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入圈套因禍得福 出困境峰回路轉

這是一個無月的冬夜,軍營在高懸風燈微光的映照下,一片死寂,巡邏隊偶爾走過的腳步聲,讓人更增蕭索感。一陣江風吹過,帶來襲人的寒氣,讓放哨的洪福宮軍士瑟瑟發抖,大家見周圍一片平靜,都心照不宣地找背風處躲避寒風。巡邏隊也明顯降低了走動的頻次。

三更過後,軍營更加地寂靜。這時,一隊巡邏兵踏著整齊的步伐,從軍營左側往轅門而去,轅門前兩個守門兵卒見巡邏隊過來了,強打精神站直了,等巡邏隊走過,又再次懶散下來。

這時,走在巡邏隊最後的一個巡邏官,突然悄悄脫離隊伍,轉眼來到守門兵卒近前,一出手,便點住二人的昏睡穴,看武功身法,此人顯然絕非普通巡邏官。那兩個守門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人事不知,有一人身子一僵,就此靠在了門柱上?另一人身子一斜,就要倒下,那 “巡邏官”迅速出手,扶住了他,把他也靠在門柱上,遠遠看去,兩個守門人仿佛仍然在門前站崗。

那 “巡邏官”從守門軍卒腰間取下鑰匙,很快把轅門打開,再虛掩上,確認營內沒有動靜,往外就走,彎彎曲曲繞開陷阱。那人正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問:“誰?口令!”原來是埋伏在附近的暗哨發現有人走近,開口詢問。

“混賬,是我!”出門的 “巡邏官”悶吼一聲:“你這裏幾個哨位,人都死哪裏去了?”

“哦,哦,”那暗哨顯然還沒有搞清對方是誰,但從軍營內出來,聽口氣應該是來查崗的大人,不敢造次,站起身,壓低聲音回道:“回大人,我們這個方向有五人,我是伍長,我的左右各有兩人,就隱藏在不遠處。”

“把他們都叫了過來,我有話說。”“巡邏官”命令道。

“好嘞。”那伍長剛要轉身,似乎想起什麽,又道:“恕小的眼拙,不知道您是哪位大人,可否見告?”

“巡邏官”取出腰牌,在那伍長眼前一亮,伍長借著轅門口微弱的燈光看清了,慌忙作揖道:“原來是令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您老原諒。”原來此人正是黃牌使王京。

王京低聲吼道:“少囉嗦,去把另外四個人都叫過來。”

那伍長轉身向外輕呼幾聲,隻見四周 “沙沙”聲響,很快從沙堆、瓦礫、草叢中爬出四人,來到王京麵前。伍長見手下人已經到齊,向王京稟報道:“請令使大人訓令。”

王京點點頭,也不答話,麵帶鼓勵地分別在五人肩頭一拍。五人一聲不吭,依次癱倒在地,原來是被王京點了昏睡穴,五人還沒有明白怎麽回事,就夢周公去了。

王京處理完暗哨,環顧四周,見沒有引起其他方向暗哨的注意,再一貓腰,迅速把不遠處一排低矮木棍上的鈴鐺摘了下來,又把木棍之間的連線剪斷,徹底掃除了障礙。等他辦完這些事情,輕輕咳嗽一聲。聲音未落,從前麵樹林中轉出兩個勁衣黑服的蒙麵夜行人,王京向他們一招手,轉身又往軍營飛奔而去。那兩個夜行人迅速跟上,一起悄無聲息地進了軍營。

兩個夜行人在王京的帶領下,躲過巡邏隊和崗哨,七彎八拐,進入軍營深處。三人來到一處大帳後,這頂大帳正是魚俱羅平日休息的寢帳,按照他與無量子的密謀,此時應該換住的是惠日。王京用手一指帳篷,見為首的夜行人點頭表示會意,便迅速消失在帳篷的黑影中。

為首的夜行人環顧四周,確定無人發現,抽出寶劍,把帳篷劃出半人高的一個豁口,細聽帳內沒有動靜後,一打手勢,另一個夜行人一貓腰,從縫中鑽進了帳篷,那為首夜行人也隨後鑽了進去。

就在兩個夜行人鑽進帳篷不久,王京卻腳步緩慢地倒退著回來了。再看他對麵,魚俱羅和二護法司徒雷虎視眈眈、步步緊逼著,走了過來。

王京見前路被封住,正要轉身跳上帳篷頂,突然聽到 “咚、咚、咚!”三聲炮響,洪福宮軍營內霎時燈火通明,把王京和魚俱羅的寢帳圍得水泄不通。王京對麵一張帥旗下,幾位洪福宮護法眾星捧月般拱衛著一個瘦小老道,正是無量子。隻見無量子手中拂塵一舉,四周軍兵手中的繩索一拉,猛聽 “呼啦啦”一陣聲響,魚俱羅寢帳頃刻倒伏,剛鑽進帳篷的兩個夜行人暴露在眾人麵前。

“嘿嘿嘿,徐世勣、王京!你們被包圍了,插翅難飛,還不乖乖束手就擒,更待何時!”無量子獰笑聲響徹雲霄。

被王京接應進軍營的正是徐世勣和侯君集。他們消失這麽久,怎麽又突然出現了呢?

事情要從六天前說起。自從與王京取得聯係、掌握了隋軍營內的情況後,徐世勣經過深思熟慮,最終把解救司馬羅和胡丹兒的第一步目標,定在設法獲取解藥、救醒被藥物所困的司馬羅和胡丹兒上。

由於徐世勣初次闖營失敗,引起無量子警覺,無量子命令部隊盤踞在華容道外,並加強了守護防備。徐世勣認為暫時無機可乘,便決定隻留餘彪潛伏在隋營附近,保持與內線的聯絡,及時了解營中情況,以便尋找合適時機?其餘人則在他的帶領下,往敵人行軍路線的前方行走,盡量隱蔽行藏、遠離軍營,以脫離洪福宮密探的偵察範圍。餘彪對洪福宮手法非常熟悉,行事也十分謹慎,當他發現自己手下的弟兄放信劄的石頭附近,有人秘密監視後,便沒有現身,決定改用其他方式,設法再取得聯絡。

王京身在隋營,日夜掛念結拜兄弟的安危,也是坐臥不安,他見惠日好酒,便經常借故請他喝酒,想盡一切辦法探聽解藥的事情。可是,那惠日雖是酒色之徒,但對 “移魂丹”解藥的事情卻三緘其口,每逢酒到半酣,套問他話的時候,他要麽閉口,要麽狂飲買醉後呼呼大睡,竟然掏不出一句實話。最後,王京迫不得已,把惠日灌醉後,冒險搜了他的身,竟然也一無所獲。

時間一天天過去,大家束手無策,焦慮情緒越來越濃。

三天前,徐世勣等人便已經抵達嶽州城,為了不引起敵人注意,徐世勣帶著侯君集進城,其他人在城外找了一處不起眼的客棧存身。徐世勣、侯君集來到東門,進入悅來客棧。錢大同見是徐世勣來到,立即引入後房密室。

“錢兄弟,幾天前,我命一個叫李播的後生,帶了書信來找你,不知你見到了沒有?”徐世勣來不及寒暄,開口便打聽李播的事情。

“哦,來過,他把您老的書信也給我看了。”錢大同一邊親手給二人沏茶,一邊回道:“我本來按您信中的要求,派一個得力的人前去瓦崗寨送信。李播心急,要求一同前往,我同意了,如今已經走了五日,想必也該回來了。”

“哦,這我就放心了。”徐世勣派李播前來嶽州送信,本來早應該與他們會合,但一去杳無音信,徐世勣很是擔心出了意外,聽了錢大同的話,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錢大同關心地問道:“徐先生,司馬少俠被無量子挾持的事情,李播已經告訴我了,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我也秘密聯絡了附近嶽州、江夏的俠義道,大約有二十餘人,隻要您一聲令下,他們會立即從各地趕來,協助先生解救少俠!”

“謝謝眾兄弟。”徐世勣抱拳致謝。“羅兒、丹兒受製於藥物,迷失了心智、分不清敵友,所以必須把搶奪解藥和解救他們同步進行。隻是,無量子老奸巨猾,防守非常嚴密,一時間還沒有機會。但我相信,這個機會不會太久的。一旦時機成熟,我會讓人通知錢兄弟,到時候免不了要仰仗眾位英雄之力!”

從悅來客棧回來後,徐世勣到城外與李福瑞、唐嘯天等人見麵,把李播的事情先告訴了李福瑞,然後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被動地等時機、不如主動創造機會!現在時間越來越緊迫,不能再等,隻能冒險行動。錢兄弟已經召集了嶽州、江夏一帶二十多位英雄豪傑,加上我們的力量,應該有能力與無量子一戰!我決定這幾天尋找合適機會,親自再進軍營,把惠日製住,強奪解藥、伺機解救司馬羅和胡丹兒。”眾人聽徐世勣如此一說,都摩拳擦掌,群情振奮,誓與敵人決戰。

徐世勣與大家商定了周密計劃。等一切準備就緒,無量子已經命令率領部隊走出華容道,往嶽陽而來。徐世勣命令餘彪給王京帶去信息,讓他在隋營內,隨時注意把握時機,一旦有機可乘,就立即讓餘彪轉告徐世勣,大家一起動手。

無量子率領洪福宮軍士到嶽州後,突然棄車登舟、改走水路。餘彪得到消息,心中暗喜,以為無量子把機會送上門。這是由於,餘彪原為洪湖水匪,人送外號 “魚鰾”,水上功夫了得,一年四季可在水中遊泳,自幼還練就水下呼吸的本領,可長時間在水下潛伏。他向徐世勣獻上江中偷襲之計:長江從江夏開始,折而向東南,地勢平坦,水流緩慢,暗灘眾多,敵人軍艦艦體高大,吃水很深,必然降低行船速度,特別是鄂州江段,兩岸蘆葦叢生,便於隱蔽,徐世勣帶人事先埋伏在草叢中?餘彪則帶齊裝備,從上遊提前潛入水下,遊到敵艦底下,把敵人衛艦船底鑿穿,讓敵艦慢慢進水,拖慢船速,打亂敵艦陣列,等到達埋伏點後,再把主艦鑿沉,以便徐世勣等人乘敵人慌亂時,和王京裏應外合,從水上擄走惠日,並一起救走司馬羅、胡丹兒,逼惠日獻出解藥、救醒二人。徐世勣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召集大家把行動計劃做得盡量完備,確保萬無一失,並定於當日中午,當敵人船隊經過鄂州江麵時,展開行動。

餘彪按照預定計劃,從上遊提前下水,隱蔽在水中。徐世勣則帶領李福瑞等人及錢大同帶來的二十餘位英雄好漢,潛伏在下遊岸邊蘆葦叢中,單等餘彪信號,一起動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眼看隋軍艦隊已經駛出埋伏圈,也不見任何動靜,大家正在為餘彪安危擔心的時候,餘彪遊回來了。原來,隋朝長江水師戰艦和普通民船完全不同,在建造的時候,就考慮到防範敵人 “水鬼”從水下偷襲,在船底加了厚厚的鐵板,餘彪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鑿穿船底,隻好回來向徐世勣稟報情況。徐世勣見勞而無功,怕又驚動了無量子等人,隻好放棄水上行動計劃,從岸上潛行,追蹤敵艦而下,再尋良機。

當劉黑虎柴桑城叫門,被守軍拒絕入城後,無量子隻好帶領艦隊繼續前進。當船行至白石磯時,無量子見天色已晚,下令靠岸停歇。王京本來住在另一艘戰艦上,偶然聽見有堂主私下抱怨:艦行江麵時,因大浪顛簸,有人暈船,吐得一片狼藉?普通軍士擁擠在一起,船艙內穢氣彌漫,人人自危,想向無量子陳情,希望上岸休整,但都怕國師責罰,無人敢出頭。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京到軍士艙內看看,又到岸上轉悠一圈,心生一計,就前往無量子處,把軍艦上的情況略作誇大,借機建議無量子當晚在岸上安營紮寨。王京的提議雖然遇到劉黑虎等人的阻撓,卻得到魚俱羅的支持,最終說服無量子在岸上駐軍,隻是軍營外增設了幾道防線,軍營內暗中做了一些調換。王京見機不可失,立即把情報遞交給在戰艦尾部水下潛伏待命的餘彪,由餘彪轉交給了徐世勣。

徐世勣接到情報,心中暗讚王京能幹,時機把握地很準,地點選擇地也好。

原來,白石磯所在的柴桑城其實離黃龍山不遠,走陸路也不過一、二日行程,徐世勣在黃龍山隱居期間,經常下山行走,對這一帶非常熟悉。白石磯顧名思義,就是江邊的一塊灰白色的大石頭,因石頭伸向江中,阻擋了水流速度,所以長江江水攜帶的泥沙就在磯石的下遊沉積,形成了一片開闊的沙洲平地。白石磯往西是柴桑城,而往東南就是柴桑口,是鄱陽湖進出長江的咽喉?司馬羅下山後第一次遇到胡丹兒,就在柴桑口的湖麵上。

白石磯往西不遠有一片茂密的森林,穿過森林就是連接白石磯碼頭和柴桑城的官道,交通便利?更神奇的是,徐世勣初入那片森林時就被其吸引了:森林內大部分地方地勢平坦,但有三處壘土堆,相距約有數十丈遠,呈犄角之勢?在壘土堆之間,還有各種高高矮矮、形狀各異的堆石星羅棋布地排列,看似雜亂無章,但細看又別有用意,顯然是有人有意為之。徐世勣感覺不同尋常,便認真踏勘,細究之下,恍然大悟,知道了其中的玄機。

徐世勣的師父葛洪葛仙翁曾有一奇書流傳於世,書名 《抱樸子》,其上詳細介紹了伏羲帝皇傳下來的 “奇門遁甲大陣”。相傳當年黃帝、炎帝與魔主蚩尤在涿鹿會戰時,伏羲帝皇暗中指點黃帝手下大將風後擺下此陣,困住蚩尤,為戰爭的最後勝利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後來薑子牙、張良等人也曾精研此陣,並在關鍵戰役中發揮巨大效用。徐世勣在葛洪親自培養下,對此陣法也非常精通。徐世勣看此地土堆、石頭擺布,暗合 “奇門遁甲大陣”:三個壘土堆乃日、月、星三奇?高高矮矮的堆石彼此串聯,在各個節點上隱隱約約呈現 “休、生、傷、杜、景、驚、死、開”八門。徐世勣曾聽說,三國時期,諸葛亮聯吳抗曹,曾在柴桑擺下八卦陣,困住曹軍?所謂 “八卦陣”其實就是孔明對 “奇門遁甲大陣”做了簡單變化後,另外的一種叫法,想必就是此地。隻是此地的大陣不少地方已經損壞,發揮不了作用,常人更是看不懂,一直棄若凡珠,淹沒在樹林中。徐世勣仔細考察後,發現隻要稍加修整,一個 “奇門遁甲大陣”又可以重新啟動,因此記在心上。

今天,江麵伏擊計劃失敗後,大家正在沮喪中,突然得知王京建議艦隊官兵在白石磯岸上駐紮,並獲得無量子采納。徐世勣稱讚王京機智之餘,也感謝天意成全。因為,按照王京的情報,惠日換宿在魚俱羅寢帳,防守空虛,正是擒拿的好時機。徐世勣便決定夜襲敵營,首先對惠日下手,事成後再解救司馬羅和胡丹兒。完成第一步任務相對容易,但帶著三人順利撤退而不被發現,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撤退過程中,一旦被隋軍發現,如何順利逃脫敵人的圍追堵截,才是計劃成功的關鍵。如今有 “奇門遁甲大陣”相助,在撤退時困住追趕的敵人,為他們安全轉移留下寶貴的時間,成功的希望就大得多。所以,徐世勣在確定夜間偷襲隋營的計劃、製定撤退路線時,決定把樹林中的陣法利用起來。

徐世勣計議一定,親自置辦必要的布陣用品,帶領李福瑞、唐嘯天、侯君集、尉遲恭、餘彪、錢大同等人悄悄來到樹林中,把 “奇門遁甲大陣”重新恢複,並讓他們就地埋伏在樹林中,作為接應?他則和侯君集來到樹林邊緣,單等王京解除暗哨後,接引他們進入敵營。

一切都按照徐世勣的計劃進行。徐世勣和侯君集在王京的帶領下,悄悄進入隋營,直接來到魚俱羅的寢帳,那裏應是惠日的藏身之處。徐世勣和侯君集潛入軍帳後,見帳中央有一個帷幔,裏麵一張臥榻,榻上隱隱約約有人卷曲在被中。徐世勣讓侯君集擔任警戒,他便輕手輕腳來到塌前,按照那人睡覺的姿勢,出手疾點他的周身大穴。但徐世勣一出手,便知道不妙,他掀開被子一看,塌上竟然是個草人!此時,徐世勣知道上了當,他迅速冷靜下來,向侯君集囑咐一聲,兩人背靠背做好防備攻擊的準備。這時,突聽三聲炮響,接著,大帳坍塌下來,二人看見了敵人把他們和王京重重包圍在中間。

話分兩頭,再說無量子。自從徐世勣偷襲隋營失敗、身受重傷卻從重重包圍中神秘失蹤後,無量子就開始懷疑軍營內有內鬼、而且內鬼的級別並不低!他秘密召集心腹之人暗中追查,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甚至抓住敵人急於獲得解藥,解救司馬羅、胡丹兒的心理,不惜冒險讓惠日遊走在營中,作為誘餌。王京雖不是無量子的親信,但畢竟是靠山王楊林撫養大的幹兒子,是大隋的 “皇親國戚”,按理不會裏通大隋叛賊,加之王京平時行事穩重、做事不留痕跡,無量子一開始並沒有懷疑到他。

王京一心記掛著結拜兄弟安危,見敵人防護非常嚴密,無量子又接連幾日把司馬羅、胡丹兒關在中軍大帳中,拒絕任何人見麵,深怕不利於二人,心急如焚之下,不斷探聽情況,很快引起劉黑虎的注意?尤其是王京邀請惠日夜宴,惠日裝醉後,他急於獲得解藥而搜惠日的身,被惠日看得清清楚楚,立即報告了無量子。

無量子讓惠日不動聲色、繼續與王京周旋,並密令劉黑虎嚴密監控王京,隻等他的命令行事。無量子在嶽州突然改走水路,除了水路節約時間之外,也是想讓徐世勣等人產生急迫感,逼他們冒險出招、露出破綻,好一網打盡。

劉黑虎按照無量子的命令,緊盯王京,發現他傳遞信息靠的是內應,就把注意力放在已經暴露的餘彪兩個弟兄身上,後來王京似乎有了覺察,竟然一直沒有與暴露的內線有任何勾連。其實,上船以後,王京已經接到徐世勣的指令,告知內線已經暴露,讓他們蟄伏下來、等敵營混亂的時候立即逃生,自己則直接通過餘彪從水路和徐世勣保持聯絡。

當日,船隊泊靠白石磯後,劉黑虎正在向無量子等報告監視王京和內鬼的情況、商議對策時,王京恰好報名求見,建議在岸上安營紮寨。無量子聽完王京的報告,立即明白徐世勣等人將有所行動,在他暗示下,劉黑虎和魚俱羅將計就計,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在王京麵前演了一出戲,還把軍營部署故意泄露給王京,讓王京信以為真,從而擺下空城計,把徐世勣、侯君集誘進軍營,讓王京也暴露了身份。

徐世勣見已經被無量子識破,無須再掩藏身份,一把扯下麵巾,與侯君集、王京迅速靠攏,隨時做好迎戰的準備。

無量子並不急於進攻,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無量天尊!徐世勣,天下很快就要歸於魔主,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司馬羅被我收服,你如能歸順於我,我可以在洪福宮為你安排一個令使的職位,等三界歸於一統時,你就是輔保魔主的功臣,仙界人間任你遊,也少了這修行之苦,如何?”

“哈哈哈。”徐世勣仰天長笑:“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豈是你們這些魑魅魍魎能夠隨意改變的!常言說得好,自古正邪不兩立,就算我今天死在你的手下,還會有更多的正義之士站出來,捍衛天道!無量子,毋庸多言,你若有膽,放馬過來,你我今日決一死戰!”

“哼!不知死活東西,收拾爾等跳梁小醜,哪用得了本座親自出手!”無量子冷哼一聲,一揮手:“司馬羅,擺 ‘雙絕劍陣’,殺了這三個人!”。一旁的魚俱羅命令胡丹兒同時出手。

隻見司馬羅和胡丹兒依令而出,走向場中央,在徐世勣三人對麵站定,也不答話,同時出劍。徐世勣讓王京和侯君集閃在一邊,提起拂塵迎戰二人。雙方一接上手,徐世勣便覺不好。“羅漢伏魔劍法”本來是他親自授予司馬羅、胡丹兒二人,他對劍法自然是非常精通,但在司馬羅、胡丹兒二人夾擊之下,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幾乎一招之後,便落下風。好在徐世勣一開始就抱定自保的宗旨,一邊見招拆招,一邊尋找機會。三十招轉眼過去,徐世勣明顯感覺二人劍氣越來越強,有股無形的力量把他吸向劍陣,迫得他不斷後退。司馬羅、胡丹兒的劍交替攻到,如影隨形,總是在他不可思議的角度攻來,把他壓製在劍氣之下,幾乎無暇喘息。

王京和侯君集在一旁觀戰,滿心以為司馬羅、胡丹兒被迷失心智,功力不若平時,徐世勣就算不能立即取勝,但相持下去,應該可以把二人製住,乘機解救出去,沒有想到一招之後,徐世勣就落於下風,而且處境越來越不妙,不由心急不已。那無量子、魚俱羅已經見識了 “雙絕劍陣”的厲害,所以嘴角露出得意的冷笑,妄圖好整以暇,等待勝負分出時刻,坐收漁翁之利。

徐世勣身處險境,明知今日難以善了,卻不斷暗示自己,一定要咬緊牙關,勉力堅持,不到最後時刻決不放棄。但 “雙絕劍陣”壓力越來越強,徐世勣拂塵絲毛很快被劍氣震碎,被劍氣吸了過去,在他的四周隨風旋轉。

徐世勣隻好抽出久已不用的寶劍,竭力應對綿延不絕的強大攻擊。他已經意識到,過不了多久,自己就將力竭而亡,傷身在愛徒劍下,不由暗歎一聲:“天亡我也!”

“師父,我好像突然醒了。”就在徐世勣幾乎筋疲力盡時,突然感覺壓力頓減,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徐世勣以為自己損耗巨大、行將散功,出現了幻覺,但劍陣壓力減輕又似乎是事實。他強打精神,定睛看時,隻見司馬羅用靈陽劍挑開胡丹兒的木劍,停止了攻擊,麵帶興奮,向不遠處王京叫道:“二弟,我真的醒了!”

就在敵我雙方均因戰場上的突變而愕然時,突聽魚俱羅指著司馬羅,對胡丹兒喊叫道:“胡丹兒,馬上殺了他!”原來魚俱羅見徐世勣疲於應付,以為大功很快告成,正洋洋自得,突然發現場中形勢大變:司馬羅已經醒來,停止進攻?胡丹兒也舉劍不定,有些迷茫。魚俱羅情急之下,隨口向胡丹兒下達命令。

胡丹兒聽到魚俱羅的命令,略微遲疑後,猛然一劍飛起,刺向司馬羅。此時司馬羅正背對胡丹兒,向王京走去,根本沒有任何防備。胡丹兒這一劍,比起在普光寺更讓人預料不到。原因在於:司馬羅突然清醒,用靈陽劍磕開胡丹兒的寶劍後,胡丹兒也停止了攻擊,司馬羅以為她和自己一樣已經清醒,即使是無量子等人也以為二人脫離控製,吃驚不已。魚俱羅完全沒有想到,他在氣急敗壞之下的下意識命令,胡丹兒竟然還能依令而行。

眼見胡丹兒寶劍就要再傷司馬羅,突然一聲驚叫,一個人影飛了過來,推開司馬羅,胡丹兒的劍竟然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膛。司馬羅見有人為自己擋劍受傷,身體搖搖欲墜,急忙扶住他,一看,中劍的正是自己的結義兄弟王京。原來,王京見司馬羅醒來,並叫自己的名字,大喜過望,趕緊跑過來見禮,突然看見胡丹兒寶劍刺到,情急之下,推開司馬羅,自己卻再也沒有時間躲避。

徐世勣見胡丹兒突然劍刺司馬羅時,立即出手施救,但還是晚了一步?此時見王京受傷,知道胡丹兒依然在失心狀態,乘她寶劍還未收回,出手點了她的昏睡大穴,把她製服了。此時王京靠在司馬羅懷裏,胸前已經被鮮血染紅,雖臉色蒼白,卻麵帶笑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大哥,你終於醒……”話音未落,雙眼一閉,竟然昏了過去。

司馬羅見桃木劍依然插在王京的胸前,怕貿然拔劍會讓他失血過多,便騰出右手,一邊疾點王京傷口周邊穴位、為他止住血,一邊搖著他的臂膀,大叫:“二弟,二弟,你醒醒,醒醒!”

說時遲,那時快。瞬間發生的變故讓無量子也愣住了,等他聽到司馬羅痛心的叫聲,才回過神來,叫道:“大家一起上,把他們都給我拿下,一個人都不能活著離開!”無量子說著,拂塵一指,一股勁風撲向司馬羅。

司馬羅左手挽著已經昏迷的王京,右手舉劍,迎戰無量子。與此同時,剛把胡丹兒製服的徐世勣也受到魚俱羅的攻擊,隻好也是左手攬著胡丹兒,右手舞劍,與魚俱羅戰在一起。侯君集也接上增援的洪福宮高手,一場混戰隨即展開。

徐世勣和司馬羅邊戰邊退,迅速與侯君集背靠背攏在一起,竭力抵抗敵人。司馬羅和徐世勣與對手功力本來在伯仲之間,但此時手上都有要保護的人,根本無法全力施展,很快就落在下風,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正在這時,轅門方向喊殺聲四起,原來是埋伏在樹林中的李福瑞、唐嘯天、尉遲恭、餘彪、錢大同等人見營中號炮連天,殺聲四起,知道徐世勣等與敵人交上手,怕他們有凶險,顧不得太多,一起向隋營掩殺過來。不多時,兩處人馬會合在一起,徐世勣和司馬羅壓力稍解,分別把胡丹兒、王京交侯君集、李福瑞看護,他們騰出手來全力應對強敵。

無量子氣急敗壞,惱恨已極,下令全力圍攻徐世勣、司馬羅等。他最忌憚的就是司馬羅,暗自悔恨過於輕信惠日的藥力,而沒有廢了司馬羅的功力,他知道此刻如不能把司馬羅斃在當場,一旦放虎歸山,日後將更加難以對付。司馬羅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急欲手刃無量子而後快,一上來就是拚了命的架勢,可惜心浮氣躁之下,反而漸漸落了下風。

徐世勣自知己方實力與敵人尚有差距,長此下去將無法脫身,便通知大家全力衝殺,往營外樹林撤退。無奈敵人勢力太過強大,加上三百黑衣人層層設防,不斷夾擊,徐世勣等人寸步難行,時間一久,便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軍營一角傳來牛皮鼓敲擊的聲音,那聲音不高亢、也不清脆,甚至有些沉悶,跟軍營中擂擊戰鼓、能振奮士氣的大鼓聲音明顯不同,讓人聽後頓生些許煩躁。因敵我雙方全力用心對敵,鼓聲本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司馬羅卻發現那聲音響起的一刹那,無量子突然表情痛苦,跳出戰圈,以手捂住耳朵。

書中暗表,特製的牛皮鼓在經過猛烈敲擊時,能發出一種聲波,常人聽了,可能會心煩、耳鳴、惡心,但還不會有大的影響,現代科學稱之為次聲波。可無量子體質特異,自幼就聽不得牛皮鼓沉悶的敲擊聲,每當那種聲音響起,就會頭痛欲裂、渾身酸軟、無法自持,就算把耳朵堵上也隻能稍許緩解。這是無量子不為外人所知的弱點,他也很多年已經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了,誰知道今晚正在決戰的關鍵時候,不知何人那麽不長眼、不早不晚地敲起了鼓,他強忍疼痛,三縱兩躍,往聲音發出的地方飛去,發誓要揪住那人,扒了他的皮不可。司馬羅哪裏知道這些,隻是見無量子莫名其妙地撤出戰鬥,機會難得,迅速與徐世勣兵合一處,全力反擊敵人。

魚俱羅、司徒雷、四護法、惠日、闞一刀、倭太郎、劉黑虎等人見無量子無故跑掉,以為他受了重傷,無心戀戰,紛紛後撤,以求自保。徐世勣等人精神振奮,拚盡全力,很快撕開包圍圈,往隋營外樹林中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