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不瞑目

我叫陳東野,家住在遠離城市的偏遠農村,我有個啞巴娘,不會說話,但很溫柔賢惠。

上大學那年,我爹犯心髒病,我娘打120,對著電話咿咿呀呀地說不清楚,等我娘從大隊找來人時,我爹已經沒氣了。

我奶奶氣瘋了,認為我爹的死,全是娘造成的,把我娘吊在院子裏,用腳踹,用皮帶抽,足足打了一天,衣服都抽爛了,身上全是血道子。

最後還是大隊書記來家求情,才放了我娘。

當我回村的時候,我娘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關在柴房。

娘很疼我,有什麽好吃的都留給我,我奶奶一直很排斥娘,因為她是個啞巴,平時受到欺負,也不吭聲。

我護母心切,當然不能忍受這一切,一腳踹開柴房門,娘被繩子捆住手腳,臉上全是皮帶抽過的血印子,但看見我之後,卻對我露出幸福的笑。

我剛要衝進去,就被奶奶一把揪出來,回手把門關上,大罵我不是東西,你爹都死了,還有心情管這個賤人。

我看娘精神上好,想安排完我爹的喪事,再想辦法說服奶奶放娘出來。

我來到棺材前,發現我爹的眼睛一直是睜開的,目光呆滯,盯著天空,我剛想讓爹合上眼,奶奶將我推開,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推上棺材蓋,說我看一眼就行了,離死人遠點,對我沒好處。

我當時心情全在娘身上,自然也顧不上爹是不是死不瞑目。

奶奶讓我請邱石來操辦我爹的喪事,邱石是村裏的知客,也就是操辦白事的人,他以前是個法醫,後來犯了點錯誤,被革職後搬到村裏,靠這個營生生活。

我來到邱石家,邱哥,我爹心髒病去世,勞駕您給你張羅,張羅。

邱石將幡交給我,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讓我保護好我娘的安全。

我連忙攆上邱石的步伐,詢問情況,邱石鎖上院門,他見過很多死人,像我爹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

我回到家,穿好孝服,就隨著邱石張羅白事,邱石給我爹穿好壽衣,裝棺入殮,對著天空大喊一聲,上西南瑤池大路啊……

墳地,棺材即將入土時,邱石走到我奶奶麵前,東野他奶,逝者不閉眼就入土,對後人不吉利。

我奶奶臉一下就拉下來,對邱石嗬斥,你懂什麽?比我老太太還封建,聽我的,現在時辰最好,趕緊下棺。

邱石尷尬一笑,不再多說什麽,讓我跪到墳前準備摔盆。

當棺材入土的一刻,我大喊一聲,爹,您走好!將手裏的花盆摔在地上。

但我並沒聽到嘩啦的聲響,轉頭一看,花盆隻是在地上軲轆了一圈,沒有摔碎,邱石皺著眉頭,撿起花盆在手裏掂了掂,交給我讓我再摔一次。

我很詫異,剛才我用很大的力道,按理說應該粉碎,我鼓足力氣,猛地一摔,這次,花盆摔得稀碎,但邱石的眉頭卻擰成一個疙瘩。

我爹入土為安,回到家時,我求奶奶放了娘,奶奶沉了一口氣,摸著我的腦袋,好孩子,看在你這麽孝順的份上,奶就放了她。

當奶奶打開柴房門時,我娘瞪著紅彤彤的眼睛,舉起鎬把子,對著我奶奶的頭就是一下,我頓時懵了,鮮血四濺,我奶奶半張臉全是血。

娘舉著鎬把子,對我吼了一個字,跑!語音生硬,就像小孩剛學說話那般別扭。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我娘開口說話,娘還想打我奶奶,被一幫人攔住,我不知如何是好,奶奶捂著鮮血淋漓的額頭,指著我娘發狠道:快,快來人,把這個賤貨綁了,我要弄死她。

邱石眼疾手快趕緊擋住我奶奶,陳大嬸,你頭上的傷不止血很麻煩,快去衛生室。

我看娘被一幫人捆了起來,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大聲對我喊,跑……跑!

我娘膽子非常小,都不敢踩死蟑螂,怎麽會對我奶奶下死手?還讓我跑?

我隨著眾人去了衛生室,奶奶額頭被劃出一條大口子,縫了6針,頭上裹著紗布,在回來的路上罵罵咧咧,這回誰求情也不好使,我非宰那個賤女人,害死我兒子,還想害我。

當我們回到家時,發現柴門敞開著,裏麵沒人,我奶奶大聲質問,那個賤女人呢!

街坊們說我娘掙脫繩子,從廚房抄了一把菜刀跑出去了,沒人敢阻攔。

我奶奶當時驚愕,手直哆嗦,大聲疾呼,不好了,不好了,那個賤女人要禍害我兒子。

我們一幫人趕緊向門外跑,來到墳地後,所有人都慌了,我爹的墳被挖開,棺材蓋也被掀開,娘攥著菜刀趴在我爹屍體上,而我爹的頭顱卻不見了。

我奶奶看到這一幕,一口氣沒接上,直接暈了過去。

我跳進棺材裏,將我娘翻過來,臉色鐵青,氣息全無,我當時就跪在棺材裏哭。

邱石也跳了進來,扒開我娘的眼皮,用力推了我一把,東野,等你奶奶醒了,就說你娘死了。

我看邱石神情急促,緊忙問我娘怎麽樣了?他連連向我使眼色,然後抱起我娘,向墳外跑遠。

我奶奶過了兩個小時醒來,睜開眼睛就開始罵我娘,罵了一通之後將我叫到身旁,東野,你娘死了沒有。

我哭喪著臉,連連點頭,稱爹的頭顱找不到了,身首異處,然後大哭起來。

我痛哭流涕,總算把我奶奶糊弄過去了。

等我找到邱石,問我娘的是不是死了,他的回答閃爍其詞,不說死,也不說沒死,總之,讓我別再問了。

我爹的死也很蹊蹺,我奶奶是農村婦女,死不瞑目是入殮大忌,奶奶不可能不知道,這般匆忙的下葬,肯定有問題,而我娘死前的怪異舉動,更說明問題。

邱石勸我別在家裏住,有可能會牽涉到我。

我搖頭拒絕,一夜之間,父母前後腳故去,眼下,世上隻有奶奶一位親人,我不可能棄她不顧。

等到晚晌,街坊都走了,我去廚房煮了一碗白粥,端到房裏,讓奶奶吃一些,奶奶吃了兩口,一個勁誇我懂事的孩子,然後就開始抹淚。

夜間,我回到房裏,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都是我娘受欺負的畫麵,心裏一陣酸澀。

忽然,我的房門推開一條小縫,我眯著眼睛向門外看去,隻見,奶奶一臉陰沉望著炕這邊,往日慈祥的麵孔不見,而是一張陰森恐怖的臉,看一眼就讓我毛骨悚然。

幾秒鍾後,奶奶退出去,我卻嚇出一身冷汗,聽到院門敞開的聲音,奶奶出去了,我坐在炕上喘粗氣。

想著白天我娘反常的情景,該不會是我奶奶有問題吧!穿鞋下炕,尾隨著奶奶一路來到墳地。

白天的時候,我爹的墳被挖開,就沒填上,隻見,奶奶直接跳進墳裏,將棺材蓋掀開,奶奶身手矯健,根本不像七八十歲的老人。

而且棺材蓋少說也有四五十斤,奶奶竟一把將它掀開。

我躲到一棵樹下聽見奶奶正在對我爹的無頭屍體說話。

兒啊!你的命好慘,隻要能把你頭找回來,娘一定讓你活。

我頓時汗毛紮起,心驚肉跳,不禁讓我想起,我爹死不瞑目,娘對奶奶施毒手,還開口說話,然後又割了我爹的頭顱,難道我娘知道內幕?

我娘小時候發高燒,導致聲帶受損,從此就不會說話了,並不是聾啞人,屬於隻啞不聾,白天破天荒的說話,還讓我跑,原因是我奶奶麽?

還有,邱石沒說我娘是生是死,到底是為什麽呢?

我看不到奶奶在我爹棺材裏幹什麽,等她爬出來,就開始重新填墳,為了不讓她發現,我一早溜回家。

直到天色快亮,奶奶才回來,將我的房門推開一條縫,陰森的雙眼充滿了恐怖,向炕這邊望著,好在奶奶隻是看了一眼,確定我熟睡就關上房門。

太陽升起,這一宿我都沒敢睡覺,奶奶招呼我起床吃早飯。

一個饅頭,一碟鹹菜,一碗肉粥,我們這裏肉食比較少,家禽牲畜隻有過年過節才舍得宰,粥裏麵的肉一般都是山上的野味。

這幾天,我們家都在忙活喪事,沒有棒勞力上山打野味,這肉從哪來的?

我喝了一口肉粥,肉的味道怪怪的,有些腐味,就問了一句。

奶奶拿著笤帚進來掃地回應我說,是我爹生前打來的狐狸肉,讓我趕緊吃。

我也沒多想,我爹以前打來的,想必存放時間不短了,吃完早飯,我就以謝禮的借口出門。

我來到邱石家,問他我娘到底在哪,他讓我安心,這個村對我娘來說簡直是災難,已經把我娘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然後,邱石的表情很怪異,盯了我幾秒鍾,問我什麽時候回學校?

我不明白邱石為什麽這樣問。

邱石看著門口,喘了幾口氣,對我說道:東野,你的處境很危險,最好離開村子,能不回來就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