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退役
黎可欣人雖然回來了，心卻擱在了母親身邊。
這幾天晚上，她總是做噩夢，夢見母親突然發病離她而去，黎可欣每每滿臉是淚從夢中醒來。
直到現在，黎可欣才體會到父母在，不遠遊的含義。安安靜靜地守在母親身邊，此刻成了她最大的心願。
一刹那，黎可欣居然動了退役的念頭。
“全體都有，明天去海市封閉訓練三個月，早上出發！”
鮑磊公布完這個消息，完全無視學員們詫異、惶恐、不情願的表情，目不斜視地背著手走了出來。
“教練，教練。”
聽到黎可欣的呼喊聲，鮑磊頓住了腳步，扭過身子。
“什麽事？”
“教練，我，我想退役。”
黎可欣說完這句話，心虛地低下頭。一時間湧起的念頭，竟然讓她鼓足勇氣對教練說了出來。
“說說你的理由。”
鮑磊的沉靜讓黎可欣稍稍平靜了一些：“我媽離不開我的照顧。”
鮑磊眼底閃過一抹憐惜，迅疾變成了淩厲：“就為這個？”
難道這個還不夠？！黎可欣點點頭，這是她全部的想法。
“黎可欣，你母親生病我知道，但是，你是一名優秀的運動員，為了照顧母親，你放棄運動生涯，蠢不蠢？”
鮑磊的話毫不留情，黎可欣難堪地咬緊了嘴唇，卻沒有反駁。
“照顧你母親，可以有很多方法，比如：請保姆。何必要犧牲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鮑磊覺得眼前的這個姑娘用京城人的話形容就一個字：軸！明明可以輕鬆解決的事，非要鑽進牛角尖。
“我知道，可是，哪個保姆都代替不了我。”
“這我當然清楚，不過，黎可欣，你決定回去照顧母親，是不是因為你想讓她過得更幸福一些？”
這是自然，黎可欣點點頭。
“你想想啊，你回去照顧你母親，可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我！”
黎可欣語結，是啊！這隻是自己頭腦一熱做出的決定，母親壓根還不知道。
“你在你母親眼裏是什麽？是希望！是未來！是她賴以生存和驕傲的資本！現在好了，你放棄你的未來，你的希望，也就是扼殺了她的驕傲，你覺得她希望你這樣嗎？”
鮑磊眼中的淩厲之色稍緩，語氣也放慢了：“可欣，你不是孩子了，想法不要那麽幼稚。運動員，尤其是女運動員的黃金年齡就是這麽幾年，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鮑磊擼了一把頭頂的根根硬發：“今天，跟你說了我近幾年最多的話，很傷元氣。是走是留，你自己看著辦吧！”
黎可欣呆呆地看著鮑磊疾步而去，頹然地坐在花壇旁邊。身邊的秋菊綻放的熱烈而執著，讓人無法忽視它們的存在。
日已偏西，一抹晚霞將天空渲染的絢麗多彩。黎可欣沐浴在霞光裏，忽然升起相見一麵宋子期的衝動。她走出院子，朝著一輛駛來的出租車招招手。
她記得宋子期公司的名字和大概位置，卻從來沒有來過。在她心裏，總覺得這些跟自己遙不可及。
輕輕打開大廈的大門，看到指示牌，公司應該在六樓。黎可欣抬頭看看，因為隻有六樓有燈光。
電梯停止的時候，黎可欣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不請自來，似乎有點莽撞。
玻璃門一覽無餘，門內，一個的孤獨的身影坐在桌前，在筆記本電腦上飛速地敲打著。
“可欣？！”
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卻不經意間發現門外亭亭玉立的黎可欣，宋子期的聲音又驚又喜。
黎可欣衝著朝她走過來的宋子期微微一笑，宋子期人未到，一雙手已經急切地將她攬在懷裏：“吃飯了嗎？餓不餓？”
不知為什麽，從來沒有在宋子期的嘴裏聽到過任何一句甜言蜜語，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生活中最普通的問候和關心。然而，卻讓黎可欣莫名心裏踏實。
“還沒有。”
宋子期一隻手抓著可欣的小手，一隻手飛快地抄起椅子靠背上的衣服：“走，帶你去吃東西。”
可欣乖順地跟在宋子期的身後，看著他帶她走進餐廳，問都不問一聲，就自作主張地點了一桌子菜。
有條不紊地幫著可欣脫下外套，將碗筷擺在她麵前，細心地把每道菜都夾到她的碗裏。黎可欣覺得自己此時就像一個被寵溺的小女孩，心裏升騰起一絲甜蜜。
“我，我今天做了一個決定。”
黎可欣從碗中抬起頭來，直視著宋子期。
“哦？說來聽聽。”
宋子期大概是沒有好奇心的，這樣問純粹是一種禮貌。
“我，我想退役。”
黎可欣看到宋子期的筷子一頓，手上的動作停止了：“是為了阿姨？”
黎可欣艱難地點點頭，母親現在是她唯一難以割舍的牽掛。如果再失去母親，她在這個偌大的世界再也沒有親人了！
“可欣，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那種痛楚，我體會過。”
黎可欣驀然發現，她對宋子期的信賴莫過於一個字——懂！
淚水瞬間溢滿眼眶，看著盈盈欲滴的可欣，宋子期從對麵走過來，坐到她身邊：“可欣，不哭。”
看著黎可欣漸漸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宋子期緩緩開口：“首先，可欣，我表明態度，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可欣，你現在不僅僅是阿姨的女兒，你還是國家的女兒。”
說完這句話，宋子期停了下來。他用暖融融的眼神將黎可欣包裹其中，這個外表堅強的女孩，今天顯得特別無助。
他將手輕輕搭在可欣的肩上：“每個成年人，都要承載一份責任，一份義務，不管你願不願意。而每個運動員，承載的責任和義務又多加了一份，而且義不容辭。”
他手掌的溫度通過肩膀傳遞給黎可欣，讓她在初冬的傍晚漸漸驅散寒冷。
“於情，我支持你退役。於理，我覺得你應該再努力幾年，取得更好的成績。”
他將目光鎖定在黎可欣猶疑的麵龐上：“畢竟，作為一名運動員還沒有參加過奧運會，是一種遺憾！”
這一句話，恰恰戳到了黎可欣的痛點，她其實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奧運會是曾經給父親誇下的海口，如今退役豈不是要食言了？
看著黎可欣的表情，宋子期認為凡事點到為止，說多了反而適得其反。
黎可欣心不在焉地吃完這頓飯，腦子裏一直在退役和堅持之間搖擺，宋子期也不多打擾，靜靜地陪在一旁，一如兩個人在露台的時光。
夜色迷離，黎可欣眯著眼睛望著遠處的霓虹燈閃閃爍爍輕歎一聲，心裏下了決定。
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頭，宋子期左手扶著她的肩頭：“明天就出發了嗎？”
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讓人在夜風中陣陣恍惚。
“嗯。”
“一切小心。”
宋子期低下頭，寬厚的胸膛將黎可欣的笑臉包裹的嚴嚴實實。他的頭越來越低，也越來越近。
黎可欣聽到了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臉色緋紅，她微微側身，有一點想躲避，宋子期的臉在咫尺之間停了下來，眼神中溢出濃濃情意。
黎可欣一低頭，卻不小心讓臉頰擦過了宋子期的嘴唇。臉頰瞬時火辣辣的，黎可欣羞得幾乎抬不起頭，小聲說：“我，我，對不起。”
宋子期嘴唇的熱氣瞬間彌漫在黎可欣的麵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黎可欣慌亂起來，輕推了一把宋子期想要逃離他的包圍。
宋子期看著黎可欣猛跑兩步，陡然回頭，衝著她臉上綻開一朵大大的笑容：“記得想我。”
黎可欣幾不可察地匆忙點了點頭，衝進了遊泳隊的大門。
平複了一下心緒，黎可欣摸出手機，努力調換著麵部表情，打開了與母親的視頻：“媽，你還好嗎？”
田玉英坐在沙發上 ，臉色比可欣離開的時候紅潤了許多：“好，好著呢，孩子。”
一張臉猛地躥到鏡頭前麵，宋子雅衝著黎可欣擠眉弄眼地笑著：“可欣，放心吧，我每天守著阿姨，阿姨可開心了！”
他扭過頭，一個碩大的後腦勺覆蓋了整個屏幕：“阿姨，每天見到我，開不開心？”
田玉英大概被他的模樣逗弄的忍俊不禁，笑著說：“開心，開心，你就是阿姨的開心果。”
“聽到了嗎？可欣，以後請叫我開心果！”
宋子雅故作嚴肅地衝著黎可欣說，讓黎可欣的唇角也忍不住牽出一縷笑意。
“放心吧，阿姨這裏有我呢！”
宋子雅把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胸口錘了捶，莫名讓黎可欣有些感動：“謝謝你，子雅！”
“嗨，自己人就不用這麽客套啦！”
“我明天開始要封閉訓練三個月，恐怕沒辦法經常和我媽聯係了，你……”
沒等可欣說完，宋子雅急忙擺手：“你放心去吧，京城那裏有我哥駐紮，我去不去都一樣，正好借此機會在市裏偷偷懶，順便照顧一下阿姨。”
“那，辛苦你了。”
“辛苦什麽？我感謝阿姨還來不及呢，這些天相處，阿姨讓我重新感受到久違多年的母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