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暗夜哀鳴(三)
第九十章 暗夜哀鳴（三）
募地，遠處被眾人包圍著的某一處直直掠起的寒光仿佛生生切斷了所有思緒的亂線，夢裏的場景清晰的紛揚，胸腔間滿滿的噬魂之感，茫茫然隻留下夜空中一聲淒然的呼喊：“不要！”
眾守衛被這夜空中突如其來的聲音弄的一怔，齊齊回身望著來人的方向……
洛無顏無暇顧及現下的自己是多麽的狼狽和驚慌，撥開滿臉驚訝的守衛，直直的奔向被眾人包圍住的中央，卻在瞧見麵前的情景時，瞬時身形一怔，卻也暗暗鬆了口氣！隻是這細微至極的動作卻沒有逃過不遠處那雙深邃的眸！
隻見龍天越和龍天擇被自己的部下分成了兩撥，站在了對立的方向，距離雖不遠，卻也沒有近到可以兵戎相刺的距離。
驚慌過後，洛無顏才意識到方才閃過的寒光是月色映射在兵器上的短光，她竟誤以為是……
抬眸，對上的是幾步之遙的那個身形，熟悉的姿勢，熟悉的氣勢，陌生的感覺！因為那樣冷冽的他似乎已經埋藏在記憶深處很久很久……
龍天越深邃的眸定定凝視著她，探究不出那眼神裏流露出的是何姿態，隻是令她的心募地一顫。而後洛無顏看到他麵上驟然而起的寒冰足以凍結一切！
下一瞬，還未來的及有所反應，身軀被外來的力道一扯，而後她清楚的聽到他清晰如擂鼓的心跳聲，寬厚的胸膛，有著隱隱的暖意，一路燃燒，蔓延至她滿滿驚慌的心，卻又在瞬間悉數化作了泡影。
他薄涼的指端扣上她微微顫抖的身軀，箍住的力道緊到壓疼了她的肌膚，倉皇中抬首，看到他填滿陰鬱的漆黑雙瞳，清冽冷然的態度！唇角上揚，挑起一絲譏誚的弧度，視線微瞥向正前方，絲毫不欲掩飾的狡黠笑意！
瞬時明了什麽，下意識的，洛無顏在龍天越的懷中轉了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她忽然滿心憂傷，滿滿的自嘲！
龍天擇原本銳利的神色陡然一顫，在看到她回眸的刹那，募地綻開滿滿的憂傷……勾著唇角，勉強的一笑，那笑容裏幾許憂傷，又是幾許愧疚！還有幾許不甘！
視線一路下移，洛無顏這才注意到他狼狽的衣衫上暈染開點點血跡，沿著袖管一路蜿蜒劃下，在冷月的映照下分外的刺眼，心陡然一顫，然後她看到原來他身邊的守衛早已不是他的部下，依稀間能看的到在他後背隱隱泛開的劍光……
洛無顏的眸中一片愕然，滿滿的不可置信！怎會？隻不過短短的一個夜晚，怎會？他不是擁有足以抗衡整個天朝的兵力麽？他手下的精兵不是令龍天越忌憚萬分麽？
而龍天擇似是讀懂了她所有的情緒，衝著她微微的扯開唇角，似是安慰般，隻是那抹笑容有絲無奈的蒼白，劃過一絲冷蟄，直直落在遠處的某個黑點上……
這夜，太過寂靜，寂靜到連風聲入耳都仿若是痛苦的嗚咽，在哀鳴的天空響徹……
不知道過了多久，洛無顏隻覺得懷中的溫度愈發的清冷開來，而後是龍天越低沉沒有溫度的聲音在頭頂上方傳來，對著前麵的某個身形。
“二哥，如此多年的恩怨糾纏今日終是到了得以解決的時候了，怎麽樣？這一仗你可是輸的心服口服？”話語中填滿了嘲諷和羞辱！
龍天擇的視線回視，迎上他嘲笑的姿態，一幅無所謂的樣子：“怎麽做，隨你吧！是我太低估了你的手段！”說著，轉了視線，看向被龍天越強行圈在懷中的某個身軀，眸裏斂上了說不盡的溫柔，接著道：“我隻是很遺憾，沒有完成自己的承諾！”
這話語隨著風聲清晰入了耳，如潺潺流水劃過洛無顏的心間，汩汩暖意，心，一顫，眼裏朦朧一片……
龍天越垂首，看著懷中人眸中泛起的點點濕意，閃動著朦朧的淚光，隱在袖內的手緊攥成拳，緩緩出口道著：“既然二哥如此說了，那就留下這條命吧！”口氣聽來閑散，卻是透著滿滿的殘忍！
洛無顏倏然回首，大瞠著眸，定定的望著他，雙眸裏寫滿驚愕，他怎會，如此的殘忍？那是他的兄長啊！縱使不是同母所生，卻也有著一半相同的切割不掉的緣分啊！
心，突然很痛，痛到無法呼吸，她一直堅持的，一直想要努力愛著的怎會是這樣的一個人？殘忍！冷漠！決絕！
“他愛著的可是隻有他自己呢！”高傾城帶了嘲笑的眉眼陡然浮現，她的心仿若掉入了深淵，再也無法自我救贖了！
可她到底是太天真了……天真到以為……
她之所以會找龍天擇幫忙保住洛府，是因為他手中的權利會令龍天越有所忌憚，也更因著他與他有著相同的血脈，縱使事情再糟糕，他應該也不會……
可是直到此時她才發現，他是她從未曾想到過的殘忍和冷漠！為了皇位，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犧牲所有！
龍天越的眉心緊緊蹙起，糾結成化不開的眉結，她看著他的眼神太過陌生，陌生到讓他的心撕扯般的疼痛，難道真是恨意濃時，相看生厭！不然為何在看著龍天擇時，她的眸中會是滿滿的關心？
不，他絕不允許！即使是恨，她的眼裏看到的也隻能是他！
洛無顏看著他麵上一瞬的怔神，而後是突然聚起的寒光，大片大片的折射開來……
沒有任何反應，隻能呆呆的看著一個突然出現的身影掠過，呆呆的看著那個身影探手極快的掠過身後劉全的胸前，呆呆的看著他迅疾的身影風馳電掣，呆呆的看著龍天擇身前平空添出的星茫般的光色，那一刹那，連呼吸都靜止……
而後是劍光掠過處，殘破裂開的錦緞下，露出那道猙獰的劃痕，她看著龍天擇袖間幹涸的血跡再度彌散，猩紅瞬間漫了開去，迷朦了眼線……
腳下的步子雜亂地不成章法，跌跌撞撞的邁開步子，洛無顏這才發現自己的全身都在抖，抑製不住地顫抖！
洛無顏雙腿驟然無力，看著因流血過多，強忍著屈膝單腿半跪在地支撐的龍天擇，淚，潸然滑落，浸濕了胸前，風過，薄涼一片……
他受傷了，因著她自私的請求！因著她一時的衝動！因著她所以為的自以為是！
他在流血，為什麽他要這樣的不懂得愛惜自己，為什麽，他為了她，將自己陷入這種境地？他不欠她什麽啊！
又為什麽？她竟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我早說過，你不該背叛我！”不知何時，龍天越已走了過來，吐出的聲音裏微帶顫動，低低劃過，以隻有身邊的人能聽到的聲音。似是在竭力的掩蓋著什麽情緒。
但是洛無顏始終沒抬首看他，她的眼中此時隻有龍天擇，他汩汩淌出的血似是滴在她的心上，濺開一片的暈紅……
倏然，淺淺地，洛無顏衝著麵前的人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這是一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笑……
緩緩地靠近，每一個動作都似鏈鎖雙腳，沉重異常！她走到勉強支撐著身子的龍天擇麵前，蹲下，小心翼翼地輕撫著那一處傷口，聲音低若蟲鳴：“對不起！”
龍天擇揚起蒼白的麵色，沒有說話，隻是衝著麵前的人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原本冷酷的神色因這樣的笑意帶上了絲絲的溫和，很舒緩，很平和……
洛無顏渾身一僵，定定的望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見龍天擇這樣的笑，隻是這第一次，又會否是，最後的一次……
旁邊的劍光多少有些刺目，她緩緩抬頭，平靜地看向用劍抵在龍天擇後頸的東方綽，冷冷道著：“把劍拿開！”
“無顏妹妹，你，可會期盼我回來？”
“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
記憶劃開某道缺口，流走了再也不複還的希冀，東方綽那張原本溫和的麵龐早已被歲月蛻變成了沉穩的滄桑，那雙平素溫和的眸色中瞬時綻開大片大片的憂傷……
故意無視他蒼白的臉色，洛無顏的語氣冰冷而清晰！那把劍身一顫，寒光的色澤隨之移去，一同移去的還有記憶裏所有的溫暖和相知……
餘光中，洛無顏這才抬眸瞥了眼立在身旁的人，修長的身形，明黃衣袍的襯托下，隻見唇邊隱隱映現的朱紅，深不見雙眸恰若地府的修羅，聲音蕩開，吐在她的耳畔，字字清晰無比：“背叛者死！本殿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回我的身邊，或是，繼續待在那裏，陪著他，去死！”
心裏很疼，疼到無法呼吸，但身子因酥麻虛軟而分毫無法動彈。
隱在袖內的雙手不知何時被握住，握的愈發的得緊了，洛無顏抖了下，回眸，看著那張蒼白的麵色，亦回握了回去！
冷月殘勾，院落的光線低低暗暗，交錯班駁的光影線條間，那個身著明黃衣袍的男子手中忽然劍光盈然，那張臉撕破了平日的麵具，眸中狠絕的光一閃，更多的卻是悲楚和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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