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浮生夢斷
天山,一年四季被大雪封著,漫天雪花不停歇地落下,繼而天山又被人稱作是死山,因為進去的人基本是沒有生還的機會。
雪花漫漫,如柳絮,如絨毛,在風中自由自在地飛舞著,旋轉著。山頂上被雲霧繚繞,似是仙境。
在這片虛白之下,一個小女孩疲憊地微睜雙眼,看著這潔白的雪花。女孩很累,漸漸的,她的眼睛閉上了,她真的沒有力氣再度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這片虛白。
“芊墨雪,別死,別死在這裏。”女孩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不能死,我不想死。”芊墨雪像是在對上天訴說著自己的願望,她不甘心就這樣被大雪覆蓋著,平靜地死去。芊墨雪的雙唇已經被凍得發紫,臉蒼白得可怕,睫毛上的雪微微顫動著。她想抬起自己的手掃開身上的雪,但是她已經被凍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我就要這樣死去了嗎?這樣一個人死去。”芊墨雪心中說著。雪拍打著她的臉,像是一雙冷冰冰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龐。白色的雪花化作黑色死神向她展開了雙手。
雪,還在繼續著,繼續熄滅著生命的熱度。突然,芊墨雪感覺有東西靠近自己,於是,她拚了命微微地睜開了眼,是一隻銀狐,一隻銀白色的九尾狐。
銀狐站在芊墨雪的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血紅色的雙眼,像是要溢出血來。它,一身銀白,既美麗又高貴。
“你想活下去?”芊墨雪聽見有人在問她。“我不想就這樣死去。”芊墨雪回答道。
“我來實現你的願望。”那個聲音說道。銀狐移開了視線,抬頭望著漫天雪花,尾巴抖動著。芊墨雪移動一下視線,順著銀狐看的方向看去,微微張口,“九尾銀狐。”
“莊主,雪越來越大了,我們趕快下山吧。”一侍從在風雪中大聲說道。他剛一張嘴,雪花就竄進了他的口中。
“好,既然采到了雪蓮,大家趕緊下山。”莊主大聲說道。這說話的莊主正是蘇家莊的當家蘇曜堂,在江湖上以仁義著稱,人人尊他為君子,他不僅是身懷絕技,武功卓越,更是朝中重臣。
於是,他們一行人在風雪中往山下走去。
他們走的不遠,突然,“莊主,那邊好像有人遇險了。”又一個侍從大聲說道。
“過去看看。”蘇曜堂說道。
蘇曜堂走了過去,發現一個小女孩躺在雪地上,看上去也就是八九歲的樣子,奇怪的是她身上居然沒有被雪覆蓋著,像是雪刻意避開了她。
“莊主,這邊還有些人,但是都被雪緊緊蓋住了,沒氣了。”其他的侍從說道。
“這個小女孩還有氣,我們先下山去。”蘇曜堂蹲下身探了探小女孩的氣息。他凝視了一下小女孩,眉頭微皺,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裏。
“莊主,讓屬下來吧。”旁邊的侍從說道。“不用了,我們下山去,得快點找人醫治。”蘇曜堂說著就抱著女孩走到了隊伍的前麵,他的侍從們也跟了上去。
“好溫暖。”芊墨雪被溫暖的體溫包圍著,微微地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一眼。抱著她的男子有著一張絕世英俊的臉龐,眉眼間滿是溫柔,卻又不失男子的氣度。“誰?”芊墨雪想再看清楚那人的臉,但是她現在好累,已經不能再睜開眼了,於是她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天山上風雪大作,天山腳下卻是另外一番風景。
春意綿綿,細雨斜斜,燕子在屋簷下低頭訴語,柳條兒在風中舞動。放眼過去,一片嫩綠盡收眼底,其間夾雜著點點紅花,把景色點綴得恰到好處。
芊墨雪被蘇曜堂帶回了蘇家莊,一個多月以來一直居住在閑月閣。閑月閣是個清靜之地,平時少有人來,芊墨雪也住得清靜。
芊墨雪一身月白衫,附在池邊的草地上觀看著池中魚兒嬉戲。池中鯉魚成群,一會兒遊到這邊,一會兒又遊到了另一邊,像是在追逐嬉戲。芊墨雪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懶懶地睡在那兒。
“這就是莊主帶回來的女孩嗎?”一個侍女問另一個在閑月閣照顧芊墨雪的侍女道。“對啊,平時跟我們都不說話,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啞巴呢。”侍女答道。
“她看上去也有十一二歲吧。”侍女繼續問道。
“我跟你說件奇怪的事情,莊主剛帶她回來的時候,我看著她也就是八九歲的樣子,但是這些天她像是突然長大了一般。”侍女滿臉不解地說道。
“這有什麽奇怪的,小孩子不都是長得很快嘛。”
“但這也長得太快了些吧。”
“...”
“你們在說什麽呢?”兩個侍女還是話聊著,蘇曜堂走了過來,笑著問道。蘇曜堂待人很和善,不論對誰。
“啊,莊主。”侍女被蘇曜堂的話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
“別那麽緊張,我是過來看看芊墨的。”蘇曜堂說道。
“芊墨小姐在池塘邊上。”照顧芊墨雪起居的侍女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們去忙吧。”蘇曜堂說完就進了閑月閣。一進門就看見躺在池塘邊上的芊墨雪。
“在看什麽呢,那麽出神?”蘇曜堂輕步走近芊墨雪的身邊。
芊墨雪一聽是蘇曜堂來了,臉上的表情馬上變了,帶著孩子見到親人的歡喜。
“曜堂。”芊墨雪叫道。蘇曜堂今年已經是二十七八了,按理說芊墨至少也該稱呼蘇曜堂一聲哥哥,但是芊墨雪就是不願,蘇曜堂也隻好隨她了。
“我可是比你大了足足二十歲,你這樣稱呼我,我還是不太習慣。”蘇曜堂笑著說道。
“我就愛這樣稱呼你。”芊墨雪在蘇曜堂麵前才會表現出孩子本該有的脾性,她也隻跟蘇曜堂才會有話說。
“我看看,幾天沒見,芊墨好像又長大了不少呢。”蘇曜堂仔細打量了一下芊墨雪。
芊墨雪一下子坐起來,嘟著嘴,“我長大還不好嗎?”芊墨雪說這話時,臉上升起了點點紅暈,像是在害羞。
“好,我可沒說不好,小孩子的生長速度就是快,我啊,老了。”蘇曜堂打趣道。在他眼中,芊墨雪就是他一個可愛的妹妹。
“你才不老,你不就是二十七嘛。”芊墨雪像是有點不服氣蘇曜堂這樣說話。
“你看你,衣服上全沾上土了。”蘇曜堂說著便伸手幫芊墨雪拍著身上的土,芊墨雪則微微地笑著,她最喜歡看蘇曜堂為自己操心的樣子。
“小丫頭,還笑。”蘇曜堂勾勾芊墨雪的鼻子,“春天草地上都是雨水,別老睡在上麵,看衣賞都濕了。”芊墨雪重生之後總是覺得全身懶懶的,平時也是一幅慵懶的樣子。蘇曜堂見芊墨雪沉著臉不說話,於是,說道,“我叫人準備一床竹席,你想睡的話就睡在那上麵,這樣就不會弄濕衣裳了。”
“嗯。”芊墨雪聽見蘇曜堂這麽說了,臉上立刻浮現了笑臉。芊墨雪笑著把雙手張開,蘇曜堂立刻明白了芊墨雪的意思,也張開雙手把芊墨雪抱了起來。
“誒呀,我們家芊墨重了不少。”蘇曜堂說得寵溺,芊墨雪臉上滿是幸福的笑臉。春裏暖日下,蘇曜堂抱著芊墨雪向屋子裏走去,似是一副唯美春景圖。
“誒呀,原來芊墨小姐笑起來那麽好看。”剛才的侍女說道。“也隻有對莊主才會那樣笑著。”另一個侍女說道。
“莊主待她真好,平時還沒見莊主這樣抱過誰呢。”
“是啊,大概是因為莊主有個那麽大的弟弟吧。”
“...”
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春日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屋外院子裏的嫩芽兒已經長成了嫩葉,花兒也開得越發得豔麗了。芊墨雪坐在閨內,對著銅鏡。銅鏡裏,一女子雙鳳眼,高挺的鼻子,玲瓏小巧的嘴搭配得完美,一頭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似是不勝人間煙火的仙女。
又過去一個月了,芊墨雪發覺自己已經長得如十七八歲少女一般了。她盯著銅鏡,眉頭微皺著,似是在思考什麽。突然,鏡中浮現了九尾銀狐的身影。
“是你救了我嗎?”芊墨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那裏跳動的似乎不是自己的心髒。她想,或是因為這樣,她才會生長得如此迅速,怕是自己原來的身體承受不了九尾銀狐的靈魂。
突然,門外有了些動靜,芊墨雪立即起身出去,當看見外麵什麽都沒有時,她臉上滿是失望的神色。蘇曜堂出門一個月了,她日夜盼望著蘇曜堂回來。芊墨雪撩起裙擺,抬步出了門,走進了屋前的院子裏。春風拂起,亂紅飛舞,舞盡一生繁華。
芊墨雪一身淡藍輕紗,裏麵的裏衣隱隱可見。她即使不加裝束,也足夠媲美天地萬物。她坐在柳樹下的秋千上,微微搖晃著,眼睛不知道在往哪兒看。
侍女剛要進閑月閣,便碰見了蘇曜堂。“莊主。”侍女驚呼。蘇曜堂笑著揮揮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後進了閑月閣。蘇曜堂一進門就看見芊墨雪一身淡藍坐在秋千上,青絲垂直而下,幾縷絲發在空中飛舞。芊墨雪心裏一驚,回了頭,恰好對上蘇曜堂的眸子,然後輕輕一笑,宛如和煦春風拂過心間。蘇曜堂先是一驚,驚的是沒想到隻是一個月的時間不見,芊墨雪竟又長大了些,已經完全脫離了孩子的外表。
芊墨雪輕輕一躍,下了秋千,拿著自己的裙擺向蘇曜堂跑去,“曜堂。”芊墨雪笑得特別開心,她的期盼總算有了歸期。
“我差點沒認出來。”蘇曜堂開玩笑道。“我這樣不好嗎?”芊墨雪扯開自己的裙擺,在蘇曜堂麵前旋轉著。
“好。”蘇曜堂笑道。芊墨雪是希望自己長大的,這樣就可以拉近和蘇曜堂的距離,她不想自己是個孩子。
芊墨雪每日都在閑月閣等待著蘇曜堂,在她心裏,蘇曜堂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你腰上的紅結真好看。”芊墨雪看著侍女腰上的結說道。“這個嗎?很容易的,要不我教你吧。”侍女說道。
“好。”芊墨和侍女相處久了,也有話說了。侍女拿來些紅繩,芊墨雪跟著學。“這樣嗎?”芊墨雪拿著自己編好了結問道。
“芊墨小姐真是心靈手巧呢。”侍女說道,芊墨雪臉上微微泛紅,她心裏想著為蘇曜堂編一個,好讓他掛在身上。
“月老牽線用的就是紅繩,據說把紅繩栓在自己和自己愛人的小指上,會保佑他們白頭到老。”侍女說道。
“真的嗎?”芊墨雪手裏握著紅繩,低頭笑著。
芊墨聽了侍女這樣說後,每日都拿著紅繩等著蘇曜堂來看她,可是奇怪的是,蘇曜堂一直沒有來看她。芊墨雪心裏著急,走到了閑月閣大門旁,聽見了侍女們的談話。
“莊主終於娶莊主夫人了。”
“是啊,莊主夫人端莊賢惠,是一個大美人呢。”
“和莊主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對啊,最近莊主都在忙前忙後的,生怕怠慢了莊主夫人呢。”
“總算是迎來大婚這天了,我們快去幫忙吧,新娘子快到了。”
“...”
芊墨雪聽著這話,腦子空白一片,紅繩從她手中滑落。芊墨雪立馬邁步出了閑月閣。
蘇家莊果然在辦大喜事,莊內莊外都紅火一片,樂聲陣陣。蘇曜堂接著新娘子進了大堂,蘇曜堂臉上都是溫柔的笑臉。芊墨雪睜大雙眼看著這一切,她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而這便是芊墨一生的轉折處。
“莊主——!!!”蘇曜堂滿口鮮血,已經奄奄一息,侍從趕緊去扶。
“不要——”芊墨雪大吼一聲,一躍到了蘇曜堂的身邊,緊緊地抱著他。
“芊墨。”蘇曜堂看著芊墨輕輕一笑,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啊——!”芊墨雪仰天長嘯著,一頭青絲瞬間變成一頭銀絲。情到深處,一世白頭。
芊墨雙眸泛著血紅的光,看著這裏的每一個人,“我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那天,蘇家莊被一燒殆盡,大婚到場的人無一生還。江湖中流傳隻有一銀發女子出了來,進了天山,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關於這個女子,江湖中流言四起,說這女子妖異,容貌絕美,世間少有,且永不老去;還有的說這女子愛慕蘇莊主,又恨蘇莊主另娶他人,因愛生恨,所以滅了蘇家莊。流言種種,不見真假,因為當時的人全都喪生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