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符

傅叢博遇害半個小時後,一輛標有“刑偵勘查”字樣的獵豹越野車在老城南門內的第一個胡同口停下來。

車剛停穩,一個體形修長、動作敏捷的女子跳下車。隻見她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烏黑利落的短發,生動並富有東方情調的臉龐,高挑的鼻梁,一對漂亮的大眼睛閃爍著深邃的目光,屬於那種不是很豔麗,但絕對耐看的女人。她平靜的表情中透露著堅毅的神色,上身穿著件緊身夾克衫,下麵是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淡綠色的駱駝牌休閑鞋。健美勻稱的身軀散發著特有的迷人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個經常進行健身鍛煉的人。

從警車裏出來的女子叫蘇苓,刑事人類學碩士,長陘縣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兼刑事技術鑒定科的科長。她原來是一名法醫,因為工作出色,參與偵破了多起重大案件,被提拔為副隊長。二十分鍾前,她接到刑警二中隊的電話,說老城南門附近發生了命案,於是馬上帶著助手葉雪寒一起趕過來。

下車後,蘇苓用敏銳的目光把周圍環境掃視了一圈,街道邊站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地議論著什麽,胡同口處有一名負責警戒的警察。她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一邊把後背印有“刑事勘查”字樣的藍色馬甲穿上。這是現場勘查專用馬甲,裏外有多個口袋,裝有微型紫光手電、指紋刷、膠帶、小工具刀等一些現場勘查的必備用品。

身穿警服的葉雪寒打開獵豹越野車的後尾箱,從裏麵取出兩隻銀色的鋁合金箱子,扁平一點的是綜合勘查箱,高的是立式法醫勘查箱。法醫出身的蘇苓不僅要對屍體進行初步的屍檢,同時還要勘查犯罪現場,所以攜帶的現場勘查工具非常齊全。

葉雪寒中等身材,體形有些偏瘦,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幹警察的料。兩年前,葉雪寒從警校畢業,考入公安局後就一直跟隨蘇苓學習,此時他提著兩隻勘查箱默默地走到蘇苓身邊沒有吭聲——跟隨蘇苓工作了兩年時間,他已經熟悉了她的辦案習慣,蘇苓從下車的那一刻起就進入工作狀態,在未進入犯罪現場前,她會觀察周圍環境,因為許多犯罪分子在實施行動前通常要精心挑選作案地點,所以外部環境往往也是案發現場的一部分。

應該說蘇苓對這裏的環境非常熟悉,因為她就出生在老城區,童年就是在這條南門大街度過的,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充滿感情。看到葉雪寒提著勘查箱過來後,她沒有過多停留,邁步向胡同裏走去。

兩人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古巷走了沒幾步,迎麵碰到古城派出所的王所長,王所長熱情地向蘇苓打招呼。

“小苓,你們來得好快,剛想到胡同口接一下你們。”

蘇苓叫了一聲王叔,隨後問道:“是什麽情況?”

王所長已經五十多歲,再有幾年就該退休了,他留著小平頭,頭發已經花白,額頭的皺紋仿佛刀刻的一般。蘇苓之所以稱呼他王叔,是因為她父親也是位老公安,曾跟王所長在一起工作過。

十年前在傅叢博的推動下,長陘縣啟動了古城保護計劃,所有政府機關全部搬遷到了十公裏外的落馬鎮,在那裏建了一個新縣城。長陘古城這邊重點發展旅遊業,隻保留了派出所和管委會,所以古城內發生案件王所長會最先趕到。

王所長在前麵領路,邊走邊向蘇苓介紹情況,“死者是居住在這裏的畫家傅叢博,大約二十分鍾前我們接到傅教授家的保姆打來的電話,說教授好像出了事。我帶著兩個人趕過來,發現人已經死了,於是給昆侖打電話,讓他趕快帶人過來。”

王所長說的昆侖是刑警二中隊的隊長廖昆侖。派出所負責當地的治安,而刑事案件由刑警隊負責,刑警隊也劃分了責任區,古城這邊由二中隊負責,所以王所長才會通知他們。

“是凶殺案?”蘇苓輕聲問。

“嗯,不過這起案件有點詭異,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

“詭異”兩個字讓蘇苓感到有些好奇,忍不住瞥了王所長一眼,想不出是什麽事情會令這個老公安感到詭異。

王所長沒有注意到蘇苓表情的變化,繼續說:“教授的脖子上有一道致命的傷口,現場沒有發現凶器,所以凶殺的可能性很大,最奇怪的是他的頭上紮著三根針……”

“死者頭上紮著三根針?!”

這種情況讓蘇苓也感到有些意外,急忙問道:“是什麽樣的針?”

“就是醫生用的針灸針,紮在頭頂和兩個太陽穴上。”說完,王所長指著前麵一棟青磚小門樓,“喏,就是這個院子。”

眼前是一座普通的尖山式青磚小門樓,筒瓦硬山過壟脊,斜麵覆蓋著灰瓦,對開的兩扇黑色木門,門板上部貼著一對造型凶悍的門神。門口兩側已經扯起來藍白相間的警戒帶,旁邊站著一名年輕的警察,看到他們過來,急忙把警戒帶子掀起來讓三個人過來。走進門樓繞過影壁牆後,看到身穿便衣的廖昆侖和搭檔小李站在廊簷下,正在向一名中年女人詢問情況。

見蘇苓他們進來,廖昆侖迎上來叫了一聲蘇隊,然後向她匯報情況:“死者叫傅叢博,是美術學院的退休教授,愛人和子女都在國外,平常都是由這位保姆照顧他的生活。據保姆說,她在做午飯前還去書房給教授送過開水,做好飯後去請教授吃飯,發現教授全身都是血,嚇得跑出去打電話報警……”

蘇苓邊聽廖昆侖匯報情況,邊接過葉雪寒遞來的現場勘查用一次性鞋套,把雙腳都套起來,然後又戴上淡綠色的一次性帽子和口罩。

“趕到後我發現現場有些詭異,所以馬上給蘇隊打電話……”

這是蘇苓第二次聽到“詭異”這個詞,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起簡單的案子,於是問道:“是不是死者頭上紮著三根針灸針?”

“不錯,剛才我特意問了一下保姆,死者身體很健康,根本沒有做過針灸,而且家裏好像也沒有這種東西。”

“這麽說死者頭上的針是凶手所為?”

“嗯,保姆說她做飯前進書房送開水的時候教授還在看畫,對了,傅教授不僅是一位著名的書畫家,還是書畫收藏家,據說收藏有許多書畫珍品……”

蘇苓明白廖昆侖話裏的意思,這種情況多數是圖財害命,不過在未查明真相前一切都隻是懷疑。她打斷了廖昆侖的話:“保姆什麽時間開始做午飯?”

“她說一般都是十一點以後就開始準備,派出所接警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

“這段時間她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嗎?”

說話的同時,蘇苓又把一次性的手術衣穿好,做好進入現場前的準備工作。她看起來像是要做手術的醫生,這樣做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腳印和身上的微量物質落在現場。

“我問過了,保姆說她一直在西廂房的廚房裏,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好吧,馬上安排人對周圍群眾進行偵訪,重點了解十一點到十一點四十這段時間內是否看見可疑人員……”說著話,蘇苓提起法醫勘查箱走進正房的明間。

走進屋裏,蘇苓巡視了屋內環境,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套黃花梨的中式中堂,條案上擺放著一尊木雕佛像和兩個大花瓶,中堂上部懸掛著一幅《鍾馗捉鬼圖》,屋子兩邊各有一對圈椅。屋內的陳設流露出古色古香的氣息,而且與小院的建築相得益彰,非常和諧,唯一讓人感覺不舒服的是屋子裏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左側書房的兩扇老榆木的格扇門敞開著,蘇苓走到門口,先站在門前查看房間裏的情景。隻見教授坐在圈椅裏,身體靠在椅背上,頭歪向左側,教授頭上隻有稀疏的少許頭發,所以紮在頭頂上的銀針很明顯,站在門口就能很清楚地看到。

蘇苓沒有急於走進書房,而是先按亮了手裏的可調式微型手電,蹲在門前,用手電照射著書房地麵查看是否有可疑痕跡。

她現在進行的是“靜態勘驗”,也是現場勘查的第一步,就是在不變動現場物體原始位置的情況下進行的勘驗,通過觀察、標記、測量、拍照等手段來進行。

桃木色的木製地板上非常幹淨,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腳印痕跡。觀察了一下蘇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進書房裏,來到教授身邊,目光首先被教授頭部的三根銀針所吸引。

廖昆侖的猜測有一定道理,三根銀針極有可能是凶手紮在教授頭上的,可凶手為什麽要這麽做?合理的解釋就是特意留下的某種暗示。蘇苓預感到自己麵對的可能不是一起簡單的搶劫殺人案,凶殺一定是先殺死了教授,然後又在他的頭上紮入了三根針灸針,這樣做肯定不是為了好玩,難怪王所長和廖昆侖都感覺有些詭異。

她邊琢磨著邊按亮了微型手電,依次查看著三根針。與中醫通常使用的針灸針沒有區別,隻是三根針的粗細不同,好像是不同型號的針,現在還不知道這裏麵是否有什麽特殊的含義。隨後她把光束往下移動,落在了教授脖子處的傷口上。她在查看屍體的同時輕聲進行著口述,在她上衣口袋裏的微型錄音機會將屍檢情況錄製下來,以便她回去後整理成勘查報告。

“死者是男性,年齡在七十歲左右,呈坐姿,頭部百會穴和兩個太陽穴上各紮著一根針灸針,致命傷在脖頸前部,動脈和喉管都被割斷,死因初步判斷為失血過多而亡……”

在蘇苓進行初步屍檢的同時,葉雪寒用一架多功能紫外單反相機從多個角度對屍體進行拍照。他使用的這架相機不僅能夠拍攝正常的照片,還能拍攝肉眼難以發覺的指紋、血跡、精斑等潛在證據。

檢查過脖頸上的傷口後,蘇苓開始往下查看,忽然注意到教授的手上還戴著汗布手套,心裏一動,馬上意識到了教授被害前的活動,急忙對葉雪寒說:“拍一下死者的雙手。”

“嗯。”葉雪寒答應一聲,彎下腰開始拍教授的雙手,同時好奇地說,“在家裏怎麽會戴著手套?真是有點奇怪……”

“沒什麽奇怪的,這剛好說明了死者在被害前在幹什麽。”

葉雪寒明白了蘇苓的意思:“你是說死者遇害前可能在鑒賞珍貴的書畫藏品?”

“應該是,不過……”

話沒說完,蘇苓突然注意到了掉落在教授腳邊的手機,急忙說:“這裏有一部手機,趕快拍一下。”

葉雪寒答應一聲,急忙蹲在地板上從不同角度拍攝手機,邊拍邊自言自語地說:“看外形像是諾基亞N85,這款手機上市不到半年時間,老畫家夠新潮啊!”

蘇苓轉身從綜合勘查箱內取出一個標記牌和證物袋,用筆在標記牌上寫了手機兩個字,葉雪寒拍過照片後,她便用拇指和中指捏住手機的兩邊,小心翼翼地從地板上拿起來,同時把有手機字樣的物證標記牌放在手機的位置上。她把手電調換成紫外光,照射手機表麵,發現上麵有許多雜亂的指紋,顯然是教授使用時留下的。隨後她輕輕將手機滑蓋推開,顯示屏立刻亮了起來,手機還保持著開機狀態。

她手上戴著汗布手套,擔心抹掉手機上的指紋,用微型手電的邊角點了一下綠色的收發鍵,屏幕上顯示出了通話記錄,最後一個電話是打進來的。蘇苓查看了一下電話記錄,發現通話時間顯示為11:36。她注意到這個電話號碼隻有十個數,開頭數字是604。蘇苓對604開頭的電話號碼非常熟悉,知道這是北美地區常用區號,剛才廖昆侖提到教授的親屬都在國外,也許這個電話是他的親屬打來的。假如教授是在接了這個電話後遇害的,那麽就可以確定遇害時間了。她隨手將手機放進證物袋裏,轉過身來,發現廖昆侖一聲不響地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兩人。

廖昆侖站在門口已經有好幾分鍾了,但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兩人忙活著。現場勘查的原則要求,初步勘驗時人不宜多,人多了不僅會破壞現場的某些痕跡,而且容易出現遺漏,所以他站在門口沒有進入書房。

蘇苓用手捏著證物袋的一角走到門口,對廖昆侖說:“這部手機接聽的最後一個電話是在上午的十一點三十六,盡快查清楚這個電話是什麽人打來的。在勘查車的後備箱裏有手機取證箱,調取這部手機裏的全部信息。”

廖昆侖答應一聲,接過手機剛要離開,蘇苓又叫住他:“對了,把那個保姆找來,我需要了解些情況。”

“好的。”廖昆侖轉身走出屋子。

蘇苓所說的手機取證箱又稱移動通信數據庫,能夠提取目前世界上所使用的任何一種移動通訊工具內的全部信息,即便是手機內已經刪除的資料,也能被提取出來。

很快,廖昆侖的副手小李陪著保姆走進來,蘇苓招呼她在客廳坐下,然後問道:“你在做午飯前來過書房?”

“嗯,俺給教授送了一壺開水。”保姆神情緊張地回答。

“不用怕,我就是詢問幾個問題。”蘇苓柔和地說,“你來書房的時候教授在做什麽?”

“教授趴在桌子上看一幅畫。”

“呃,教授趴在哪張桌子上?”

“就是靠近窗戶那張,教授平時就在上麵畫畫寫字。”

蘇苓知道保姆是指正對著書房門口的畫案,可剛才進去並沒有看到畫案上有畫,便又問道:“教授在看什麽畫?”

“俺也不懂教授看的是什麽畫,反正是一幅很舊的老畫,這幾天教授總是在看那幅畫……”保姆沉吟了一下,用手比畫著說,“對了,那幅畫是教授前段時間剛買回來的,用一個很好看的盒子盛著。”

保姆的話驗證了剛才的猜測,教授戴著手套是為了保護古畫,從他被害的姿勢以及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判斷,很有可能是教授在看畫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他沒有來得及摘下手套就先接通了電話,也許正在打電話的時候,有人進來殺死了教授。如果是這樣,教授的被害與最後一個電話就有聯係。

蘇苓找保姆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揮了一下手,對小李說:“好了,你先陪阿姨出去吧。”

話音剛落,從書房裏傳出葉雪寒的聲音:“蘇隊,快進來,有重要發現。”

蘇苓急忙走進書房,隻見葉雪寒站在書桌邊,手裏還拿著指紋刷,見她進來,指著棗紅色酸枝木的書桌說:“這裏有一個很奇怪的圖案,好像是凶手用死者的血畫出來的。”

蘇苓彎下腰,從旁邊斜著查看桌麵。隻見在桌麵的中間位置有一個直徑二十厘米左右,不是很規則的圓圈,像是隨手畫上去的,在圓圈內有一些很潦草的線條。這個奇怪的圖案是用死者噴濺在桌麵上的血畫出來的,因為凝固後的血跡與桌麵的顏色很相近,如果不留意查看還真不容易發現。剛才兩人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還沒有進行全麵的現場勘查,所以沒有注意到桌麵的這個圖案。

蘇苓轉身從勘查箱裏取出UV(紫外)手電筒,然後走到桌子前麵,打開手電筒後,桌麵上的血跡在長波紫外光的照射下出現蛋白熒光,血液畫的圖案很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神醫門!”

這三個字幾乎是吐口而出,蘇苓的臉上隨即流露出奇怪的表情,驚愕中又有些疑惑。她看看桌麵上的血符,又抬頭盯著對麵死者的頭部,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把死者頭上的三根銀針與神秘的血符串連了起來,凶手好像特意留下了兩條很明顯的線索,而且都指向了一個目標,神醫門。

“這個血符跟神醫門有關?”葉雪寒好奇地問。

蘇苓雙眉緊蹙,沉思了片刻後自言自語地說:“怎麽會是這個符號!凶手想要幹什麽?”

“蘇隊見過這個血符?”

蘇苓緩緩地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說:“三年前有位老人爬紫雲峰時意外墜崖死亡,他戴的戒指上就有這個符號。”

葉雪寒參加工作才兩年多一點,對三年前的案子一無所知,便好奇地問:“那個死者是什麽人?”

蘇苓微微搖了搖頭,答非所問:“這個血符其實是一個字。”

葉雪寒看著桌上的圖案疑惑地問:“這是個字!我怎麽看不出是什麽字?”

“圓圈中間的符號是一個字,把這個字圈起來後就變成了神醫門的標誌。”

“就是很久以前咱們長陘城的那個神醫門?”

“嗯,不過據我所知神醫門已經消失了近百年了,現在許多人都忘記了古城曾經有過神醫門。”

葉雪寒忽然反應過來,指著死者頭上的銀針說:“凶手在死者頭上紮了三根銀針,又留下神醫門的這個標誌,是不是表示這件事與神醫門有關?”

蘇苓沒有做聲,伸手從書桌的一端拿過一張白紙,又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簽字筆,在紙上把桌上的符號畫下來,然後把畫有血符的白紙遞給葉雪寒。

葉雪寒看了看白紙上的奇怪符號,不解地問:“蘇隊,給我這個幹什麽?”

“把紙翻過來然後朝向窗戶看背麵。”

葉雪寒按照蘇苓說的,舉起手裏的白紙,將有符號的一麵對準南麵的窗戶,借助明亮的光線可以清楚地看到白紙另外一麵的奇怪符號,不過依然看不出什麽來。

“把你手裏的紙掉轉九十度,然後注意看圓圈裏的符號像什麽。”蘇苓提示道。

葉雪寒把白紙掉轉九十度,辨認了一下:“圓圈中間的圖案還真像一個字……對了,像是‘紫’字,就是紫色的紫。”

“不錯,這就是一個紫字,這個圓圈中的符號其實就是將‘紫’這個字反過來橫著寫的。”

“那這個字跟神醫門有什麽關係?”

“在古代,紫色的‘紫’與兒子的這個‘子’音義相通,據說神醫門是由扁鵲的幾個弟子共同創立的,在眾弟子中除了虢國太子,其他人都姓子,所以他們就用自己的姓作為神醫門的標誌,而且神醫門的掌門一直都是咱們長陘的子家擔任。”

“是不是紫槐胡同裏子家診所的那個子家?”

“嗯,不過現在子家的嫡係後人都不生活在長陘。”

“原來如此,那這個凶手是不是與神醫門有關係?上警校的時候看到過一些案子,有些囂張的犯罪分子作案後會留下自己獨特的標記,莫非這個凶手也是如此?”

蘇苓搖了搖頭,輕聲說:“現在還無法判斷凶手這樣做的目的,神醫門早就不存在了,怎麽會突然又冒出來神醫門的符號?”

“蘇隊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對神醫門的情況很熟悉?”

蘇苓怔了一下,神情突然變得有些迷茫,微微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提及這個問題,對葉雪寒說:“我來處理桌上的血符,你馬上把現場進行全麵細致的勘查,看看是否還有其他痕跡。”

“好的,我先檢查屋內的家具物品。”

“從現場情況判斷,犯罪嫌疑人是個作案老手,不會留下指紋,重點尋找地麵上的可疑痕跡,特別注意教授和保姆之外的腳印。”

“知道了。”

葉雪寒答應了一聲,好像又想起了什麽,看著蘇苓問:“蘇隊,您以前見過這個符號,那……”

“我知道該如何處理,馬上幹你的活。”不等葉雪寒說完,蘇苓就打斷了他的話,又接著說,“勘查完地麵後再用吸塵器把教授周圍的地麵吸一遍,這些微量痕跡可能有破案線索和證據……”邊說邊拿起相機,開始拍攝桌麵上的血符。

葉雪寒看了蘇苓一眼沒敢再說什麽,趕緊低下頭開始勘查現場,不過心裏卻在暗暗嘀咕:“蘇隊今天的表現非常奇怪,好像有什麽心事……”

把桌麵的血符拍照後,蘇苓又把書房仔細巡視了一圈,她想找到傅教授被害前觀看的那幅古畫。

房間東西兩邊靠牆處都是塞滿書籍的花梨木書櫥,北側是一個造型古樸的博古架,上麵擺放著各種瓷器和玉雕。屋子中間擺放著一張寬大的書桌,南麵靠窗處擺放著一張畫案,而在書桌和畫案的一端都有盛放著畫卷的瓷缸。巡視了一圈後蘇苓並沒有看到保姆所說的那個盛放古畫的木盒。

書房內的東西雖然又多又雜,但是擺放得井井有條,書櫥上麵的門都關閉著,說明凶手並沒有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另外從死者脖子上的傷口看,凶手殺人的手法非常老練,一刀斃命,這個不是一般的小偷能幹出來的,莫非凶手不是衝著財物來的?那保姆說的那幅畫又去了哪裏?蘇苓邊琢磨邊在房間裏尋找盛放古畫的木盒,忽然注意到在畫案的一角放著一條金黃色的布套,長度有五十厘米,用絲綢縫製而成。她急忙走過來用一個鑷子夾住布套的中間,舉起來看了一下,布套的大小剛好適合盛放畫卷。

望著絲綢布套,蘇苓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場景,教授把古畫從布套中取出,順手將布套放在畫案的一角,然後攤開畫卷開始欣賞古畫。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教授接通電話,緩步書桌前,坐在圈椅上接聽電話。這時,有一個人進來殺死了教授,隨後來到畫案前將古畫卷起來,因為太匆忙,沒來得及將畫裝進布套中,就直接放進畫盒裏,隨後在教授的頭上紮了三根銀針,又在書桌上留下了神醫門的符號。現在最大的疑問就是犯罪嫌疑人為什麽要留下這兩條線索?

蘇苓的舉動讓葉雪寒有些疑惑不解,現場還沒有勘查完怎麽會到處找東西,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他拿著微型手電,一邊低頭在地板上仔細尋找,一邊問:“蘇隊,你在幹嗎呢?”

“保姆說教授遇害前在觀賞一幅剛買不久的古畫,我想找找古畫是否還在,看來隻剩下裝畫的布套了。”蘇苓邊說邊把畫套放進證物袋裏。

“也許凶手是為了搶奪那幅古畫而殺害了教授?”

蘇苓略一沉思,微微搖著頭說:“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教授的死或許與古畫有關,殺死教授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偷。另外,教授的書房裏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所以凶手不像是單純為了錢財而來,我感覺這起案件背後一定藏著什麽秘密……”

“蘇隊,這裏有個鞋印。”葉雪寒突然打斷了蘇苓的話,他蹲在畫案前,手電光照在畫案木腳的旁邊,“這個鞋印與教授和保姆所穿的鞋子都不同。”

蘇苓急忙走過來,蹲在葉雪寒身邊,隻見地板上果然有個鞋印。準確地說是半個鞋印,隻有前掌部位比較清晰,鞋跟部位很模糊,這是因為腳掌前端踩在畫案下靠近桌子腿的地方,這裏剛好是個衛生死角,清掃地麵時因為有桌子腿遮擋著不容易掃到,所以留有一些灰塵,剛好把鞋印清晰地顯示出來。

觀察了一會兒後,蘇苓輕聲說:“這是橡膠的衝切底,波浪形花紋而且不封口,應該是運動類鞋子留下的,另外我感覺這個鞋印好像是女人留下的……”

“凶手是個女人?”葉雪寒的語氣中透露著懷疑的意思。

蘇苓明白葉雪寒的意思,因為從傅教授被害情況推測,凶手不僅殘忍,而且出手幹淨利落,女人似乎幹不出這樣的事情。她沒有解釋,隻是站起身對葉雪寒說:“先拍照,然後用高壓靜電儀把鞋印提取下來。”

葉雪寒答應一聲,馬上開始忙碌起來。

這時廖昆侖出現在書房門口,輕輕叫了一聲蘇隊,同時向蘇苓招招手,示意她出來。

蘇苓從書房出來,見廖昆侖的手裏拎著放手機的證物袋,於是問道:“有消息了?”

“給教授來電話的那個手機號碼屬地是加拿大的溫哥華。”

“是不是教授的親屬?”

廖昆侖搖搖頭:“可能性不大,我了解過,教授的親屬都在澳大利亞,並沒有在加拿大。”

“能否調查出這個號碼使用者的情況?”

“這個有些困難,如果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的話恐怕要一定時間。根據從手機裏提取的信息,這個號碼一共與教授有過三次通話記錄,第一次在三天前,是教授主叫;第二次是前天上午,對方主叫;第三次就是今天上午十一點半,而且這次對方使用的是北京機場的移動基站……”

“呃,說明這個人剛回到國內。”

“不錯,我請求指揮中心聯係省廳無線通訊管理處對這個移動號碼進行了監控,發現這部手機的機主已經離開了北京市區,初步判斷上了京石高速。目前已經鎖定了這部手機的信號,有情況會及時通知我們。”

“很好,我有種預感,這個機主會來長陘。”

廖昆侖搖晃了一下盛放在證物袋裏的手機:“還有一個情況,剛才檢測這部手機的時候發現手機裏安裝了間諜軟件,也就是說這部手機被人監控了。利用這個間諜軟件,不僅手機所有使用情況會被對方掌握,而且還能當監控器使用。我已經把手機關機了,否則咱們倆的談話內容會通過這部手機傳輸出去。”

“難怪凶手在時間上會把握得這麽準確,看來教授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家掌握了。”

廖昆侖點點頭,低聲說:“看來咱們遇到的是一個高智商犯罪嫌疑人,而且案件好像經過了周密的計劃。”

蘇苓沉思了片刻:“馬上做兩件事,首先找到與教授通電話的人,對其進行調查,因為這個人與教授通話的時間很可疑。另外就是調查教授前段時間購買到的古畫的情況,我懷疑教授的遇害與這幅古畫有聯係。”

“好的,這兩件事交給我吧。”

“對了,負責偵訪的隊員發現什麽情況沒有?”

“還沒有,上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剛好是下班時間,胡同和街道上應該有很多人,不過沒有居民發現可疑人。”

“凶手不會變成空氣消失,告訴大家,犯罪嫌疑人可能是個年輕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體形偏瘦,穿運動型的鞋子,另外……”蘇苓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凶手有可能是個醫生,而且是位中醫。”

“好的,我馬上去安排。”說完,廖昆侖轉身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