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寒既沒等到楊記的蟹粉小籠,也沒等到唐興本人回來。

紈絝師弟浪**愛玩,說是談工作,談到舞廳裏去的可能性相當高。江寒並未把他許諾的蟹粉小籠當真,起床後照舊喝著咖啡讀房東送來的晨報。

報紙上終於消停了一天,沒有再抓著鳳荷案和“孤島神探”發揮。

江寒正以為自己能久違地享受一個平靜安寧的早晨,不料屋門又“轟”地炸響。

“不許動!”

幾名高眉深目、頭纏紅巾的租界巡捕闖入。其中兩人一左一右挾持住江寒,剩餘人徑直動手翻箱倒櫃,眨眼間便把整潔的屋裏翻得亂七八糟,滿地狼藉。

江寒錯愕萬分:“你們幹什麽?!”

他們很快翻出了唐興的行李包,拉開鏈鎖倒了個底朝天,撿起其中一摞稿紙,高呼:“找到了!”

那是唐興新劇本的原稿。

鉗住江寒的巡捕冷笑著鬆開他,示意同僚把包括稿紙在內的唐興相關物品全部封箱帶走,“幹什麽?唐公子殺了人,這些都是罪證,你說我們幹什麽?”

這個清晨,豈止不寧靜。

沈司渝的屍體,是當天一早在他自己的寓所中被發現的。

他的頭蓋骨受重擊而碎裂,凶器疑為房中的銅雕擺件,第一發現者是沈司渝的女友。據說當時公寓大門上著鎖,窗戶也都從內閂死,整個房間呈密室狀態。於是,屋裏的另一個人——醉倒在沈司渝屍體旁的唐興,被當作嫌疑人抓了起來。

好在,警方高層有人受過賀老恩惠,對賀門弟子網開一麵,放了江寒進看守所探視。唐公子滿臉宿醉後的憔悴,一向精致齊整的油頭已經撓得亂七八糟,西裝也皺巴巴的。他激動地拍著鐵欄杆:“師兄,我沒殺人呀!無冤無仇,我殺姓沈的幹嗎?!”

江寒歎氣:“我知道。可在警方看來,你並不是真的完全沒有動機。”

唐公子和沈導演之間的矛盾不是秘密。

沈司渝是新華電影公司的導演。唐公子寫了一部劇本《踏莎》,新華看在股東唐仲鈺的麵子上,照舊大開綠燈,交給沈司渝執導。沈司渝卻對這部古裝戲大為不滿,提了一堆修改意見。唐興對自己的寫作水平很有自知之明,本覺得專業人士提的意見,應該要聽,乖乖改了幾輪。沒想到沈司渝依然吹毛求疵,最後幾乎是故意找茬了,讓唐興橫一改豎一改,就是不肯開拍。唐興終於被激起了公子少爺的脾氣,又憋不住事,舞廳裏幾杯酒下肚,不知把對沈司渝的怨憤倒給了多少人聽。

“百樂門的舞女證實,你上周三曾經說過,沈司渝再挑刺你就要打破他的腦袋。”

唐興瞪大眼睛:“隨便說說解氣也不行啊?!”

江寒又歎了一口氣:“沒出事的話,當然行。”

出了事,當初的酒後胡話便都成了不利於唐興的證據。

唐興說:“師兄,你幫我找找律師吧。”

江寒沉默。

唐興明白了:“沒有律師願意為我辯護?”他緊攥著鐵欄杆,咬牙,“我還是求小叔……”頓了頓,又打了個寒戰,自己搖搖頭收回前言,“不對,不能讓小叔知道,千萬不能讓小叔知道!”

不忍再看師弟哭喪的臉,江寒別開目光,隻能說:“我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