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暗潮湧動

一日,又見碩克得意洋洋地從馬騰帳中離去。

校尉查幹終於忍無可忍,跑進帥帳氣憤道:“將軍,末將實在看不慣匈奴世子那樣囂張,打了敗仗反而還賴上咱們了,憑什麽要白白養活著他們?

不如將軍給末將調撥兵馬,我去剿殺了匈奴人幹淨。”

馬騰喝止了查幹,見查幹跪在當地卻梗著脖子不服氣,隻好無奈道:“我何嚐不想盡快送走匈奴人,甚至也和你一樣想要痛痛快快地大戰一場,好擺脫這個累贅。

可是,我們不能那樣做。你是西涼軍中我的四大校尉之一,應該比其他人更清楚,現今的西涼軍有幾分戰鬥力?”

查幹張嘴剛要爭辯。

馬騰一擺手道:“你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你真的以為匈奴不是咱們的對手嗎?倘若軍需充足,碩克豈肯輕易臣服,勢必要與我軍大肆殺伐。當然,我軍也不是軟柿子,有你們這樣的熱血將士未必不能抵擋。

但是查幹,你想過沒有,我們與匈奴至多不過兩敗俱傷,那之後誰來收拾殘局呢?”

查幹不確定道:“是鄭羽?”

馬騰不屑地一笑:“鄭羽並不足懼,你再想想府城裏頭。”

查幹這便想到了臨行前自己的遭遇,猶豫著問道:“將軍說的難道是胡商會?”

“真是榆木腦袋!”

馬騰瞪著查幹斥道:“胡商會能有多大能耐,是他背後的勢力。目前雖然才初露端倪,但西涼府暗潮湧動,還有龍首山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你能保證我們可以同時對付匈奴和龍首軍嗎?”

查幹這才恍然大悟,垂頭道:“不能。所以,將軍是想先安撫住匈奴,再回去肅清匪軍。”

“終於開竅了。”

馬騰笑道:“難得匈奴碩克世子頭腦清明,肯與咱們定下盟約,就算多給他們些吃糧好好送走便是了,龍首山才是咱們的大敵,等回到府城有你幹不完的事、打不完的仗。”

“是!”查幹恭敬道,總算理解了馬騰的想法。

馬騰命查幹起身自去忙碌,心裏卻不由得悵然暗忖:“西涼軍積弱已久,朝廷又何嚐不是呢?實在是內憂外患,當真再也經不得動亂了。”

……

和談過後都月餘了,碩克壓根就沒有拔營回去的跡象,還苦著張臉擔憂道:“本世子怎麽能就這樣子走了呢,大漢天子的詔令一日沒有到,我就憂心一日,倘若皇帝陛下不同意我部稱臣怎麽辦?我必得親眼見到皇命詔書才能放心,否則寢食難安呐!”

碩克撂下這話,拍拍屁股一搖三晃的走了,留下馬騰獨自在風中淩亂。

盡管馬騰一再保證不會,但碩克就是堅持要親眼見到才肯撤走,他臉上的擔憂都是矯揉造作裝出來的。

而所謂的寢食難安就更沒有說服力了,這段日子碩克過的異常滋潤,整天紅光滿麵的都胖了好幾斤。

馬騰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鬱悶,一個堂堂的王子這樣賴皮真的好嗎?

現在的碩克看起來是人畜無害,匈奴人跟漢軍也是相安無事,但他的大軍一日不撤,馬騰又怎敢輕易離開?

隻能打發人時時留意京城的動靜,還要操心著碩克的人身安全,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希望盡快能送走這個無賴沒下限的匈奴世子。

與馬騰同樣頭疼的還有鄭羽。

其實,以馬騰的用兵韜略,戰事從剛開始就已經結束,僅用一夜就打得匈奴人俯首稱臣。

這場仗漢軍大獲全勝,卻讓鄭羽精心籌謀的如意算盤落空,還捎帶上了他的所有家當。

原本以為匈奴人戰敗後就會撤兵,但誰知他們賴著不走,現在是打也打不得,趕又趕不走,還得管著他們的吃喝。

自己私庫裏頭數年的積蓄,風卷殘雲般都進了匈奴人的肚子,眼看糧倉見底,鄭羽兄弟倆銜恨對坐。

這種恨,是悔恨,懊悔當初一時的私心作祟,令自己陷入了這個無底洞。

“大哥,您說馬騰到底打的什麽主意?”鄭翰擔心道:“不要等匈奴人吃窮了咱們,他又追究起當日按兵不動的罪過來,那可就人財兩空了。”

鄭羽愁眉緊鎖:“那也沒辦法,你現在不給糧成嗎?但有推辭估計立馬就要獲罪,隻能是騎驢看唱本邊走邊瞧了。”

“那,這樣吊著也不是辦法啊!”

鄭翰煩躁道:“他不聞不問,但咱們卻像驚弓之鳥,老感覺有一支箭在暗中牢牢的瞄準你,稍一鬆懈就會被打到爛泥裏一命嗚呼,還不如主動去見他請罪,要殺要打也有個明確的答複。”

“你以為我不想嗎?”鄭羽歎氣:“從他大敗匈奴人的那天早上到現在,每次我去求見都被各種理由拒絕,哪有機會當麵去說,而遞上的罪己書也都泥牛入海,他是擺明了不給我一個痛快啊!”

鄭翰無力哀歎:“馬騰絕對都是故意的,讓咱們形如驚弓之鳥,這就是他的用意所在。”

事到如今,再多的喟歎都是追悔莫及,鄭羽已經數不清自己每天要歎多少次的氣,可依然還得忍著心上的疼痛,看那些糧食被運出城去。或者他還要比馬騰更加希望匈奴人早點走,才能解放自己。

人有時候還是活的簡單些更舒心,鄭羽現在深深的領悟了這一點,看看二弟鄭翔就是這樣,他每天一心一意的活在自己的快樂裏,沒有算計沒有心機。

那個從小單純的弟弟,別人搶了他的玩具就知道撲上去打回來,也不顧能不能打過人家,更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而自己和三弟就不同,他們不會直接上去廝打,而是想辦法讓對方吃個暗虧,或者是設計個套子給別人鑽,讓他乖乖的自己把東西還回來......

到底哪一種方式達成目的更正確呢?鄭羽迷茫著再次歎氣。

……

時間忽忽而過,西涼軍出征已去三個多月,蕭瑟的寒風昭示著到了入冬時令。

阿諾挺著微微凸出的肚子在廊下望向院門口,雖然馬騰時常有信來,但她的牽掛照舊。

立冬了,西北的冬天尤為寒冷,不知道軍中那些親衛會不會服侍,衣服夠不夠暖和?

信中說等匈奴世子撤走,他們就可以班師回來了,可是那個世子遲遲不走真惹人厭煩。

阿諾握著一卷薄簡,這是馬騰昨日派人送來的家書,說朝廷給匈奴的詔令和撫恤已經在路上,他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激動的一夜沒有睡好,阿諾一大早就起來就把這份家書看了又看。

確定了“不日即歸”這個信息,她的心裏反而更加想念馬騰。

春兒從外麵提著食盒進來,見阿諾在寒風裏立著,急忙走過來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身後的小丫頭,扶著阿諾進屋並抱怨道:“小姐你可真是的,奴婢一會會不在跟前,你就敢跑到風口裏去,肚子裏的小公子都要被凍壞了。”

阿諾笑著瞥了眼春兒道:“小小年紀就這麽嘮叨,將來準保是個碎嘴的老媽子。”

春兒從食盒裏端出一碗湯,還騰騰地冒著熱氣,往阿諾麵前放好:“您呀怎麽說我都成,現在嘮叨些沒事,老夫人叮囑了讓奴婢精細著伺候您,等生下小公子要給我大大的賞賜呢!

快點趁熱喝吧,這可是老夫人命人專門給小姐燉的補湯,說吃了能讓小公子長的白白嫩嫩的,我親自看著廚房燉的。”

“我就知道,你是個見錢眼開的,一聽老夫人的賞賜連自家小姐都不認了。”

阿諾拿起湯匙嚐了一口,順嘴數落春兒。

春兒抿嘴一笑,絲毫不在意道:“看在小公子的份上,我不和您頂嘴。不過,您再不快點兒把補湯喝完,等喬家小姐來了又羨慕起來,那份哀怨奴婢們可受不了。”

春兒的話惹得滿屋大小幾個丫頭都笑了。

阿諾忍著笑戳了把春兒的頭:“虧得喬四小姐給了你那麽多小首飾,你就這麽背後編排人家?”

春兒皺了下鼻子嘀咕:“那都是她自己非要給我的,奴婢可沒問她要。”

借著收碗又嘟囔:“誰知道她安著什麽心呢!”

春兒的後一句話阿諾沒有聽見,就聽院裏的小丫頭在門口稟道:“喬小姐來了。”

阿諾起身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