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十七章
天珠變中文
“皇上？”李德祿小心翼翼的喚著臨窗立著的身形。
聞言，一直凝視窗外的人回轉過身，看著恭敬站在麵前的人，眉心淺淺蹙起，麵上沒有什麽表情，仍是一副眾人所瞧見的冷漠。
李德祿似是早已料定主子會有的表情和姿態，遂也無甚驚訝，徑自出口道著：“皇上，奴才是想問問您這秀女的畫像瞧得如何了？”小心翼翼的聲音，其實在瞧見方才的情形時，心裏也早已有了答案，那些畫像怕是皇上連翻都未翻一下，不然又怎會一個人在窗前定定的站著，怕是有一個時辰了吧，實在是忍不住了，他這才進來一瞧，果然，與心中擔憂的猜想不謀而合，皇上，恐是又想起了過往吧。
低低的一聲歎息自李德祿口中溢出，雖然輕不可聞，但龍天越還是聽到了，斂回所有遊移的思緒，他看了麵前垂首而立的人一眼，腳步一抬，朝著幾案走去。
李德祿短暫的怔愣，旋即心裏一喜，快走了幾步，立在龍天越身邊，迭忙拿過案上的畫像呈到主子麵前，口中邊道著：“皇上，您請仔細瞧瞧。”
雖然見皇上如此，心裏也著實稍稍鬆口氣，可也不敢抱了太大的期望，隻是希冀著皇上能明白他的用心，這不在了的人終究是不在了，可是江山社稷仍在，皇上的責任也仍在，雖然皇上還年輕，可若是擱在曆朝曆代，早也已經到了子嗣許多的時候了……
這些畫像上的人選雖然不是個個傾國傾城，但人選亦都是經過層層篩選，最後他再先審過，然後再呈給皇上，自各個是人中翹楚。
他也曾琢磨著皇上的心思，所以挑出的人選中皆有幾個或者在眉眼，或者在身形方麵都與洛娘娘頗有些相似，其中也不乏幾個有才識的，隻希望皇上能夠早些釋懷，就如同當年先皇雖萬分思念軒貴妃，可也終究是寵幸了一位又一位的妃子，這江山，總是要繼續傳承的，聰明睿智如皇上，合該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分得出孰輕孰重，再者，洛娘娘這走了也有一年了，很多東西也該慢慢淡忘了才是。
李德祿如此想事不錯，可是他又怎能明白這世上有些東西，有些人隻會曆久彌堅，愈想忘記，反而思念的愈是濃烈，那份痛和相思也就更入骨。
龍天越目視著一張張畫像在眼前掠過，實則心思早已不知飄向了哪裏……
看著一幀幀美人含笑，不期然就想著，若是顏兒瞧見他手捧美人畫像時會作何姿態，會生氣麽？亦或是冷漠以對？旋即又輕輕的搖了搖頭，否決了心底的想法，自嘲的勾唇一笑，篤定的知道她定會隻是一如平素，淡淡的掃他一眼，眉眼含著淺淺笑意，溫潤的聲音徐徐道一句：“皇上若是真瞧得滿意，封了妃子便是了。”一瞧她如此的模樣，他便會什麽心情都全數消失，隻餘滿滿的怒氣，惱怒著她的不在乎，惱怒著她的平靜，可偏偏就是她那樣一副淡然的『性』子，令他愛的欲罷不能，戀的恨不得時時相伴。
李德祿在一旁瞧著萬歲主子一會搖頭，一會兒又淺淺勾唇，開始還以為是對畫像在心裏作了一番篩選，可到後來愈瞧愈是不對勁，待仔細觀摩了片刻，方才了悟，這皇上的心思壓根就沒在這畫像上，看著那方才還勾唇微笑的人倏然就被幾許憂傷取代，李德祿的心裏募地就湧上無盡酸澀，待到看完最後一張畫像，他再度歎息一聲，低低緩緩的道著：“皇上，不知您可有中意的？”實則心裏早已有了思量。
“就這些？”龍天越這才回神，低沉反問一聲，其實方才畫像中的在腦際還隻是模糊一片，隻記得含笑的表情，哪還記得長何樣子。
這些畫像足足有幾十餘人，還就這些？李德祿幾乎就要忍俊不禁，也似乎是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答複，遂接著道：“皇上，這些已是參選秀女中的上上之選，您真的沒有滿意的？”
聞言，龍天越搖了搖頭。
李德祿長歎一聲，怕是麵前的這尊主子是什麽都沒瞧進去才是吧。
無奈歸無奈，可這後宮卻是不能空著的，遂伸手在一疊畫像中一一挑選了一番，最後拿了有六七張重新攤開在龍天越麵前，道著：“皇上，您在仔細瞧瞧這幾張。”
龍天越雙眸半眯，似是對身邊的人起了疑，遂不動聲『色』，想看看這德祿到底有什麽意圖，難道是這幾位女子的背景……眸中陡然浮上了幾抹犀利，在曆代選秀時，有些朝中官員賄賂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隻為了能在皇上麵前進言幾句，意讓自家的女子能雀屏中選，也不是沒有的事情，而今，這德祿的模樣……如此一想，龍天越冷冷一勾唇，他倒真想瞧瞧這幾位女子的身份了。
李德祿見麵前人移過來了視線，複又接著邊指著像中人邊喃喃道：“皇上，瞧，這女子的柳眉。”
恩，吏部尚書之女……
“皇上，再瞧這個女子的鼻子。”
恩，三官保家的女兒……
“皇上，還有這個，人雖不是格外出奇，可是卻是才學滿腹的。”
李德祿詳細的一一念叨著，龍天越卻越聽，麵上的陰沉愈轉為疑『惑』，因為後麵有幾人的身家並不是朝中一二三品官員的女兒……
“德祿，你想讓朕瞧什麽？”突然，龍天越打斷麵前人的聲音，低低問著，聽來閑散，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李德祿一怔，旋即眸中湧上一抹無奈何擔憂：“皇上，您發現沒有，方才老奴給您瞧得那幾位女子，或是眉梢，或是鼻子，或是才情，多多少少是與洛娘娘有些相似的，老奴是想著……”
話還未講完，龍天越卻先勾了唇角，笑出聲來，心裏不覺……看來真的是被這選秀弄的心煩意『亂』，竟連德祿都懷疑起來，而在明白他的用心後，心裏頓時一沉，喃喃道一聲：“難道朕對她的思念真的如此明顯麽？”似是對著麵前人，又似是對著自己。
德祿一直在身邊自是明白，就連公務繁忙，最近才重回宮護在自己身邊的劉全也都看得出來了……
李德祿在心裏苦笑一聲嗎，何止是明顯，皇上若是閑暇時刻，幾乎全用在了回憶過往上……
“皇上，恕老奴多言了，洛娘娘已經不在了，可您還好好的啊，這人死不能複生，奴才也知曉您始終是放不下，隻是這江山社稷，這天下百姓，可是全指著您呢！”至今為止，一個小皇子都還沒有，就連這後宮也形同虛設了，如此下去，怎生是好啊？
龍天越眉心緊蹙，聽著散開來的一字一句，心裏刻意壓下的那份感覺又隱隱作痛：“你的心意，朕都明白，隻是，都不是她！”說完，龍天越抬起眸，定定凝視著立在身邊的人，眸『色』深沉的憂傷：“德祿，這些人再如何的相似，都不是她！”不是她的顏兒，沒有她的淡然，不會溫溫的喚他一聲天越，她在他的心裏，是無可取代的！
無數個夜深人靜，無數次輾轉失眠，所有的理智都告訴自己應該要沉澱那份愛和回憶，可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還是不能釋懷，明知道自己身負的責任，明知道再如此下去，百年之後他怕是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可是就是沒有辦法，看著另外的女子，想象著當做是她，他也曾試過，可是就連這樣竟然都無法做到，她入了他的心，入了他的魂，每每想起時，心裏的那份愧疚，那份悔恨，那份疼痛就折磨著他……
空氣突然靜默，安靜的可聞及淺淺的呼吸和低低惆悵的歎息，李德祿突然就無語，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天家的男子真的無情麽？為何他侍奉的兩個都不是！
情啊，情啊，才是穿腸毒『藥』！
良久，良久，就在李德祿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龍天越突然出聲低低吩咐著：“德祿，去傳江意平即刻麵聖。”
“是。”應者聲，李德祿退到了殿外。
龍天越看著那抹背影，若有所思著，視線飄向外麵湛藍的天空，唇角的笑意漸漸柔和……
不消片刻，江意平就隨著李德祿的身形進了來，行過禮，有些忐忑的看著麵前的主子，李德祿恭謹立在另一側……
“朕聽聞江愛卿是江南人氏？”龍天越抬眸，看不出什麽表情，淡淡問著麵前些許忐忑不安的人。
“回皇上，臣祖籍杭州人士。”江意平恭敬回著。
龍天越輕輕頜首：“杭州好啊，物產豐富，人傑地靈。”
“這是皇上洪福齊天，百姓才會安居樂業！”這倒是江意平的心裏話，麵前這個年輕卻有為的君主，才是天下百姓之大福啊！
“那江愛卿便陪同朕，下江南去巡視一遭吧，朕倒真的想去看看百姓的生活。”父皇在時，曾幾次出宮巡視民間，不然也不會邂逅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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