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洛無顏正欲張口說什麽，可是那個身形隻一瞬，瀟灑跨步就進了屋，無奈，她隻得隨後進了屋去。
龍天允將木盒往桌上一放，視線也就瞄到了一旁打開還未蓋上的朱紅方盤，當然也就看到了那套青花筆洗。
“這……”下意識的就道出了口，龍天允仍怔愣中。這套筆洗他並不陌生，可以說是記憶猶新的很，因為，那是皇兄第一次開口向他要一樣東西。現下在這裏，難道是……莫名的，心裏有絲淡淡的失落。
“這是皇上今天差人送來的。”洛無顏陳述著，麵上沒什麽情緒，吐出的話證實了龍天允的猜測。
“皇兄？”喃喃的重複聲。
“恩。”洛無顏點了點首。
“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龍天允眸中一暗，喃喃自道。
洛無顏盯著他的表情，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須臾片刻，看著麵前那身形仍未動，洛無顏的心下有絲莫名的酸澀，略一思忖，忽地指著一旁的一張宣紙，輕笑道：“素來聽聞王爺的筆體瀟灑卻不浮躁，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以觀？不如就用王爺的這套筆洗如何？”
聞言，龍天允回神 ，看著一臉笑意的洛無顏，驚覺自己的失態，旋即道了聲：“皇嫂說笑了，在你麵前怎堪班門弄斧！”
“我認識的五王爺似乎不是如此謙虛的人呢！”洛無顏回以一笑。
“那隻好獻醜了。”說著，龍天允打開盒子，隻見是一套嶄新的紫堇玉璃筆洗。
洛無顏一驚，她不會瞧不出這套筆洗的價值是絕對不亞於那套藍青花的，隻是他又是從何處尋來？難道真是……
“墨寶齋的紫堇玉璃……”洛無顏喃喃道，聲音雖小，卻還是被身前人聽到了。
龍天允清朗一笑：“皇嫂瞧出來了，這確實是江南墨寶齋的。”
果真如此！洛無顏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突然覺得心上像壓了一塊什麽東西，沉甸甸的。
“如此貴重的東西放在這裏怕是要糟蹋了。”洛無顏淡聲道著，她不想收下這份太過厚重的禮物。
龍天允聽出她委婉的拒絕，強抑下心上而起的酸澀，仍是笑道：“一件東西的貴重與否並不在於它本身值多少錢兩，而在於它是否體現了它的價值！”說完，一臉鄭重的看著麵前的人，接著道：“而我認為把它放在這裏為皇嫂用就是它的價值！”
一番話說的洛無顏連反駁的機會也沒有，最重要的是他眸底的那抹黯然令她心裏有些惆悵，遂也就沒有再出口拒絕，沉默著算是接受了。
靜靜看著他揮筆在宣紙上寫下四個瀟灑飄逸的大字——唯心而已！
洛無顏隻一怔，旋即恢複平素的平靜，笑著讚歎一聲：“王爺的字果是極好的，剛勁中不失灑脫，飄逸卻不散亂，怕不是一兩日的工夫練就而成的。”這話倒是真心，皇家的子嗣裏她隻見過三人的字體，雖各有千秋，卻都是筆下工夫深厚，令她不得不由心而來的讚歎。
“皇嫂過獎了，在你麵前隻是班門弄斧罷了！”她的字，她的才識皆是傳奇，她本身就已是一個傳奇！
“王爺可是用過午膳？”又閑聊了會，洛無顏想起什麽如此問了一句。
“已經用過，皇嫂也好歇著吧，臣弟這就告辭了。”龍天允說著已起身，點了首，就往外走去。
“不用送了，如此一來，倒令天允覺得失禮了。”龍天允笑著回過身，看著立在身後的身形，直覺的有什麽刺了眼線，下意識抬眸掃去，就看到了懸掛在房上的匾額。
唯心，唯心，皇兄，這算是我們的心有靈犀麽？
龍天允漸漸遠去的身形消失在視線盡處，洛無顏一直靜靜的立在那裏，直到另一個人的到來……
“娘娘。”依環柔柔的聲音散入耳畔，聽上去很是舒服。
洛無顏淺淺的笑了笑，道一聲：“怎麽此時來了呢？”午後一般都是伺候在主子身邊的。
依環輕笑了下，回了聲：“奴婢是趁著主子歇息的空兒來的，趙昭儀向來有午睡的習慣。”
“那進屋裏去吧。”洛無顏衝著麵前人道一聲，身形先移步進了屋，身後的人也隨即跟了進去，視線下意識的掃向了頭頂燙金的匾額，果然是如宮人所說的一般，莫不是娘娘真的要熬出頭了麽？那鈴雲去太醫院裏要的那些藥物……
月上中天，龍天越照例沒有讓李德錄通報就走了進去……
闐暗的庭院因皎亮的月光依稀可見，寂靜的院落中隻見到在寢房窗口亮著的一盞燈光，溢滿溫暖，他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待挨近門口，便聽到隱隱的談話聲，遂停下了腳步，忍不住佇立而聽……
“小姐，我瞧著皇上這些賞賜都是用了心的，您為什麽都不喜歡？”芙佩的聲音裏滿滿不解。
“芙佩，先別吵我！”洛無顏正在作畫，一門心思全在這上麵。
“那也得先把衣服換了啊！省得袖子不小心掃到了畫紙。”芙佩不由分說地剝下自家小姐的外衣。
隻聽洛無顏輕輕的笑了聲道：“好了，你先去休息吧，別顧著我了。”
“不行，不盯著您，說不定呆會兒您又要再看書看到天大白，這樣對身體不好，都秋時了，再瘦下去這人可就……”說著，芙佩已拿來了寢衣要給洛無顏穿上，邊瞧著他燭光下的纖瘦身軀邊道著。
洛無顏心念一轉，眸色一動，順手拿染了顏色的筆在麵前人的額上畫出一朵花，讓芙佩頓時低叫一聲，忙不迭的跑去洗臉。
“小姐！您怎麽這樣。”
身後卻是洛無顏輕笑的聲音。
一旁的鈴雲忙搶過她手中的筆，放在一邊，道著：“小姐，您快生穿整好吧，著涼了可就真的不好了。”
芙佩回來又是一陣嘟囔，如此任她們又嘮叨了好一會，終於退回房休息去了，洛無顏才得以耳根清靜，隻是垂下的眸中早已沒了方才的淺笑，隻是映下一抹黯然。
勾勒完最後一筆，她將長發全順到身後，雙手小心的拈起畫紙，移動到門口讓風吹晾幹。
“畫得很好！”低沉的男音在寂夜中揚起，帶著無法掩飾的讚賞。
洛無顏倏然抬了首，手中的畫紙隨風離了手，讓近在咫尺的人接個正著。
“皇上！”平定後，她彎身一禮，淡淡喚道。他怎麽又來了？又是夜深時刻？
“起來吧。”龍天越應一聲，拎著半幹的畫紙走入房內，還不望順手也牽著她，待移近燈火處，便細細欣賞起畫中之美，瑩擺的紙張上僅僅隻是一朵盛開的蘭花，如她！
品畫先神韻，賞詩重性情，這樣的道理是不會有錯的，而洛無顏不僅將蘭花的神韻勾勒得十全十美，連畫工也精致得無可挑剔。隻是這畫中之意太過清冷了些，不似她的溫潤！
“你有心事？”雖是問著，卻是極其肯定的語氣。
洛無顏不著痕跡的鬆開被他握住的手，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怔過後，旋即淡應一聲：“皇上多慮了。”
龍天越雙眸半眯，掃一眼桌案，仍舊是往日常用著的筆洗，正欲張口說什麽，卻被門外的一聲音打斷：“皇上。”尖細的嗓音，無疑是李得錄的。
“什麽事？”龍天越的聲音低沉了些許，眉心也隨即緊蹙而起。
“回皇上，方才……”李德錄頓了一頓，似是在猶豫著什麽。
“但說無妨。”龍天越意會，看了一眼身邊的洛無顏道著。
“回皇上，方才宮人來報，說是含煙宮失了火了。”李得錄的聲音小心翼翼。
龍天越眉心頓時糾結，放下手中的畫，道了一聲：“朕稍候再來。”
洛無顏抬眸，隻看到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形，還有那張被風吹落在地的畫……
如此迅疾的身形，他的心裏一定是著急而擔憂吧，許久不曾看見過他如此匆匆的樣子了……
含煙宮？那應該是趙昭儀的寢宮吧……
唇邊自嘲的一勾，看著窗外如墨的夜色，緩緩上前將門掩上。
她不是那些等著君王寵幸而來的女子，她更不會為了他匆忙丟下的一句可能自己都記不得的話而等到明天，或是後天，或是……
回身，卻看到鈴雲立在幾步之外，滿臉擔憂的望著她。從方才，她就聽到皇上來了，是以也未前來打擾，可是……
洛無顏知道她此時站裏這裏，就表示方才的一切早已知曉，遂也就無意再隱瞞什麽，隻是沉默著彎下身去將地上的畫紙撿起，再小心的放好。
畫紙因丟的太快，折壞了一角，洛無顏抬手，欲將那一角撕下，誰知，也許是用的力道稍稍大了些，這一下，就將整張畫自中間豎著撕開，叱叱的聲音在靜默的空氣中直直入心……
“小姐。”鈴雲擔憂的喚一聲，上前按住她動作的手。
洛無顏抬首，看著她，良久，道一聲：“鈴雲，任我撕了吧！已經，壞了！”麵上沒有什麽表情，風，打亂了發，交纏著貼在頰邊，更顯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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