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影子愛人(二)

街道不似之前的這般熱鬧了,但也還是挺多人的,黃昏下的幾個人,已經成了朋友,呂進有些好奇地詢問,“魏兄,可有找到落腳處?”

“不曾,應該可以找到的,”

瞧見慶豐眉頭緊皺的樣子,呂進噗嗤一笑。

“跟你說啊,汴京的客棧老板是會挑人的,魏兄的穿著打扮,那些勢利老板,一眼就看得出你是從外地來的,他們要麽不讓你住,要麽就是開天價讓你自己離開,要我說啊,今晚你和花生姑娘,很難找得到落腳處!”

“那可怎麽辦?”慶豐聽了,跟著緊張起來了。

“你在這汴京,可有親戚,可有好友,可以暫且去他們家,再不濟,等一會兒你們去我那破屋子住,雖然有些淺陋,但還可住人,”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怎麽好意思去打擾呂兄呢,汴京中,倒是有一位朋友,隻是不知道他住在哪裏?”

“你說說是誰,看那個人我認不認識,也許能幫你找到他,”呂進拍拍胸口承諾道,慶豐也慢慢道出那個朋友的名字,“慕華公子,未到汴京時,已經結識他了,”

呂進聽到“慕華”二字時,眼睛直冒光,他認真地對慶豐說:“你算是找著人了,我知道他住在哪兒,清和園,很多文人墨客都知道的地方,你們跟我來就是了!”

這是一處清幽的園子,牌匾上寫著“清和園”三字,大門前放置有兩隻石獅子,因為知道這裏是慕華公子的住處。

慶豐見到那兩隻石獅子,都覺得格外的溫和,雪早就停了,一路上能看到許多積雪,但唯獨園子門口幹幹淨淨的,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門口站有兩名守門人,已經是黃昏時分,他們沒有任何的倦意,精神抖擻,讓人看了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拜見文林郎。”

“免禮,免禮,你家公子可在?”

“在,公子正和一位道長說話,”

“好!他在就行了!”呂進露出笑容,對身後打幾個人說,“你們隨我進去,慕華就在裏頭!”

幾個人一起進入清和園,呂進一路上隨意得很,穿梭自如,看來他與慕華公子關係不一般。

這一路上,慶豐的腳步比較慢,他一直在想著,他這般打擾慕華,到底對不對呢?

花生可沒有慶豐思慮太多,她自進入清和園,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因為清和園裏頭,有關於泥土的氣息很重,很香,若是問這世間,她喜歡什麽?那她隻會說兩個,一是跟著她的楓哥哥,二是極好的泥土。

穿過了竹林、白玉橋,到了一段長廊,長廊的紅木柱子,雕刻有數不盡的花鳥魚蟲,更吸引人的便是上頭的仙女圖,幾十位仙女,神態各異,姿態尤美,再配上長袖拂雲霧,真真是到了仙境啊!

一排排的房屋,數不盡的亭台樓閣,如此奢華美麗的地方,竟然是慕華公子的住處,實在是匪夷所思啊,坊間傳言的他,不過是一介書生,才高八鬥,傲視群雄,但他到底是何背景?

誰也說不準,如此雅致又極盡奢華的園子,能住上的人,會是簡單的人嗎?

那個七八歲的小孩,隨著呂進進了這個園子,一路上直勾勾地看著這些東西,心裏頭止不住的喜愛,他進來了,還特地擦幹了自己的臉,生怕自己灰頭土臉的模樣,嚇到了園中的主人。

前頭有一屋子,屋門大開,裏頭端坐著兩個人,不,應該說是有一個人坐了也沒坐像,一看便知是市井之徒,呂進率先走了進去,大喊道:“慕華兄!我又來了!”嗓門之大,正在倒茶的蔣梅兒差點拿不穩茶盞,“文林郎來了,咦,身後的可是魏公子?”

道士曾應正掏耳朵,聞言,立馬轉頭過來,待看到慶豐和花生時,飛快地跳了起來,連手中的書都被他扔得老遠,他一把抱住慶豐,欣喜若狂地說:“哎呀,慶豐啊!道爺想死你了!”那模樣,簡直就要抱起慶豐了,慶豐受不住曾應的熱情,掙脫了他的擁抱,“道長,又見到你了,真沒想到你也在這兒,”

“那是當然!堂堂的慕華公子,親自相邀,怎麽能不在這兒呢?是吧?花生,我也想死你了!”他正要伸手抱住花生,花生立馬躲開,曾應隻有訕笑著,收回了手。

呂進驚訝地看著曾應,“魏兄和慕華兄都認識這個道長,這位道長可真有趣啊,道長,在下文林郎呂進,初次相見,幸會幸會!”

“久仰,久仰,”曾應也學他的模樣,抱拳,但那模樣,著實有些滑稽。

輪椅上的人,淺笑起來,略有好奇地問道:“阿進,你怎麽碰上了魏兄、花生姑娘,魏兄,怎麽到了汴京也不知會一聲,好讓慕華派管家去接你,這是是慕華的過錯,”

他的聲音溫和而有力,言語中透著惋惜,似乎因為沒能早點接到慶豐二人,而有些傷感。

慶豐之前忐忑不安的心,也隨著慕華的聲音,平複了下來,但他又立即擺手同慕華說:“這怎麽能說是公子的過錯呢!此次來到汴京不過是的貿然之舉,這路上還多虧了呂兄的相助,才能見到公子,”

曾應對於這兩個文人文縐縐的對話,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便安安靜靜地拾起那本書,書的名字為“相”,應該是研究手相、麵相、占卜之術,所幸的事,曾應識得幾個字,能看得懂那些螞蟻小的黑字。

那幾個的人談話,曾應也不去湊熱鬧了,隻是隱隱約約聽見,呂進要將他帶來的那個小孩,托付給慕華,曾應看了一眼那個七八歲的男童,那個孩子的眼中隱隱約約出現了渴望,他渴望能住進這裏,渴望不再顛沛流離。

曾應有些感慨,貧苦出身的孩子,總想著一世平安,一世無憂,但若是為了這些,將賣身為奴,倚靠在強大的庇護之下,你這一生,將毫無意義。

“管家,”慕華點頭答應了呂進的請求,門外進來了一位老人,畢恭畢敬地,慕華繼續說道:“你將這個孩子帶下去,好生安置,還有,打掃好兩間廂房,魏兄和花生,將在這兒住下,”

慶豐惶恐,“慕華兄,這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你與花生,都是我的朋友,朋友從遠道而來,若我不好好安頓一下,這便是慕華的不對了,所以,魏兄,請在這安心住下吧,”

慶豐釋然,慕華公子的大方與真摯,倒是他的思慮太多,未真正將慕華當成朋友。

管家接過了慶豐的包袱,帶著那個一臉歡喜的孩子,退了出去。眼看著天色暗了下來,呂進見兩件事都辦妥了,他的心情愉悅得很,“慕華啊,事情辦完了,兄弟我也得走了,不回家,家裏的老父又要說了,幾位,告辭了,”

“慢走了,今日多謝你了,”慶豐亦是抱拳相送,呂進剛跨出門外時,曾應便攔住了他,屋子裏頭,眾人不解地看著曾應,曾應上下打量了呂進一下,弄得呂進傻傻地任他細看,“道長?你這是做什麽?呂進有什麽不對勁嗎?”

“道士我,剛剛看了一本書,學到了一些占卜的皮毛,嗯,今夜呂公子將有血光之災,還會有桃花運!”曾應一本正經地對呂進說,呂進聽了,片刻後,爆笑起來,他指著曾應久久說不出話來。

“道長,血光之災?桃花運?那是不是一場英雄救美呢?道長在亂說的吧,占卜之術、麵相,都是江湖騙子的話,真的是有辱聖賢啊,呂進不信啊,就此告退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在曾應待在門口,自言自語道:“我的樣子,很像在胡說嗎?”身後的幾個人,沒有人理他,整個屋子靜悄悄的,“唉,算了,準不準,明天就見分曉了,再見啊,各位,”他一甩衣袖,瀟灑離去,不理會身後的幾個人的神色。

天真的好黑啊,呂進好後悔,自己出清和園時,幹嘛不讓仆人送他回去,即使不讓人送,借個燈籠也好啊!

然而,他就是這麽沒腦筋,清和園與呂府也不是很遠,就是隔著幾條小巷子而已,夜黑了,巷子裏頭的人家都關緊了門。

陰風陣陣,吹動沙石,呂進被沙子迷了眼,揉著眼睛,慢慢地往前走,巷子又長又黑,而且還那麽冷,牆頭的烏鴉,忽然叫了一聲,嚇得呂進的汗毛都起來了,拐過一個轉角時,迎麵就來了一個黑布袋,罩住了他的腦袋,呂進使勁掙紮,使勁掙紮,但襲擊他的兩個男子,十分的有力,呂進心裏頭想著,慘了。

無數的拳頭落到他的身上,後背被狠狠地挨了一腳,呂進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要被踢出來了,耳鳴頭暈,全身疼痛,恍惚間聽到了幾句話。

“呸!你這個從九品的文林郎,也敢出來招惹我!你今日惹到老子了!老子打死你!”

他被踢得更狠了,不用說了,打他的人自然就是不久前,他聯合他的捕頭兄弟抓的那個賊,真的沒有想到,他居然出來了,而且還來報複自己。

“兄弟,別出人命啊,打幾下就行了,他大小也是個官,打死了他,對咱們也不好!”

另一個男子,見他兄弟下手有些狠,連忙勸解,然而那個賊,下手雖然沒有這麽狠了,但他不可能就這麽放過呂進,他一把扯開那個黑布袋。

“文林郎,老子不打你了,就想在你身上尋些錢財,可是,你的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估計就這一身衣服了,唉,沒法子啊,”

“你這樣子做,還不如打死我,”恍恍惚惚間,冷風漸漸侵入體內,他使不上勁了,不然絕不讓這兩個賊人拿走自己的衣服。

堂堂的九品官,將被賊子剖衣,那該是多大的屈辱啊,悲憤與疼痛,讓他猶如死了一般,兩個賊子突然停手,大喊一聲:“有狼啊!”飛快地逃跑,鞋子還砸到了呂進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