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小姐，您要不要喝些水？”芙佩探了身靠的床榻之人近了些，小聲輕問著。
洛無顏唇色蒼白，麵容也蒼白，疲憊的搖了搖頭，吐出的聲音虛弱的無力：“不用。”
“那把藥喝了，好不好？”鈴雲接著問道，眉宇間全是濃濃的擔憂，看著榻上的纖弱身形，如紙一般風吹就能倒，不覺鼻間一酸，淚凝在眼眶，眨眼間就要落下來。
還好，真的還好，小姐終是醒過來了，她真的不敢去想象，萬一小姐此番真的……她和芙佩這一輩子可怎麽熬的過去啊！
突然，一道閃光橫在窗欞，映下一道轉瞬即逝的亮光，倏然又隱去，外麵的雨聲愈發的大起來，夾雜著電閃雷鳴，霎時間室內隻成了亂亂的一片雜音。
洛無顏緊緊蹙著眉心，似是在回想著什麽，可腦際始終混沌一片，什麽也想不起來，視線下意識的掃向四周，瞥到角落某處尚未來得及收拾的雜亂，潔白緞布上斑斑的血跡，觸目驚心，心，某處，狠狠的糾疼，所有的記憶漸漸湧上……
那些現實帶著尖銳的疼痛劃過心上，劃過的缺口汩汩的濃濃憂傷，心，連帶著軀體一點點的寒涼，原來，不是夢，原來，全是真的！
忽而，洛無顏收回飄渺的視線，定定的雙眸望著麵前的人，眸色平靜卻淒涼：“沒有了，是麽？”
鈴雲一怔，視線下意識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她放在小腹上微顫的指間，麵上就湧上滿滿的憂傷，一時失了語，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
“回答我！”低低的吐出這三個字，洛無顏麵上的表情未變，隻是語氣低啞中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鈴雲深深吸了口氣，僵硬著點了點首。
洛無顏看著她的表情和動作，心裏最後一絲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存在的想望都徹底破滅，她的唇微張，然後空氣中散開他虛弱的聲音，卻是帶著無比的自嘲：“他知道麽？”也許有些結局早已經寫好，隻是她，傻到不願意去相信！不願意去看清，其實知道了又能怎麽樣，這個結局不就是他親手釀造的麽！
鈴雲的臉瞬時就黑了大片，滿滿的陰霾，她咬著唇，避開麵前人的注視，緩緩搖了搖頭。
“他人呢？”腹中原本的溫熱氣息早已不在，指間遊移在平坦的小腹，似是漫不經心的問著，隻是那吐出的聲音卻是冷到沁入心脾。她萬分的確定，發生如此的事情，鈴雲絕對會去找龍天越，隻是他為什麽……亦或是鈴雲連他的人都未見著？
在做出這一切之前，他事先有想到過麽？或許她的命會隨著腹中的孩子一同離去？還是即使想到了，也仍然無動於衷？
回眸，看著麵前人躲閃的視線，洛無顏的聲音愈發冷冽了幾分：“鈴雲，不要隱瞞我，我有權利，知道所有！”從來沒有如現在這一刻這般的堅持，固執到決絕的堅持，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冷了，冷到再沒有什麽可以融化，她可以選擇冷漠，或是忘記！
良久，良久，鈴雲的聲音才低低的散開，很小，小到幾乎就要淹沒在外麵的風雨聲裏，可洛無顏的腦際卻仿佛被清空了一般，看著她蠕動的雙唇，清晰的聽到她說的每一個字。
“我先去了太醫院，可是他們說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能前來……我又去了上元殿，可是……可是，皇上……不在。”愈說聲音愈小，鈴雲甚至不敢迎上小姐的雙眸，她怕，在那雙眸裏看到……痛苦和絕望！
“那他在哪裏？”洛無顏的聲音竟是出奇的平靜，隻是那冷漠的神色和語氣讓榻前的兩人頓時一怔，接著，是無盡的擔憂和心疼。
“皇上在……在翠微宮裏。”鈴雲顳顬的聲音，始終不敢抬眸看著洛無顏的眼睛。
洛無顏卻忽然淺淺的笑開，笑開一朵繁花，綻放在唇間，她終於明白，他們之間太多複雜的關係，太多的欺騙和謊言，她對他的愛，和心早已是傷痕累累，劃開了一道深弘的溝，越行，越遠，早不應該再想著相互廝守，白頭偕老的虛幻誓言！
莫說這個孩子是她原本從心裏就不想要的，如若她真的想要這個孩子，想要留下他，可是他卻那麽殘忍的毀掉了他，此時她心裏的疼痛隻怕比知道他利用她，欺騙她要更加的多上千百倍，所以，此刻，她甚至是無比的慶幸，她的身體裏，終於沒有了與他的任何牽扯！
所以，現在就讓這一切都過去吧，她太累了，再也無法承受的任何，哪怕是一句虛假的關心！
忽然，外麵傳來幽幽的簫聲，與夢裏聽到的一模一樣，她愣了神，看著窗外在風雨聲依稀可辨的簫聲，喃喃問道：“是誰，在外麵？”如此時刻，會有誰在這裏？
鈴雲聞言，這才突然憶起什麽，衝著麵前人道：“小姐，是五王爺。”
“五王爺？”洛無顏凝起了眉心，糾結在一起，喃喃重複了聲，驚訝多過疑惑。
“恩。”鈴雲點了點首，接著道：“我在宮裏偶然遇上了王爺，是他找來的太醫和宮裏的一個先前幫嬪妃接生的老麽麽，不然，怕是小姐這次……”未完的話哽咽在喉間。
屋內朦朧的燭光映著在窗前投下的剪影，頎長，瀟灑，斜斜的倚在廊簷的漆柱，簫管橫在唇邊，風揚起的發與簫身交迭……
月當樓，
情微逗，
愁時如夢夢悠悠。
琴蒙塵，
譜難奏。
月照渠溝，
知音難求！
風雨驟，
人空瘦，
心期千劫一朝休！
花飛落，
秋池皺，
冷月依舊，
此心難托！
縱是吹歌，重按也難留，
人間自是有情癡，哪見幾處相思？
經綸滿腹，隻染了青燈黃紙，
笑說無緣莫相識，
相見尤恨遲！
相見尤恨遲……洛無顏心下一動，有些莫名的酸楚，漸漸的，那簫聲隱了去，直到聽不見，她吩咐鈴雲去開了窗戶，黑寂的雨夜中，院內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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