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來自朱棣的敲打

朱棣的任命來的猝不及防,照理說,向藩王的領地派遣欽差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著也該在朝堂之上討論一下的。

但偏偏朱棣就這麽毫不猶豫的任命了。

陳堪愣了一下,但一旁的李景隆卻是大喜。

膝蓋一軟便跪在朱棣麵前,激動道:“臣,李景隆,領旨!”

朱棣又將視線看向陳堪,笑道:“那關中與蜀中......”

不等朱棣說完,陳堪便搖頭拒絕道:“陛下啊,臣去不了,臣打算八月參加上元縣舉行的縣試。”

朱棣眉頭一皺,隨後又舒緩開來。

“倒是朕疏忽了,既然如此,朕讓解縉跑一趟吧。”

“謝陛下體諒!”

朱棣來錦衣衛,似乎隻是為了偷聽一下陳堪和李景隆的談話,順便給李景隆削藩發布一個合法的身份。

幾句話之後,牢房裏的氣氛便沉寂下來。

朱棣看了李景隆一眼,李景隆便識趣的告退了。

既然決定要去削藩,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一想到最起碼好幾個月都見不到李景隆,陳堪有些惆悵。

這下要是再闖禍,可就沒有背鍋的人了啊。

李景隆一走,就變成陳堪獨自麵對朱棣和道衍兩個壯漢了。

陳堪表示,鴨梨山大!

“陛下,若是沒什麽事情,臣也先告退了。”

“走吧,陪朕去看看晉王。”

兩人各說各的,但陳堪不敢堅持己見,隻好跟在朱棣身後朝關押朱濟熺的牢房走去。

“朱濟熺有什麽好看的?”

咕噥了一句,陳堪乖乖的下令讓守門的錦衣校尉推開沉重的鐵門。

經曆了昨晚的審訊之後,朱濟熺的狀態明顯比昨天又要差得多。

眼眶已經深深的陷了下去,臉色也呈現出一種未見陽光的灰白。

聽見轟隆隆的推門聲,朱濟熺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見來人是陳堪和朱棣還有道衍,並未像昨日一樣發瘋,隻是冷冷的看了兩人一眼後,便低下頭。

陳堪很狗腿的搬來兩根胡凳給朱棣和道衍。

朱棣坐下來,看著朱濟熺,緩緩說道:“大侄子,朕已決定,全麵削藩,相信再過不久,天下便再無藩王之禍。”

朱濟熺好像沒有聽見朱棣在說什麽似的,就在那坐著,也不搭話。

朱棣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道:“放心吧,朕不會殺了你,你畢竟是三哥的子嗣,看在他當年曾與朕一同掃**草原的份上,朕也會留你一命。”

朱棣說出這句話時,朱濟熺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神采。

但也隻是片刻,便又恢複了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也罷,過幾天朕會遣人送你回鳳陽老家,高牆之內,也沒什麽人氣,你去了,也能熱鬧些。”

說完了這句話,朱棣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四叔,我想父王了!”

朱濟熺沙啞的聲音響起,幹枯得沒有一絲情感,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朱棣聞言,當場便愣在了原地。

但陳堪敏銳的察覺到,朱棣的眼角居然有些晶瑩。

什麽情況,大暴君也會有感情嗎?

“那朕便讓人送你回太原去為三哥看守陵園吧。”

“謝謝,四叔。”

陳堪呆呆的看著這在皇家及其難得的一幕,心裏無比糾結。

朱棣居然不殺朱濟熺,造反你都不殺的嗎?

你不殺,萬一他以後報複我怎麽辦?

原本陳堪還以為朱濟熺死定了,但現在看來,還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後患啊。

出來詔獄,陳堪一路隨行到朱棣的儀仗前。

朱棣看著心不在焉的陳堪,吩咐道:“陳堪,過幾天大理寺定下晉王之罪,便由你護送他回太原,出了什麽岔子,朕唯你是問。”

“哦!”

“啊?”

陳堪回神,有些難以置信。

“陛下,您是知道臣和晉王殿下之間的恩怨的,臣哪裏敢去太原啊,況且,臣要考試啊。”

“連親王你都敢陷害,連朕你都敢哄騙,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是你陳堪不敢做的?至於考試,削藩會耽誤你的時間朕相信,送個人你也需要一個半月?”

朱棣突然變了臉色,陳堪額頭上的汗水一下就流到了鼻尖。

趕忙單膝跪地請罪:“臣有罪,還請陛下恕罪?”

“恕罪,你怎麽不請罪呢?”

聽著朱棣冷冰冰的話,陳堪很慌,請罪,萬一你真的治我的罪怎麽辦?

難道要三進宮?

藥丸!

“陛下,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跪在地上,陳堪的衣襟已經被汗水打濕,這老朱家的人都怎麽回事,個個變臉變得那麽快?

“你覺得朕會殺光他們是嗎。”

“難道在你心裏,朕就是個隻會對臣子動屠刀的暴君?”

陳堪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腦海中思緒千回百轉,思考著脫身之策。

冷不丁聽見朱棣這麽說,陳堪頓時被嚇得亡魂大冒。

這種問題,怎麽回答都不對。

“陛下,臣絕無此意啊。”

陳堪偷偷看著朱棣毫無表情的臉,很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有用的信息。

但他失望了,朱棣的表情平淡到沒有一絲波動。

陳堪頭一歪,一顆鋥亮的圓腦袋映入眼簾。

老和尚口中無聲的吐出“太原”二字。

陳堪的思緒頓時豁然開朗。

連忙低下頭道:“陛下,臣保證,絕無半點加害晉王殿下之意。臣保證,一定安安穩穩的將晉王殿下送到老王爺的陵寢。若是出半點差池,臣願自絕於當場!”

“哼,但願你能說到做到!”

朱棣冷哼一聲,上了步輦後便揚長而去。

陳堪跪在地上,目送著朱棣的儀仗遠去。

半晌之後,慢慢起身,心髒跳動的速度這才恢複正常。

朱棣這是對他不滿了啊。

陳堪心裏警覺起來。

朱棣為什麽對他不滿,從朱棣方才的敲打中,他已經明白過來。

說到底,還是後世人人平等的教育太深入人心,以至於陳堪對待皇權並沒有太多的敬畏之心。

而這個時代,皇家的權威不容侵犯,天子的威嚴更是不容置疑。

從拒絕做官開始,到現在,自己已經接二連三拒絕了朱棣的命令。

以朱棣的性子,若非是自己對他還有用,換成其他人敢如此和他討價還價,隻怕是墳頭草都已經三米高了。

自己還能活蹦亂跳,不得不說,有一定的運氣成分。

想明白這些,陳堪心裏沒由來的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