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我們中國有件極可珍貴的寶物,可惜遺失在日本去了,現在願我們大家,趕快去拿回來,自己享用,不要長此讓它留在異國,替異國去發揚文化,擴張國力;而我們失主,不聞不問,還是擺起“天朝大國”的架子,以為本國的寶物很多,遺失了一二個,算不了怎麽一回事,那就太可惜,而且是太不對呀!

這件寶物,是怎樣一件東西呢?它有怎樣的價值,可令人珍貴呢?遺失了不拿回來,有怎樣的利害呢?想要明了這幾個問題,須得請看下麵的答案。

這件寶物,不是別的東西,就是曾經支配中國思想界,有百餘年之久的“王學”!

至於要明了“王學”的價值,與其極可珍貴之點,則請先看幾位明眼能識寶物的大家,對此寶物的評估:

黃梨洲說:

有明學術,……自姚江指點出“良知”,……便人人有個作聖之路,故無姚江,則古來學脈絕矣!前夫陽明者,皆陽明之導河;後夫陽明者,皆陽明之華胄。……要皆以“王學”為中心。

毛大可說:

順治末年,……賴世祖曰:“守仁之學,有似孟子。”……皇上諭之曰:“守仁之學,過高有之,未嚐與聖學有異同也。”大哉王言!蓋自是,而姚江絕學,經二聖斷定,千秋萬世,又誰敢有非之者!

梁啟超說:

至於“王學”的大概,……可以說:“‘王學’是中國儒教、印度佛教的結合體。”也可以說是:“中國文化和印度文化結婚所生的兒子。”……實在說來,明末的一百年內,“王學”支配了全中國,勢極偉大;我自己很得力於“王學”,所以極推尊他。

好了,即此評估,已可了然“王學”的價值之一斑,不必再去“繁征博引”了。

以上是評定“王學”的價值,極可珍貴,值得我們加以研究奉行的。至於王陽明的本身,是否也值得研究,我們再看幾位大儒,對於陽明本身下的批評怎樣:

劉蕺山說:

周子其再生之仲尼,明道不讓顏子,橫渠紫陽亦曾思之亞,而陽明見力,直追孟子。自有天地以來,前有五子,後有五子,斯道可謂不孤。

毛大可說:

堯舜相禪,全在事功;孔孟無事功,為千秋大憾。今陽明事功,則直是三代以後,數千百年一人。即令無學,亦既在孝弟忠信、正誼明道、誌士仁人之上;而學複如是,雖使親入聖門,亦應不出由賜下。

黃道周說:

文成出,而明絕學,排俗說,平亂賊,驅鳥獸……自伊尹以來,乘昌運,奏顯績,未有盛於文成者也。

梁啟超說:

陽明才氣極高,不但學問,便是事功也很偉大。

好了,有了這以上的批評,也可想見其餘了。為使讀者深一層地易於認識陽明起見,作者特再下一個簡而且淺的介紹:“陽明不僅僅是一個大哲學家,而且還是大文學家、大教育家、大軍事家、大政治家。他的文學天才、教育主張、軍事學識、政治才能,在在均能與他的哲學相媲美。別人縱博而不能專精,他卻是愈博愈專愈精,他所以能超越前人之處即在此。”

我們看了上麵的說話,已都知道王陽明是極有價值可以研究的一個人了;而他的學說,尤其是有研究的價值了。

既然是王陽明與他的學說,都有可研究的價值,那麽,我們應當怎樣去研究呢?研究之先,應從何處下手呢?

這也不用多談,當然應該先從他的生活方麵下手了。梁啟超說:“居恒服膺孟子知人論世之義,以謂欲治一家之學,必先審知其人身世之所經曆,蓋百家皆然;況於陽明先生者,以知行合一為教,其表見於事為者,正其學術精詣所醇化也。”這幾句話,真是確切而有至理。“經曆”即是生活,要是想研究“王學”與王陽明,則非先從陽明生活方麵下手不可。

陽明的生活,是個容易敘述的嗎?不,不容易。雖然有年譜、行狀等參考,然而決不能學寫謄清賬簿一般依樣葫蘆,有一件寫一件的呆板工作。如若是這樣“謄清”式寫的陽明生活,倒不如直截了當的,看年譜、行狀,還比較的好些。

綜計他一生的生活,學騎射,學任俠,學詞章,學佛修道,講學化夷,投身政海,削平盜逆……許許多多的事跡,也不是這樣一本小冊子,所能敘述得完;更不是學殖荒落的我,所能勝此重任!

最後,我敢大聲告訴讀者說:

第一,這本《王陽明生活》,乃是作者初次的試作,目的在借以引起讀者研究陽明生活的興趣。

第二,這本《王陽明生活》,是備作讀者研究“王學”一個小小的參考資料。

第三,這本《王陽明生活》,是個催起讀者、收回遺失在日本的珍貴寶物之推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