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戰神

所有士兵瞬間全部臥倒。

很快有人半趴著扭頭向海麵尋找火力來源。但彈頭在夜空中劃過的刺眼的彈痕、雨點般濺落的木屑以及空氣中呼嘯的氣浪讓人很快明白,這不是演習用的空爆彈,那是實彈!

W海的清晨。

朝陽剛剛躍出海平麵,阿華登上一架直9海軍型直升機。

飛機伴著基地內士兵早操的喊號聲緩緩起飛,飛躍W海廣場上空時,廣場上已經滿是打太極、跳廣場舞之類晨練的市民了。

“和平,多美啊!”經曆了太多的殺戮,阿華對“和平”的感受是下麵那些沉浸在和平環境中的百姓所無法體會到的。

今天是一個訓練日。

“好萊塢行動”的作戰地圖帶回基地後,在陳副司令員的授意下,錢處抹去了所有能體現具體地點以及單位的痕跡,把地圖交給了基地特戰大隊學習。特戰大隊一看到圖,就佩服得五體投地;阿華在山區和J國士兵周旋時,每次海軍衛星經過上空,基地的情報處以及特戰隊的大隊長和作戰參謀都會仔細地觀察。

開始是想幫忙,哪怕提供一點J國士兵的兵力位置也好,時間長了,隻見鬼子屍體,不見阿華身影,逐漸也就成了“看熱鬧”了。

阿華一回國,特戰隊大隊長汪洋就多次申請“收留”阿華。

具體工作方麵,陳副司令員以及更高層早有考慮,所以一直沒有同意。但經不住汪洋的再三要求,同意阿華暫時以戰術教官的身份參加特戰隊的訓練。於是就有了今天的演習。

今天的科目是“圍捕”,特戰大隊全體出動,180人,在一個麵積大約8平方公裏的荒島上,圍捕阿華一個人!裝備和規則全部按照模擬對抗演習進行。

阿華提前出發,準備12小時,傍晚,特戰隊到達,連夜展開,第二天傍晚結束,持續24小時——特戰隊希望重造一次阿華曾經的戰鬥片斷。

2小時後,D區(演習島嶼)進入了阿華的視線。阿華要求飛行員先駕機環島繞了兩圈,對照特戰隊提供的地圖,仔細觀察地形。

這個島東窄西寬,有點類似“凸”字型,中部還有一處明顯的“蜂腰”;有兩處沙灘,算是比較理想的直升機著陸場;其他地區植被茂密,基本不適合機降,但有幾處可以滑降;山地起伏比J國山區小很多,隱蔽起來比較困難。資料顯示,這個島是特戰大隊野外生存的訓練場之一,不少老兵曾經來過,對地形比較熟悉,而自己卻是第一次登島,總體形勢非常不利。

阿華習慣性地換位思考著汪洋的戰術。

考慮汪洋知道自己很善於襲擊低空懸停的直升機,所以他可能不太會選擇滑降。那麽,隻有開辟登陸場機降。

方案一:全隊從東部登島後展開,狹窄地區平行搜索,經過蜂腰後派小部隊扼守蜂腰部,大隊從南至西至北,或者反向迂回搜索,把對手驅趕至蜂腰部一舉殲滅。

方案二:分兩隊,小股從東登島,大部隊從西登島,相對推進,同樣把對手擠壓至蜂腰部。

如果讓自己選,多數選方案二,那樣比較快,戰術上更合理一些。

作為自己,其實有一個簡單的辦法,足以撐過24小時,那就是夜裏在西部較為寬闊的山上兜圈子,白天下水,特戰隊就別想找到阿華。但如此,就失去了訓練的意義了。

直升機選擇了西部一處最寬闊的沙灘降落。阿華環顧四周,琢磨著怎麽布置一下,在特戰隊降落的時候就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這個沙灘的確理想,同時可以降落4~5架直9,最近可設伏的叢林在250米開外,雖然還在輕武器射程內,但同樣在直升機的火力掩護範圍內,所以,基本沒什麽機會。

“對了,基地好像隻有一個飛行中隊,加起來也就15架直升機,算上米-17,最多一次投送80人左右,無論如何不可能一次投送180人。如果分梯次投送,算兵家大忌,所以……所以,要想一次性投送全部兵力,大部分應該是由海軍登陸艇完成。那麽,東部的機降點最多兩架降落,送15~30個人……”一個初步的方案漸漸形成。

夕陽下,兩艘LCAC氣墊登陸艇在兩架直10的空中掩護下,搭載著一個加強連的特戰隊員從阿華預定的海灘登陸了。

其中一艘剛衝上沙灘,艇底“啪”的一聲輕響,緊接著冒出一股紅色煙霧——那是一顆訓練用模擬反步兵雷。

反步兵雷對氣墊船造成不了太大的損傷,兩船的士兵就近下船,但沒有像通常登陸作戰一樣展開散兵線,原因很簡單,因為沙灘已經布雷了。

沒辦法,所有140名特戰隊員隻能在直升機的掩護下開始一寸一寸地排雷,展開的速度非常緩慢。

而此時,相隔6.8公裏外,東部登陸點,兩架直9和四架米-17直升機則搭載另一個加強排的特戰隊員順利地著陸,汪洋就在其中。

由於汪洋多次見過阿華襲擊直升機的場麵,所以,降落之前,兩架直9反複在登陸區周邊搜索,直到確認無誤後,方才分兩批次著陸。

第一撥18名隊員還沒等機身著地,就從5米高處直接跳出了機艙,然後迅速向可能隱蔽狙擊手的位置展開了搜索。

汪洋已經接到了A隊沙灘遭遇雷區的報告,還沒著陸,心裏就非常不爽——原定雙向合圍的計劃可能要延時了,那麽大的一片登陸場,要排雷,最少延遲一小時。但憑阿華一人,也帶不了太多的地雷,所以他命令加快排雷速度,不必逐一搜索,哪怕“被炸”幾個減員,也要按時到達指定位置。

眼前,自己的B隊也同樣麵臨雷區的問題,但他堅信,阿華的布雷密度不可能太大,所以讓第一組隊員直接衝了出去。

B隊展開很順利,沙灘上沒有布雷,或者說布雷密度不高,沒人踩上。汪洋心中隱隱泛起一陣隱憂——太容易了。

“B隊注意,林木線位置小心雷區,或者機關。”汪洋邊下飛機邊發出了警示,同時,自己蹲在機體後側,以防阿華遠距離狙擊自己——汪洋知道,自己一定是阿華首先想解決的目標,所以,即便空中搜索過,還是要萬分小心。

“A隊報告,3名隊員觸雷,包括1排排長,雷區密度比想象的大!”汪洋正想著,A隊突然報告那邊出問題了。

“不可能!”汪洋的第一反應是阿華絕對不會帶很多地雷!那麽大的登陸場,這麽短時間內三人觸雷,又不是在諾曼底,上萬人同時衝擊,決不可能!

“具體情況?”汪洋飛快地思考著。

“120米散兵線,還沒有完全展開,推進50米,發現22枚!”

“假的!”汪洋一下子想明白了。

推進中排雷,一般步兵隻能用刺刀或者步槍通條探雷,發現後標注,別踩上去就行,並不排雷,所以,這22枚裏麵,絕大多數一定是石頭!問題是,其中隻要有一枚是真的,所有人都必須當全部是真的來處理。這就是心理學!

“果然厲害!這次演習剛開場,就有收獲了!”汪洋不禁心生敬佩。

“狼頭,我們請求改兩路縱隊推進,盡快到達隱蔽位置,然後再展開。”步話機裏傳來副大隊長的請示。

看樣子,A隊準備用士兵趟雷了!這種戰時用士兵生命換取時間的方式在C國軍隊中並不少見。

汪洋看了看表,又看看海平麵上隻剩下三分之一的夕陽。現在,比預定時間晚了12分鍾,大約5分鍾後,天色就全黑了。天黑以後,一個連的士兵仍然暴露在沒有任何掩體的沙灘上,非讓向南華那家夥用機槍點名不可。

汪洋聽說過阿華在“基礎科目”中的射擊考核情況,那一次,他一個班的現役士兵竟然輸給了一個好幾年都沒有摸槍的“老百姓”,更何況這兩年阿華參加了那麽多的海外實戰,剛剛從戰場上下來!

“到達林木線位置不要急於展開,目標會在那個位置布設更多的機關,一定小心!”汪洋咬咬牙,同意了這個讓士兵“送死”的戰術。

“啊!”不遠處B隊的一個士兵剛抵達灌木叢中唯一的一棵高大的椰子樹,就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叫,同時,人倒著飛了起來。

汪洋心頭先是一驚,然後是憤怒,最後卻笑了出來。

驚的是A隊的問題剛“解決”,還沒等鬆口氣,這裏就出問題了,而且,原本以為會布雷的區域平安無事,偏偏到達隱蔽處後“出事”了。雖然自己想到可能會這樣,但人的心理都總有麻痹的。

怒的是向南華真的太不給麵子了,就一個人,短短20分鍾不到,兩頭找別扭,真拿我的特戰隊太不當盤菜了!

笑的是,活該這個戰士倒黴,一排全是低矮的灌木,就這麽一棵粗壯一點,可以作為掩體的喬木,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士兵都會順理成章地選擇這棵喬木作為抵近過程中的隱蔽點,完全就是“量身定做”的陷阱!

向南華啊向南華,老子還真小看你了……

被倒吊著的士兵自己掏出匕首,準備割斷繩子。但發現距離地麵至少有5米,有點高。臨近的兩個士兵也發現了高度問題,為了戰友的安全,湊了過來準備接他一把。

眼看著兩名士兵越靠越近,上麵的士兵開始割繩子了,三個人就要抱成一團了……

一個危險的信號突然飄上汪洋的心頭。有問題……

“不要——”汪洋還是晚了半拍。

上麵的戰士割了一大半,自己的體重就拉斷了繩子,隨即下落,下麵兩人伸手去接,巨大的力量使三人全部跌倒在樹下的灌木叢裏。

“砰!”一聲輕微的炸響,三名士兵身上的發煙器全部冒出了紅色的煙霧。

看著三個傻傻地還站在原地的士兵,汪洋笑了,哈哈大笑……

回頭說A隊,雙線縱隊花了5分鍾,隻又“損失”了一個士兵就抵達了林木線。汪洋已經再次提醒他們在林木線位置一定要注意搜索,別再中同樣的圈套。所以,抵達的兩路縱隊沒有急於展開,排頭兵開始搜索地麵和半空,大部隊“窩”成兩團,原地待命。

天色漸暗,士兵陸續開始佩戴夜視儀,但始終保留足夠的持槍警戒數量。

“突突突——突突突——”突然,海麵方向傳來了巨大的槍聲——不是普通的機槍,那是大口徑高射機槍的槍聲!

一個連,兩個集團的戰士一時都愣住了——目標隻有單兵武器,沒有連級防空武器啊。

所有士兵瞬間全部臥倒。很快有人半趴著扭頭向海麵尋找火力來源。彈頭在夜空中劃過的刺眼的彈痕、雨點般濺落的木屑以及空氣中呼嘯的氣浪讓人很快明白,這不是演習用的空爆彈,那是實彈!

“A隊,A隊,報告情況,哪裏來的實彈?!”槍聲大得連“對麵”的汪洋都聽出是實彈了。

……

“是2號登陸艇,是艇上的高射機槍!彈道高度隻有2米!我們被壓製了!1排、2排被完全壓製!”

“注意安全,3排馬上組織反擊,注意安全!”汪洋急得快跳了起來,但一個優秀指揮員良好的心理素質並沒有讓他驚慌失措。

“B隊,全體隊員原地待命!”越是危險越要冷靜。汪洋原地半跪在機身後,開始分析阿華的戰術思路。登陸25分鍾了,他這個指揮員還在原地。“A計劃”多半是要打折了,“B計劃”估計多半兵力也不夠了,要想製定新計劃,先要了解對手的想法。

其實,早在阿華撤出J國時,汪洋就覺得自己對向南華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通過衛星視頻,作為同行,自己多少還是能分析阿華的戰術思想包括一些具體戰術構成的。

所以,訓練前,他和作戰參謀以及班一級以上指揮員詳細分析了目標區的地圖,製作了兩套圍捕方案——和阿華判斷的一樣。

兩個方案都有憑借熟悉地形的優勢,以至於作戰參謀都說:“我們這算不算作弊啊?”

汪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沒正麵回答這個令所有軍人都有些尷尬的問題,隻對所有指揮員說了一句:“你們一定要謹慎再謹慎,對手會出現在你們認為不可能出現的地點和時間,你們每一個命令下達前,都要想想你的命令可能會給對手創造什麽樣的機會!”

……

慢慢地,汪洋有點明白了,是自己提醒A隊到達林木線不要急於展開的命令給對手創造了使用重火力打擊集團目標的機會!

和汪洋想的差不多。

阿華判斷汪洋一定會兵分兩路,而汪洋多數會隨精銳小部隊行動,所以,他先用很短的時間安排了針對汪洋的“招待”,目的很簡單,告訴汪洋自己會做什麽,同時讓汪洋把自己的手段傳遞出去。

同時,阿華算準大部隊登陸應該比小部隊稍快一點點,而要汪洋及時傳達“自己的命令”就需要汪洋這裏的推進速度稍快一點,所以,在B點的沙灘上,阿華沒有布雷,讓B隊快速推進到林木線位置;同時,采用大量假地雷遲滯A隊的推進,自己需要在A隊到達林木線之前,B隊中的一個士兵踏上他“必須”踏進的“圈套”,從而使A隊收到汪洋“小心叢林機關”的命令;而變散兵線推進為一路或者兩路縱隊推進是任何一個戰地指揮員看似最合理的戰術,阿華賭即便是汪洋在這裏,他一定也這麽選擇,因為汪洋知道自己沒有攜帶攻擊集團目標的重武器。

是的,重武器阿華沒有,但海軍有。阿華從分析登陸場,到判斷登陸載具,他需要的大多數裝備,氣墊艇上一定有。

A隊登陸時一艘氣墊艇觸雷也是阿華算好的。根據演習規則,觸雷的登陸艇隻能留在原地“修理”。同時,根據計劃,直升機搜索完登陸區域後必須返回加油,另一艘登陸艇也會返回,這樣現場就會留下“一座”隻有三四個水兵駐守的“武器庫”。

A隊登陸時,阿華其實在水裏。等到他們忙著排雷時,阿華已經遊到了“損壞”的2號登陸艇上。而此時,艇上4名水兵、空中的直升機以及岸上的100多號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阿華的反方向!

艇上3名水兵和艇長都集中在艦橋上看著登陸場掃雷。反正他們的任務完成了,還有24小時,除了模擬修船,無事可做。

當一個滿臉塗著油彩,手持加裝消音器95式自動步槍的水鬼出現在4人身後時,4人都嚇了一跳。

艇長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來人是誰,他也多少聽說了眼前這家夥不好惹。

“你好,我們不屬於參訓人員。”4人都沒有配戴激光感應器,艇長硬著頭皮開始狡辯。

“你們運送敵方戰鬥人員登陸,就是我的敵人,現在,請你們遵守演習規則,保持安靜就行,我完全有機會在不被敵方主力察覺的條件下擊斃你們4個人!”阿華也很禮貌,給了對方一個台階。

“好吧,我們遵守演習規則,現在,我們算陣亡還是戰俘?”

“還是算陣亡吧,不然我會審訊戰俘,逼你們提供通訊頻率,這樣大家都不好,對吧。”阿華笑了笑,也很給水兵麵子了,在C國軍隊,陣亡比戰俘要光榮很多,而他們反正也不是真的陣亡。

“好吧,那我們不會向你提供任何情報,同樣,也不會向我方人員提供你的任何情報,這樣比較公平。”

“謝謝!”

其實不用審訊。阿華先來到駕駛艙,控製台上的無線電正在通訊中;然後是備件倉庫,裏麵有船艇應急維修材料以及武器彈藥、通訊設備、潛水裝備……阿華隻需一套通訊器接通了“敵方”頻率;自己穿上了一套BCD以及兩個氣瓶,割斷了剩下4套BCD的高壓管,又取了幾塊炸藥帶了出去。

走到船頭舷梯邊,阿華各安置了兩塊炸藥。

“這兩塊我就不加雷管了,上來的前兩個人算陣亡處置,你們看怎樣?”

“我們已經陣亡了。”艇長苦笑著應道。

“隨便了,看他們自覺吧。”阿華知道,演習過程中誰也不想自己被判定陣亡。

當阿華來到艦橋上的防空機槍前時,A隊的兩路縱隊正好集結在正前方260米處。

阿華查看了14.5mm的雙聯高平兩用機槍的彈藥箱,120發備彈滿裝——那是實彈!

“你要幹嗎,那是實彈!要出人命的!”負責防空武器的水兵第一個意識到阿華要動真家夥,一下子急了。

“放心,我有數。對了,屍體,別鬧。”阿華慢慢扳下機槍,開始瞄準。

“我說兄弟,這是演習啊,真的要出人命的!”艇長的汗都下來了。

“這個距離沒問題,我有數的……”阿華話音未落,先踩下了擊發踏板。

一箱彈藥很快消耗完畢,阿華沒有補充彈藥,趁著遠處反擊的士兵還沒有靠近,從船尾下船,憑借巨大的船身為掩護,直接潛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槍聲驟停。

“狼婆,匯報情況。”汪洋一直豎著耳朵聽著遠處,槍聲密集的時候他不敢打斷現場指揮員,同時在估算著彈藥的消耗——他知道艇上機槍的備彈,也估計對手隻會打一個彈箱,索性等著吧。

“狼頭,實彈攻擊結束,4排已經包抄到2號船船頭,準備登船。”

“有沒有實彈傷亡?”

“沒有,彈道很穩定,一直集中在1排2排這裏。”

“那你估計,如果是實戰,實際戰損能有多少?”

“2排在後麵,估計全體陣亡……1排……20%~40%吧。”副大隊長的聲音越來越輕。

他真的“謙虛”了。14.5mm口徑彈藥,在300米不到的距離上,一發子彈足以穿透2~3名身著防彈衣的人體;火線位置那些灌木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如果是真的交火,這兩個排估計能幸存的不到10個人;隻有一個問題,如果是實戰,4排的反擊會吸引一部分火力,但3排、4排也會有傷亡,所以把傷亡全記在1排、2排上麵,好像也不公平——副大隊長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3排、4排傷亡情況呢?”

“火力一直集中在這邊,那邊沒有傷亡。”

“命令,2排全排,1排位置靠後的兩個班判定陣亡,退出演習。”

汪洋知道,阿華之所以集中火力,就是讓自己好判斷陣亡人數;其餘兩個排的反擊在這個時間、這個距離上構不成威脅,實戰中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最多是分攤一點傷亡吧。

“大隊長,我也在2排的位置上……”副大隊長心有不甘,但也沒辦法說得太明白。

“退出吧……按計劃移交指揮權。”剛開戰,自己最重要的副手,還是A隊的第一指揮員就這麽掛了,汪洋心裏也不甘!但作為軍人,這次演習中,自己已經“作弊太多”,實在不好意思再姑息了。

“明白,結束通訊。”

“A隊注意,現在由我接手狼婆指揮。”通訊器裏傳來了3排排長的聲音。這已經是第三順位的接替人選了。

“狼頭狼頭,我是3號,現在由我接替指揮。”

“3號,派2名戰士登船檢查一下,其餘人員停止追擊,清點兵力後向我報告。”

“3號明白。”

“狼頭狼頭。”

“收到。”

“現有兵力72人,另外……剛才已經登船的戰士報告,兩側舷梯都安置了兩塊炸藥……”

“判定陣亡,再上去兩個,查明情況後留守,算照顧傷員。對了,陣亡人員集中地附近安排2組,不,4組暗哨,目標會返回現場,搜取物資……算了,不用了,你派人收繳所有物資,集中處理,算是扔海裏吧。”

“為什麽啊?”3號有些不解。

“因為他一定拿到了船上的備用通訊器,我們現在的通話他一定聽到了,改第二備用頻率吧。”

汪洋非常沮喪。雖然之前,他有充分的思想準備,這次演習將是一場“惡戰”,但他還是沒想到開局30分鍾,自己就損失了將近四分之一的兵力。180人圍捕這麽大的區域,又是向南華這麽個角色,本身兵力上就有些捉襟見肘,現在,恐怕A、B計劃都要落空了。

不過也好,這次訓練本身的目的,就是讓特戰大隊的全體成員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特種作戰”。因為阿華在J國的戰鬥是絕密,所以不可能分享,現在,通過這種方式讓大家都體會一下更好,自己原來也隻能算“觀摩”,現在,身處其中,完全是另一種體驗。

那麽向南華下一步的行動呢?如果是實戰,如果是自己,自己可能會抓一個指揮官,逼他交出與基地的聯絡代號,利用自己的通訊設備,調動艦炮、導彈或者飛機全火力覆蓋這個島了。幸虧不是實戰!

汪洋想想都感覺後背有些發涼,但同時也對這次訓練的最終目的感到非常的滿意。

“還有23.5個小時,向南華,使出你的本事來吧,我汪洋一定全力接招!”汪洋給自己打著氣,但他沒有意識到,他本人以及他的特戰大隊,此時的心理已經遭受了重創,原本的貓鼠遊戲現在已經互換了角色!

不出汪洋所料,阿華並沒有“逃跑”,但可惜,他的心智亂了,加上兵力不足,竟然忘記了叮囑一下留守人員。

A隊離開不久,阿華就再次返回了登陸艇,順利地繳獲了兩名留守隊員的裝備,自己急需的“手雷”算是得到了補充。當得知汪洋下令“銷毀”陣亡士兵物資時,還是對這個特戰隊大隊長產生了幾分佩服。

借著夜色,阿華追上了搜索前進的A隊。上半夜一直保持安全距離跟著,到了下半夜,阿華“收拾”了兩名稍微落後一點的隊員,又開槍把大部隊吸引了過來。大部隊追擊的時候,又被詭雷報銷了4名隊員。

天亮的時候,AB兩隊匯合,但整整一上午,阿華失去了蹤跡。

正午時分,烈日當頭。B隊一個班的戰士小心翼翼地搜索到小島上唯一一處淡水水源處,為大部隊取水。但到達水源後發現泉眼邊一枚手雷下壓著一張字條:“水源已被破壞,請勿取水。”

幾個隊員相互望了望,一咬牙,把水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空手返了回去,但歸隊時發現又少了一名隊員。受情緒影響,他們返回的時候忽略了汪洋反複強調的“絕對不允許單兵活動”的“安全準則”。

一大隊人馬,超過16個小時的高度緊張以及大運動量流汗,現在除了幾個老兵還有小半壺水以外,其餘的都斷水了。這可是兵家大忌!

汪洋感歎,幸虧是隻有24小時的訓練,如果是實戰,沒有外界支援,他這一整隊人都將被困死在這個島上,他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大家記住,預定時間沒到,戰鬥就沒有結束,哪怕最後一分鍾,我們隻要發現了目標,就是勝利!”汪洋不愧為一個優秀的指揮員,在這種條件下,不但沒有放棄,仍在努力保持全隊的戰鬥意誌。

特戰隊員此時的心情很複雜。

開始時大家信心滿滿,登陸“遭遇”後雖然很不服氣,但也心生敬佩,整整一夜大家提心吊膽。天亮以後又開始恢複了信心,現在,饑渴交加,軍人的意誌最終轉化為“憤怒”,但卻感到了體力不支……

汪洋決定孤注一擲,集合剩餘全部的兵力,向水源地,也就是最後出現阿華行蹤的地點展開大規模搜索,他預感,阿華會在那裏等他。

阿華幹掉掉隊的隊員後的確沒有離開。

自己正位於蜂腰部,本來是最危險的位置,但汪洋兵力不足,時間也被打亂了,他們已經錯過了匯合點。現在自己隻是單向麵對敵方,所以反而成了對自己最有利的位置。這裏的地形非常好,西南方向是一條非常狹窄的通道,一側是茂密的灌木,基本無法展開,另一側是臨海的陡坡,行走都困難,更別說戰鬥了,而且沒有什麽遮蔽,完全在自己的火力覆蓋範圍內。這種地形,再多的兵力也隻能逐次攻擊,完全隻能是“添油戰術”,而自己位於整個小島的製高點上,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格局。自己的身後可以快速撤離,東南方向海邊有事先藏好的一瓶半壓縮空氣,可以直接下海。距離演習結束,還剩4.5個小時,憑汪洋對自己的了解,特戰隊的搜索進度應該在1小時左右到達這裏,自己打個30分鍾,用20分鍾撤離,這樣,還剩大約2.5小時——這次演習自己贏定了!

果然,65分鍾後,叢林中出現了人影,那是汪洋的斥候——3人的斥候小組。

“你還真看得起我,嘿嘿。”阿華笑了。雙斥候已經算很小心了,現在是三人的小組,足見汪洋對自己的重視。

阿華放過斥候。遠遠地,阿華已經感覺到大規模的人群在移動,而且移動的範圍漸漸成了一條窄窄的曲線。

阿華等著先頭部隊進入射程。

20多分鍾過去了,斥候沒有移動,後續部隊也沒有跟上。看來,汪洋意識到這裏是個瓶頸,兵家死地。

“嘿嘿,兵家死地,看你能耐我何?”阿華耐心地等待著。

主動出擊是非常不明智的,最多隻能幹掉1~2個斥候,自己苦心預設的戰場有點可惜;現在撤離,那就成了捉迷藏,時間還早。眼下這個局麵好像是一個死結。

“敵不動,我不動,看你能怎麽樣。”阿華咬定就在這裏和汪洋“拚了”。

“對了,如果他開始就留一個小隊在東麵,現在,把我堵在這裏就慘了!”阿華猛地想起自己的身後並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安全,自己預先的偵察範圍畢竟有限,而眼前的斥候距離隻有150多米,自己隻要移動,很容易被發現的。

“汪洋,我賭你心智亂了,想不到可以預留後備隊!”阿華咬咬牙,心一橫,繼續等著。

又20分鍾過去了。突然,西南方向,距離400米的位置冒出一股紅煙——有人觸雷了。

“看來,行動開始了。”阿華沒有理會西南方向,而是緊緊盯住正麵。

距離最近的3個斥候依然在原地警戒,沒有動作。

奇怪了,汪洋想幹嗎?既然他派人進入灌木叢,就說明他有動作,難不成他想在這裏狹窄的蜂腰部做平行推進?

“壞了!”阿華猛地一驚!

“自己被勝利衝昏了頭!眼下,汪洋應該還有差不多100個兵力,從這裏平行推進是對的。如果自己不在這裏,他最多損失3個隊員觸雷;如果自己在這裏,就要同時麵對100號人的攻擊,自己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啊!他最多再損失20~30個人,至少能把我驅離這裏,如果背後還有人,那我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阿華懊惱至極。

“隻有趁正麵還算空虛,幹掉眼前3個斥候,自己立刻脫離戰場了,這是唯一生還的機會。”阿華舉槍瞄準最近的3個斥候……

瞄準鏡中,3個斥候非常清晰,至少兩個,在劫難逃。

阿華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停了幾秒——一個新的想法躍出腦海。

“哧、哧——”遠處兩名斥候的發煙罐開始冒煙了。

訓練用的空爆彈加上激光比實彈有三個好處:一是激光是直線,沒有彈道,瞄具調整好後,什麽距離都一樣;二是如果加裝消音器,聲音幾乎就沒有了,子彈發射時最大的聲音不是擊發推進火藥的爆炸聲,而是彈頭突破音速時產生的“音爆”;三是沒有彈頭也沒有彈著點,對方基本無從判斷射擊位置。

有了這個優勢,第一個斥候中彈,發煙罐還沒有啟動,阿華就打出第二槍,才有可能同時幹掉兩名訓練有素的特戰隊員。同時,阿華打賭,由於無法判斷自己的位置,第三個斥候至少1分鍾內不敢露頭。

阿華沒有撤。西南方向的搜索隊還沒有進入視線,暫時不用理會,現在主要是東南和身後了。

“靠!”阿華將視線轉移到東南。足足七八十號人跌跌絆絆地從陡坡上發起了集團衝鋒!隻是由於地形關係,還沒有完全展開。

“要是有門迫擊炮,老子讓你們一個都不剩!”

阿華趁空移動了一下位置,先要確認自己身後是否有人。如果有人,這會兒應該到了,至少應該快速移動,趕過來接應,應該很容易暴露位置。

“真的有後備隊!”正東的林地的空隙中,1個、2個、3個……6個身影正在快速接近!

“汪洋,算你狠!”阿華抬手對著前麵的人打出一個點射。

第一人掛了。

但剩下的五個人稍微躲閃了一下,繼續用規避動作急速接近。看來,他們是不計傷亡,拚命了!

阿華迅速奔跑到了山頂的最高處,這裏原本是個比較理想的阻擊位置,但阿華偏偏就放棄了,照常規戰法,大規模開戰後,所有的火力都應該往這裏集中,而自己有意避開這個點,可以憑借演習裝備的隱蔽優勢支撐更長的時間。

而現在,阿華隻能選擇這個最危險的點了,四麵受敵的情況下,隻有這裏能全角度俯視戰場了。

由於預備隊的“不惜代價”,很快又掛了三個,剩下的兩個終於老實了,如果他們也掛了,後麵的通路就打開了,他們的任務就徹底失敗了。

阿華繼續賭他們隻能“扼守”,不敢再靠近了,於是轉頭對付正麵之敵。

陡坡處的隊形正在展開,阿華開始挑揀進入射程的目標射擊。發煙罐不斷地冒著,但後續的人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汪洋是鐵了心用人海戰術了。

西南包抄的人還是沒有出現,那裏的地形實在太難通行了;正麵趕過來大概一個班,已經進入了射程,阿華開始逐一“點名”。

……

不大的戰場上空飄起了無數紅色的煙霧,被海風吹著,打著旋很快向北飄散。如果是實戰,空中見不到煙,但地麵,一定血流成河了……

差不多1個多小時後,阿華彈盡糧絕,被最後50多人圍在了高地中央。但他的發煙罐卻沒有啟動——他被活捉了。

阿華筋疲力盡地斜靠在一塊石頭上,喝著水壺中最後一口水。

周圍的士兵越來越多,包括已經“陣亡”的人也趕了上來,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如果是真的敵人,估計阿華要被分屍了。

人群漸漸分開一條通道,汪洋臉色沉重地走到了跟前。

阿華起身,雙方互致軍禮。

汪洋環視了一下四周。

“3號,集合部隊,返回集結地待命。”

“是!”3號領命,開始集合隊伍。

汪洋走到阿華身邊,自己先坐了下來,斜靠在剛才阿華靠過的石頭上,掏出一根煙遞給了阿華。

阿華原本不怎麽抽煙,但回國後,由於情緒問題,也開始抽煙了。

接過煙,阿華也坐了下去。

汪洋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煙。

汪洋長出了一口煙。看樣子,他也筋疲力盡了。

“70分鍾前,我的西南方向包抄小隊沒有及時趕到,你完全有機會撤離,然後再耗上90分鍾,你就贏了。”汪洋看著手表說道。

“是的。4小時前我就有機會下海,我有潛水裝備,你們沒有。”阿華很平靜。

“為什麽不撤退?你可以贏的!”

“那你的特戰隊就輸了!”

“你這是作弊!”汪洋明白了阿華的意思。

“你的特戰隊需要這場勝利。”

“這種勝利對軍人是最大的侮辱!”汪洋惱怒了!

“你讓你的士兵像步兵一樣衝鋒,是你改變了作戰形式,我也是軍人,你讓我像老鼠一樣鑽洞取勝就是給我的榮譽嗎?!”

“……”

“你的那些年輕士兵,他們每天拚命訓練,為的就是勝利。本來我是想給你再造成一點損失後就撤的,好讓他們有所收獲。但當我看見你不惜代價,展開集團衝鋒的時候,我意識到,應該讓他們體會到士兵用鮮血贏得勝利的感覺,他們忠實地執行你的命令,不顧一切地衝鋒陷陣,他們有資格贏得勝利!”

汪洋沒有反駁,他也無法反駁。的確,他把特種作戰“調整”為常規作戰,在沒有火力掩護的情況下,剛才的衝鋒,戰術手段絕對不比“一戰”時有所提高。

“而且……在這場對抗中,你,也必須勝!”

汪洋內心非常糾結。阿華說得沒錯,作為特戰大隊的靈魂,他必須勝,否則他今後將失去“兵心”。

“請教你個問題。”汪洋沒心思再去想象自己失敗的後果,換了個話題。

“請講。”

“如果換你指揮,你怎麽做?”

“你的假設是基於實戰還是演習?”

“你都說說吧。換成你,來圍捕我。”

“首先,如果是演習,我感覺24小時是很難完成的。”

“那你需要多久?說說。”

“不知道,最少半個月以上吧。”阿華這麽說,多少也算給了汪洋一點麵子。

“你今天的戰術計劃是基於24小時的時間限製,但我想你自己也知道,這麽大的島嶼,靠200人搜索一個特戰隊員是很難成功的。”

“是啊,好在你配合得很出色,讓大家,包括我在內體驗了一把什麽是真正的特種作戰。”

“如果是我,首先,我會切斷水源,然後派人在東南的陡坡上長期潛伏,守株待兔。”

“我知道,你可以搜集露水甚至淡化海水,假設沒有下雨的話,對吧。”

汪洋點頭同意。

“你一天能搜集多少水?”

“從午夜開始到早晨,大概0.5~1升吧,還要看運氣。”

“嗯,差不多。但1升水你坐著不動還差不多,但在這種氣溫條件下,如果還要隱蔽、轉移、作戰,至少需要2~3升吧。切斷水源就可以限製你的活動能力,至少,你不敢主動找我麻煩了,但我會不停地找你麻煩,消耗你的體力。”

汪洋盤算著自己的體能以及消耗,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島我沒發現什麽野生動物,估計有蛇,但數量很少,否則,沒有天敵,應該隨處可見的。唯一的動物就是東南陡坡上的海鷗巢,對吧?”

“等等……”汪洋打斷了阿華,“我明白了,你是說開始階段,我隻能靠采集植物為食,時間長了,人體缺乏動物蛋白以及脂肪的攝入,所以我必須去偷鳥蛋補充營養,對吧?”

“當然!你試過你能堅持多久不吃肉嗎?”

“沒有。”

“我原先的連隊試過,大多數人可以堅持8~10天,但很少有人能超過15天的。”

“你能堅持多少天?”

“我嘛,5天。”

“哈哈哈哈!”兩人放聲大笑起來。

“好了,說說如果是實戰呢?”

“實戰條件下,我會調動所有的資源,盡可能不讓士兵冒險。”

“你是說召喚火力增援?”

“當然,調動所有我能調動的火力,對這個島實施網格化的火力覆蓋,我的士兵隻要守住被覆蓋的區域,逐次推進,很快就能把你逼進大海或者讓你葬身火海。”

“那要調動大半個艦隊了。”

“用不著,艦炮的密度不夠。”

“用航彈和導彈對付一個人,是否太過了一點?”

“首先,如果這個人很重要,用什麽都不過!其次,比較經濟的火力是PHL03型300毫米火箭炮,調一個營,配屬在一艘大型集裝箱貨輪上就行。”

“哈哈哈,我們的驅逐艦上也有火箭炮啊,幾艘艦集中火力效果是一樣的。”

……

返回集結地的時候,特戰大隊全體隊員早已列隊集合完畢。隨著汪洋一聲長長的口令,180個特戰隊員,180個軍中精英,180條漢子,向阿華致以最崇高的軍禮。

那天以後,特戰隊給阿華起了一個綽號:“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