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八章
第八章
纏繞繾錈，一生的畫麵，輾轉無眠，思你的容顏，到底是哪一天，你離我已那麽那麽遙遠
……
“皇上，夜已經深了。”小心翼翼的聲音散入寂靜的空中，李德祿恭謹的立在幾案下方，衝著座上正批閱奏折的人輕聲道著。
聞言，龍天越抬起首，深邃的雙眸望著窗外暗黑的夜色，沉默了片刻，方才放下朱筆，起了身，踱了步子緩緩向殿外走去……
“皇上，還是去……唯心院麽？”跟在身後的李德祿瞧著前方身形行走的方向，在心裏略一思忖，似是下了決心般問一聲，踟躕的聲音裏碾過無奈的歎息。
龍天越倏然頓住腳步，回過身來，凝眸看著他不語，似是在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李德祿歎了口氣，下一瞬，雙膝一曲，在龍天越的麵前跪下來，緩緩道著：“皇上，請恕老奴鬥膽說一句。”低低的聲音散在空中，多了幾許惆悵：“奴才知道您心裏記掛著洛娘娘，可是已經一年了，人死不能複生，您再如此下去，奴才瞧在眼裏，心裏難受啊！”這一年來，皇上每晚都會去唯心院裏，一呆就是一夜，不知道的人都以為皇上整日忙於朝政，可饒是再忙碌，這後宮也不能總如此虛空著啊，時日一長，就……已經有許多朝中大臣為此進諫了，畢竟江山社稷，子嗣傳承，皇家的血脈，怎能一日無後啊？
聽著跪在麵前的人發自肺腑的一字一句，龍天越的眸微微眯起，深邃的色澤中浮上一抹黯淡的光暈，一直沉默著沒有出聲，視線些許迷離，仿似飄到了很遠的地方，風拂過明黃的衣衫，在這一刻，搖曳的飛揚裏，竟全數失去了耀目的光澤，隻徒留下一抹淡淡的落寞和淒涼……
李德祿滿麵擔憂，沉吟了片刻，再度接著無奈道：“皇上，老奴相信，若是洛娘娘在天有靈的話，瞧見您整日這副樣子，她定也是不會安心的啊！”若不是愛及，那個如斯淡然的女子怎會選擇那樣的決絕的方式，僅僅隻是容不得心裏的那個人一絲一毫的欺騙吧！
情啊，毀了多少姻緣，又葬送了多少愛戀，積聚了多少心傷……
暗夜沉沉，一彎月勾出清輝一片，迷離的灑在人間，灑在蒙塵的回憶……
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唇角一勾，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喃喃道著：“她怎能安心啊，又豈會安心！她定是恨及了朕，不然為何這一年來竟連個夢都不托於朕？”龍天越的聲音沉沉低啞，眸裏流瀉出大片的憂傷，渲染進墨黑的夜空，無端的，添了幾許淒涼……
那日，她是那樣決絕，甚至自始至終都不曾瞧過他一眼，他就那麽呆呆的站著，任憑那一身的素白離他漸漸遠去，他看到她糾纏在風中的青絲和募然垂落的纖臂，帶走了他所有的靈魂和思緒，滿眼都是漫天綻放的蘭花，悉數間全部凋零，心糾結在一起，早已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隻能站在那裏，什麽都無法思考……
“皇上……”憂心的喚著，李德祿蒼老的麵上掠過濃濃的擔憂。
思緒募地斂回，龍天越看一眼麵前的人，道了聲：“起來吧。”麵無表情的姿態裏，斂下了所有的疼痛和糾結，身形一旋，依舊步向那個熟悉的方向，像是刻在記憶裏一般的那條路……
“德祿，朕，真的放不下！”低低的喃喃聲，似有若無辦飄進身後人的耳畔，身形一怔，定定的望著融進夜色的背影，眉心緊蹙，竟是無能為力！
放不下，真的放不下啊！他可以用繁忙的朝政束縛住自己，他可以斂下所有的情緒，麵對著文武百官，顯現出他身為帝王的威嚴，他可以依舊對著天允談笑風生，仿若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可，那僅僅是在白天！
每到暮色將至，心空下來的那一刻，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滿眼，滿腦竟都是她，盈然淺笑的她，溫潤回眸的她，倔強堅持的她，嬌羞赧然的她，還有……清冷飄渺的她，冷漠絕然的她……
忘不掉啊，怎能忘得掉！
那個女子奪走了他所有的感情，奪走了他所有的靈魂，在失去以後，他才知道，原來沒了她的天空，竟然真的全是灰色的，沒了他的未來，真的是一片荒蕪！
他常常在想，如若時光真的可以倒流，他是不是真的就能放下一切，陪她到地老天荒？
沒有答案，就如同這世上，沒有如果！
唯心院裏一切依舊，除了那個伏案在書的女子！
看著那些熟悉的擺設，躺在她曾入眠過的床榻，修長的手指下意識的撫向腰間，那枚從不離身的同心結！手指摸索過每一根纏繞的連理，就如同兩人曾經的感情，緩緩的閉上眼睛……
“顏兒，你知道麽？唯有這樣，唯有在這個時刻，我才能感覺到你的氣息，才能感覺到你真的在我生命裏出現過！”喃喃的聲音從半啟的唇角飄出。
快要一年了，她從不曾在他的夢裏出現一次，有時他甚至會想，是不是那一切隻是一場夢，用了兩年的時間，他才自，夢中醒來！
可是那樣清晰的每一個畫麵，那樣錐心的每一份疼痛，入了骨血，入了靈魂，終其一生，都無法再忘記！
“顏兒，到了明日，你離開我就整整一年了！今天那些老頑固們又上了諫言，說什麽江山不可一日無後……顏兒，我到底該怎麽辦？你告訴我，好不好？”
低啞的聲音裏滿滿憂傷，緩緩飄在靜默中的每一個角落，立在外室的身形，聽著那一聲聲低喚，李德祿的眉心蹙的更緊了！
每夜都是如此，喚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喃喃道著一天來的種種，他聽在耳裏，難過在心裏……
是誰道，最是無情帝王家！他不信！眼前不就是一個明擺著的例子麽！可是再這樣下去如何才好！
這一年來，妃嬪也是陸續進了幾個，可是皇上卻甚少踏進那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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