蘇鏡便講起了籍貫、求學經曆、求職意向等等,這期間侯國安端著茶壺從會議室一角走了過來,給兩位警察倒水。

蘇鏡微微一笑,看了看侯國安。

一個警察又問了一個常規性的問題:“現在招聘單位對文憑的要求越來越高,你對這個現象是怎麽看的?”

蘇鏡卻哈哈一笑:“哥們,這麽老土的問題就不要問了,咱們馬上就是同事了。”

警察一愣,驚訝地看了看他,然後笑道:“這位同學,你很自信啊。”說著話,禁不住打量一眼端著茶壺的侯國安。

蘇鏡又笑了:“哥們,你太沒底氣了,招聘一個警員,還要看一個服務生的臉色嗎?”

警察啞口無言,侯國安爽朗地一笑,拍了拍蘇鏡的肩膀,說道:“小子,說說看,我哪裏裝得不像了?”

蘇鏡忙站起來,說道:“侯局長,是您的煙癮出賣了您。我剛才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您正好要把手舉到胸口處要拿什麽東西,但是你的襯衫口袋是空的。而且你手的方向不是伸向襯衫,而是伸向襯衫往外一點,於是我就想你可能本來穿著外套,而外套已經脫掉了。但是這時候,我還沒有懷疑,隻是覺得奇怪,所以就開始注意你。”

“然後呢?”

“然後你來倒水,侯局長一定是臨時想出這個主意的,鞋是服務生的,隻是穿到了你的腳上。可惜的是,那個服務生比你矮,腳也比你小,你穿著一雙小鞋,走路非常不舒服,隻好一直用腳掌內側著地。看到你走路的樣子,我更加注意你了,於是我看到了你的襯衫。侯局長當初要冒充服務生的時候,一定是看到服務生也穿著白襯衫。可是,服務生是不可能穿雅戈爾襯衫的。”

“好,很好。”侯國安由衷地讚歎道。

“接著,我又看到了你的手指,因為你煙癮很大,食指、中指都被熏黃了。於是我想到,你剛才準備掏的是香煙。一個服務生膽子再怎麽大,也不可能在工作的時候還想著要拿煙抽。不過,到這時候,我隻是懷疑你的身份,卻不知道你就是侯局長。”

“哦,那你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你的屬下出賣了你。當你倒水的時候,他們兩位一直用雙手虛扶著杯子,我們都知道這種姿勢意味著什麽,這表示了一種敬意。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會出於禮貌,即便是服務生來倒水,也會雙手扶一下杯子表示感謝,但是在倒水的過程中,一直這樣扶著就有問題了。這時候,我已經開始懷疑你就是侯局長。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我馬上狂妄地說:我們馬上就是同事了。這時候,這哥們首先看了看你,這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所以,你肯定就是侯局長!”

蘇鏡說完,侯國安哈哈大笑,禁不住鼓起掌來:“好,好!”

就這樣,蘇鏡被招聘到警隊。一晃幾年過去了,他屢立奇功,兩年前,順寧電視台一個美女主持人被毒殺在直播台上,正是蘇鏡抽絲剝繭緝獲了真凶。可是今天晚上,他卻優柔寡斷,緊急關頭無法開槍,這讓侯國安非常痛心。他走到蘇鏡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勸慰道:“沒事,不要有心理壓力。是不是太緊張了?”

蘇鏡從冥想中緩過神來,他試著活動一下右臂,可是右臂還是沒有反應。他著急萬分,但又不想在侯局長麵前表現出來,隻是說道:“沒有,沒有。”

侯國安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看,這些天你也夠辛苦的。好好休息幾天,調整一下心情。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要老記在心上。”

蘇鏡感激地看了看侯國安,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現場。雪已經積得很厚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好朋友李大勇。李大勇本來在老家電視台工作,一年前,他跟蘇鏡說想到順寧發展,問有沒有門路。蘇鏡自然想到了《順寧新聞眼》的製片人陳燕舞,陳製片非常爽快,看了李大勇的簡曆後,立即同意。李大勇沒有讓陳燕舞失望,他入職以後,經常深入虎穴報道那些醜惡的社會現象,不少報道引起了轟動也得到了好評。

蘇鏡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大勇的電話,想找他喝上幾杯聊聊天,可是過了半天也沒人接,他隻好悻悻地放下手機,自言自語地罵道:“這小子,又去哪兒鬼混了!”

他叫了一輛的士回到家裏。家裏冷冷清清的,老婆朱玉回娘家了,他隻能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他脫掉外套,坐在沙發裏,試著用左手抬起了右臂,但是左手剛剛一鬆,右臂便僵硬地墜落下來,仿佛那已經不是他身上的東西。

“他媽的,”蘇鏡罵了一聲,用左手使勁捶擊右臂,但是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真是撞邪了!”

他操起電話,撥打朱玉的電話,想告訴老婆自己生病了,希望她早點回來。朱玉回娘家好久了,也該回來了,但是她手機關機了。蘇鏡無聊至極,去洗了把臉,走到臥室坐到**。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個相框,裝著他跟朱玉的合影。他記得非常清楚,那是在遊樂園裏拍的,那時他們結婚不久,去遊樂園裏瘋狂地玩了一天。這張照片的背景是過山車,老婆的臉蛋緊緊地貼在蘇鏡的胸前,長發披肩,美目盼兮。他忍不住拿起相框,吻了一下照片上老婆的臉蛋,輕輕地說了聲:“晚安,親愛的。”然後關掉燈,蓋上被子,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