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血和淚

洛陽城依然繁華熱鬧,隻是比往常多了許多身著官服手執鐵鏈的小吏,他們雖然官小,但權力卻很大,奉了密信便可隨意抓人。

師正業就要被周二和狗蛋帶往詔獄,想要極力反抗卻沒有效果,圍觀的百姓個個都躲避不理,正在此時,隻見從東大街趕來一騎,馬背上是一個穿著和周二一樣官服的小吏,他見二人立刻道:“東大街清平坊出了緊急情況,周大人令人速去救急!”

周二一聽,道:“周大人有急事,我們抓緊去他那裏!”

狗蛋指著師正業道:“那他怎麽辦?”

周二道:“不能放他走,帶他一起去!”說著抓起鐵鏈,一拍馬便往東大街清平坊趕去!師正業見狀忙跟在他馬後撒腿狂奔。

清平坊門口,已經聚集了大群的小吏和公差,權可當正指揮了手下與一群手執馬刀的漢子格鬥,但見他手下的這些酷吏合力圍攻而去,卻被這些壯漢拚死抵抗,師正業一路跟在馬後奔來,累的氣喘籲籲。周二和狗蛋立刻從馬背上翻下,拔出了腰裏的佩刀,圍了上去。

這時隻見從西邊趕來了大隊手執弓箭的兵士,原來周興聽說楊奕糾集了王方翼手下的一群兵士來救楊宏業夫婦,他手下的小吏都是些烏合之眾,根本就不是這些久經沙場的兵士的對手,忙下向武承嗣請求羽林衛大軍的支援,又責令來俊臣召集所有的手下趕來救援。

武承嗣動用他的權力,借調了羽林衛二十弓箭手前往自己的府邸,聲稱有刺客行刺他。羽林衛大將軍黑齒常之派手下黃紫芳帶了二十名弓箭手前去救援。馬阿三指揮手下的酷吏步步向剩下的兵士進攻,權可當拉出了楊奕做擋箭牌,他大聲嚷道:“你們都被楊亦騙了,他出賣了王將軍,又騙你們來救他家人,他現在已經被抓,隻要你們放下武器投降,我會看在以往一同殺敵的份上給你們一條生路的。”

這些兵士聽後互相對視,拿不定主意,楊亦立刻道:“大家不要聽他胡說,他才是出賣王將軍的元凶,你們不用管我,速速逃去!”

權可當聽了大怒,立刻給了他一刀,怒道:“你再亂說,我下一刀就要了你的命!”楊奕的左臂挨了一刀,立刻血流如柱,他咬著牙,卻仍不屈服,一個小吏忙用破布把他最堵了上。

師正業在旁邊看的清楚,心裏也非常著急,卻無能為力,他忙也高聲喊道:“王方翼將軍不是楊少爺出賣的,你們要相信他!”

這些兵士聽了,立刻向他望來,權可當也向他看來,問道:“這是什麽人,快讓他閉嘴!”

一個小吏上來立刻給了他一個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這些兵士齊喊道:“權可當不能信,咱們殺出去,跟他們拚了!”

這時黃紫芳帶了弓箭手趕來,忙問道:“這裏誰是指揮?”

權可當忙道:“我就是指揮權可當,你們是?”

這人道:“末將黃紫芳乃羽林衛弓箭隊第一隊隊長,奉了上司黑齒將軍命令前來追殺行刺武宰相的刺客,刺客在哪裏?”

權可當聽後一愣,立刻指著那些壯漢道:“刺客就在那裏,你們趕快放箭射殺他們!”

黃紫芳信以為真,立刻下令手下弓箭手弓箭準備,權可當忙也下令手下小吏往後撤,讓弓箭手上前準備。又對馬阿三道:“你帶一隊兄弟把楊亦和這個家夥押回詔獄用刑!”

師正業聽了大驚,忙用力掙紮,卻被身旁的一個小吏用鐵鏈狠狠抽了一下,痛得他張口就要喊,嘴剛張開,還未出聲,嘴裏已經被這個小吏用破布堵上了。

馬阿三立刻帶了一隊小吏,押著二人往詔獄趕去。被圍的兵士忙叫道:“大家快去救楊副將!”這些兵士全都執了馬刀,奮力突圍,黃紫芳立刻下令弓箭手放箭,一時間羽箭紛紛向被圍的兵士射去,登時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壯漢中箭倒下。

後麵的忙用馬刀格擋來箭,奮力往外突圍,這些兵士異常勇猛,身上中了箭仍然廝殺,將幾個弓箭手砍翻,殺了出來,權可當立刻操了橫刀,縱馬上前,將這些拚死突圍出來的兵士全數殺死,一時間楊家內外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師正業慢慢清醒了趕來,隻見自己與楊奕一起被馬阿三往詔獄押去,知道一旦進了詔獄,就無生還希望,忙用力拔出了口中的破布,對楊奕大喊道:“我們不能進詔獄,那裏就是個活地獄!”

馬阿三聽後陰笑道:“看來你是進去過了!”

說著便給了他一鞭子,師正業的右半張臉立刻又紅又腫,但他卻仍堅持道:“我們一旦進去,就沒有生還的希望了!”楊亦聽了也奮力掙紮,但他一掙紮,傷口的血流的就更厲害,已經把他的白布衣服都染紅了。

馬阿三冷笑一聲,立刻抽馬疾行,二人來不及應對,被拖在了馬後,在楊奕的身後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跡,他的臉色也因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突然馬阿三一個趔趄,從馬背上甩了出去,他帶領的小吏忙也勒住了馬,楊奕和師正業這才停了下來。

師正業忙努力抬起頭,隻見楊奕已經暈了過去,忙向他爬過去,隨行的小吏紛紛下馬上前去查看馬阿三。突然這些俯下身的小吏皆被拋起,隻見一個頭帶鬥笠的老者拔出長劍,在人影中劃過一道黑光,這個小吏脖子上立刻噴出了熱血來。

緊接著師正業隻覺自己被一個有力的手抓起放在了馬背上,又見黑光一閃,手上的鐵鏈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斷裂聲,在火花迸射中,鐵鏈已經被斬斷,他不由大喜,隻見楊奕也被放在了另外一匹馬背上。這個老者收劍入鞘,翻身躍上了另外一匹馬,牽著身後的兩匹馬往西城門趕去。

從背上的寶劍和背影,師正業可以認定救他們的這個老者就是劍神清一風,他不由鬆了口氣,但又為楊小姐擔心起來。

皇宮武成殿裏,武後正在召見武三思和莫顯音,旁邊站著武紅葉,她懷裏抱著一個已經一歲多的孩子。武紅葉是武三思的大女兒,是莫顯音的妻子,也是武太後的侄孫女。莫顯音起初被調到靈武做督軍,後來因為周興所稱洛陽五虎與其他幾個逆賊在長安舊宮殺死了赤霞道人,而受牽連,又被武後調到了幽州做刺史。

前段時間周興接到有人密報,稱洛陽五虎就在莫顯音的刺史府中,便派人前去搜捕,但被莫顯音率兵攔住,武承嗣得知後,又向武後參了莫顯音一本,武後大怒便責令武承嗣再派人去捉拿洛陽五虎,如果莫顯音阻攔,就連他一起抓來。

陰司鬼郎立刻感覺事情不對,便讓徒弟帶上一家先行進京城皇宮來麵見太後,他帶了洛陽五虎先躲入陰幻迷森中。

莫顯音來到了京城,先去了嶽父武三思府上拜訪,希望通過妻子的特殊身份來打消武後對他的懷疑。武三思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一家,尤其是已經會走路的外孫,不由十分高興,聽女婿說明了來意,忙帶他一家進宮麵見太後。

武後沒有想到莫顯音竟然會先行入宮請罪,而且武三思也幫其求情,隻好作罷,道:“你是以胡沙飛起身,但胡沙飛和西域四魔都已經逃出了牢獄,你現在是身無寸功,又與江湖逆徒糾纏不清,看在我武氏家人的麵子上饒你一命。”

莫顯音聽後,忙拉著自己一家向太後謝恩。武後道:“你們都起來吧!這個是你的孩子?”

說著指著紅葉懷裏的小孩,莫顯音忙道:“回天後,正是我和紅葉的兒子,名叫莫星月。”

武後聽了疑問道:“星月?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莫顯音忙又回答道:“這個兒子是紅葉在我們從靈武前往幽州的路上生的,當時已經是子夜,孩子迎著星星和月亮出世,故起名星月。”

武後聽了道:“半道而生,聽說韋氏(中宗李顯的皇後)在前往均州的路上也生了一個嬰兒叫裹兒,有這回事情嗎?”

上官婉兒忙道:“回稟天後,是有此事!”

武後道:“在路上生孩子的女人還真不少啊?”

眾人聽了一愣,莫顯音聽後心裏暗驚,不知武後是什麽意思?他鼓足了勇氣,冒險的問道:“啟稟天後,微臣想向天後問一件私人的事情?不知可否當問?”

武後態度緩和了許多,道:“這裏沒有外人,你盡管問吧!”

莫顯音深吸了一口氣,正要發問,武後道:“你是想詢問你弟弟妹妹的情況吧!”

莫顯音忙又低下了頭,低聲道:“天後聖明!”武後冷聲道:“你的弟弟莫顯聲勾結亂黨,企圖行刺本宮,已經被周興一把火燒死在了洛河的一艘遊船裏。”

莫顯音聽了,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忙道:“我二弟無知,他是罪有應得。”

武後道:“你們明白好,反正你妹妹就不會活在人間了!”

莫顯音聽了,額頭的汗立刻冒了出來,忙跪了下去,不敢抬頭。武後道:“令妹本無過,但受你們這兩位兄長牽連,本宮將她拘禁在離心院,你想去見她就可以去見她,這時你要做到你的身份和她的身份!”

莫顯音忙不住叩頭謝太後恩典。旁邊的一個女官見了感覺非常不解。武後命侄子武三思先帶紅葉母子離去,又下令道:“霓裳,你帶莫顯音去離心院見下莫才人。”

這個女官忙應了,道:“莫大人請隨我來!”

半路上,霓裳不解的問道:“莫先生,剛才武後說要你注意你的身份和莫才人的身份!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啊?你的身份和莫才人的身份是什麽?”

莫顯音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太後所指我的身份是武三思大人的女婿,而我妹妹是中宗廬陵王的後妃!”霓裳聽後,心裏暗自吃驚。

離心院門口,莫媛媛披頭散發的抱著已經開始學語的女兒隔著鐵門上的小窗戶向外麵看去。莫顯音見狀,眼淚立刻在眼眶裏打轉,他強忍住了悲痛,霓裳道:“莫才人母女就在裏麵,你不要呆的太久,否則太後會怪罪我的。”

莫顯音忙謝過了她,快步走到了門口,卻說不出話來,莫媛媛見到大哥,不由愣住了,半天才道:“大哥,是你嗎?”

莫顯音說不出話來,隻是點了頭。莫媛媛忙對發呆的女兒道:“靈兒,這是你舅舅,快叫舅舅!”

小女孩稚嫩的叫道:“豆豆!”莫顯音聽了,眼淚立刻流了出來,才發出了第一聲應答。他上前緊緊握住了妹妹的手,隻見她已經是蓬頭垢麵,顯然吃了不少苦,便暗自決定要將妹妹救出這裏,莫媛媛道:“大哥你還好嗎?二哥怎麽樣了?”

莫顯音點頭應了,低聲道:“都很好,你不用為他們擔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

莫媛媛忙道:“不,大哥,我在這裏很好,我不能離開這裏,否則就會牽連到王爺!”

莫顯音不解,莫媛媛卻轉過身道:“如果有可能,請大哥代我謝過太平公主。”

莫顯音不由疑惑了,這時霓裳也走了趕來,她也是聽的莫媛媛提起太平公主,才過來查看,但見對方已經轉身退到了屋子裏麵,不再見人,隻好對莫顯音道:“莫先生,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吧!”

莫顯音忙起身道:“妹妹,你一定要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