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談立決心

自那日與商陸一別,玉寅便被禁足在屋內,臨明子還特意囑咐了幾名弟子在外麵守著他,誰也不能來見她。

玉寅百無聊賴,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臨明子會生這麽大的氣,直接將她禁足在屋內,還不讓許自來看她。可那天晚上見商陸來了後自家師尊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啊,除了剛開始似乎有些不滿以外後麵不是還挺激動嗎?

玉寅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病懨懨的趴在桌上歎氣。那屋外守著的弟子見她如此動作,臉上十分嫌惡,尖酸刻薄地說道:“有些人啊,未經師尊允許竟帶著陌生人來山上,這這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見屋外的毓芳如此明目張膽的冷嘲熱諷,她難得的回了他一句:“那晚你不是也挺興奮的嗎?尤其在知道人家身份的時候。”

“你!”毓芳漲紅著一張臉,惡狠狠的看著玉寅,但見玉寅絲毫不受他的影響,反倒是十分坦然的坐在桌前與他對視,毓芳咬了咬牙,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然後回過頭去不再看她。

玉寅見此,走到窗前將那扇窗欞合上,不痛不癢地說道:“多謝師兄為我守著,我有些困了,先睡下了。”

毓芳有些怨憤,若非師尊讓他在這守著,打死他他都不願意來這裏守著玉寅。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玉寅,素來隻有他帶著眾人冷落她的份兒,可沒想到今天居然在玉寅這裏受了挫,真是失策失策。

待玉寅醒來時已經是夜間了,屋內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門窗緊閉,窗欞上印不出月光,玉寅猜想今夜大概是沒有月亮。掀開被子起了身,伸手將屋內的幾個燈盞點亮,這才剛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那屋外便有人高聲喚道:“師尊。”

玉寅握杯的手輕輕一顫,那杯中裝滿的早已冷掉的茶水隨即便溢在了她手上,玉寅聽到外麵又傳來了臨明子的聲音:“玉寅怎麽樣了。”

大抵是毓芳對看守她這件事十分不滿,就連隔著門窗她都能聽出他那語氣裏的滿腹牢騷:“回師尊的話,睡了一下午,約摸著是剛剛醒來。”玉寅將那杯冷澀的茶水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的水漬,將那杯盞置於桌麵,這才不緊不慢地開了門。

“師尊。”玉寅恭敬的說道。

臨明子看了她一眼,並未急著跟她搭話轉而對著毓芳說:“行了,不必守著了,你先退下吧。”

毓芳遲疑地看了眼玉寅,這才朝著臨明子行禮回了聲“是”。

然還未等他走遠,臨明子又叫住了他。毓芳回頭,疑惑地看著臨明子:“師尊?”

“從明日起你們便不必來此看著玉寅了,跟你的其他師弟也說一聲。最近為師要下山一段時間,山中一切事物均交給你來打理。”

毓芳眼睛一亮,聽到這話委實有些激動,他指了指自己,眼睛裏全是光芒:“您是說交由我來打理,而不是大師兄?”

臨明子覺得這徒弟似乎有些過於激動,若非許自要跟著他一同出去,二徒弟閑散慣了,他又怎麽會將這子桐山交給毓芳。不過臨明子最終還是在他殷切的目光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毓芳大喜,心情十分激動,朝著臨明子又是一個行禮,心中全是按捺不住的喜悅。這一次終於輪到他來管理子桐山了,明兒就可以在許自麵前揚眉吐氣一次。這般想著,他十分興奮地大笑起來,趾高氣昂的消失在月色中。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待他打開許自的房門時,那屋中哪裏還有許自,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見毓芳已經走遠,臨明子這才看著眼前這個出落得越發標誌的女娃說道:“玉寅,你來山上四年了吧?”

玉寅一頓,緩緩吐出了一個“是”字。見臨明子似乎並不打算直接提到正事,她這才讓開一步,留出一條小道來:“師尊,裏麵坐。”

“嗯。”臨明子背著手點了點頭,十分滿意地看著玉寅。待玉寅在他麵前坐下他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算來,你今年十五了吧。”

玉寅不是很明白臨明子要說些什麽,隻是如實的回答道:“再過三月,便有十六了。”

“說起來,這麽久了你都還沒回過王宮。”玉寅皺眉,等待著臨明子的後話,“再有幾日,便是你父王的大壽。我聽說你父王近年來身體大不如從前……”

玉寅打斷臨明子的話,說道:“師尊這是要趕我走?”

臨明子一臉慈愛的看著玉寅,臉上揚著笑容:“自然不是。當初你父王把你交給我時,我本不大樂意,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你的資質竟如此之好,這外界傳言果然不可信,你這般聰明伶俐,又是長夜唯一的襲承人,我怎會輕易放你回去?此次出行,我和你師兄許自將和你一起。待你父王壽辰一過,咱們便一同返回,如何?”

玉寅有些驚訝,未曾想過這位不怎麽見麵的師尊竟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著實讓她有些感動。

玉寅重重的點頭,答了一聲“嗯。”

“不過……”臨明子看了眼玉寅,見她神色難得的出現慌張,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明明考驗這姑娘的功力時,她還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淡定得很,如今卻會因為這種事情擔心起來,臨明子一笑,嘴角的銀須隨之顫抖,“你不必慌張,我也聽許自提起過你在宮中的事,可見你其實過得並不開心。既然如此,我又如此看好你,玉寅我現在十分認真地問你:你可願舍棄你公主的的身份,留在我這子桐山中。”

此話一出,玉寅有些微鄂,她不太明白臨明子這話是什麽意思,但聽起來似乎很是不錯的樣子。見她有些猶豫,臨明子似乎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地說道:“我差點忘了,似乎你在這子桐山也不怎麽愉快,可是因為毓芳等人欺負你了?”

玉寅搖頭,十分誠懇地回答:“並非如此,師尊。毓芳師兄等人大約隻是看不慣我罷了,欺負倒談不上,況且他這般行為放在宮中那還真的是小巫見大巫,在這裏我還是挺開心的,不用每天壓抑的活著,也不用看誰的臉色行事,更不用和我那姐姐爭風吃醋,雖然這些本不是我的意願。”

見她說的如此認真,臨明子會心一笑:“你能有這般氣度也是極好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這子桐山除了你包括為師在內皆不是真正的人類。”

玉寅沉默,良久才看向臨明子的眼睛,淡淡地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這話一出來,反倒是臨明子有些震驚了,他這些年一直在外雲遊四海,難不成他這些弟子沒有聽他的話將身份暴露出來了?

“我曾問過大師兄,他說他在這子桐山待的也不過二十幾年,從前在王宮時我便聽人說普通凡人少說也得修煉個五六十年才能延年益壽,不再老去。可師兄看起來也就而立之年罷了,就算從他還在繈褓裏開始便已經在修煉,這也至多三十幾年,我實在難以相信。況且從我來子桐山一直到今天,整個山中隻有我一人從小女娃變成了小姑娘,大師兄也好,毓芳師兄也罷。他們從始至終都未發生過變化。我也曾想過會不會是師兄使用了什麽靈丹妙藥才使得青春永駐,不過後來我再想就覺得不太可能了,一個人尚且可以如此,但這包括雜役們在內的幾十號人皆是如此,又怎麽會不古怪呢。”

臨明子對她這番說法感到意外,他一向覺得這個姑娘並非愚鈍,隻是不爭不搶,看破不說破,將聰明留在心底。眼下這麽一看,這何止聰明,簡直是厲害至極。

見此,林明知道眉宇之間都透露著讚揚的神情,他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很對,不過也不全對。普通人修行確實很難,不過若是能夠得到真正的神仙指點,三五十年?三兩年都不在話下。所以才會有諸多貴胄子弟擠破腦袋也想要踏入東海仙島。不過,我雖非真正的神仙,但曾經卻得到子桐山山神親傳,那人本是天上的神仙,聽說在天君宴席醉酒鬧騰才被踢了下來留在子桐山落了個清閑的活。”

“那後來呢?”玉寅問。

“後來,後來時間一到,天君見他也有悔改之意,他便返還了天宮。臨行前他對我說希望我能替他好好守著他在山中養的這些鳥兒。你的那些師兄們便是這位神仙曾經留下來的鳥兒。時間一長,一個個都化成了人形。見你大師兄如此能幹,我便也不再操心這山間的事情,雲遊四海去了。而你學的那長夜便是那位神仙曾在人間救的一位姑娘用來報恩的。”

這段故事一完,玉寅久久未能開口,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直到好半晌她才問道:“師尊,如果我要留下來,是否也能和你們一樣長生不老。”

臨明子點頭:“這是自然,從前我未教過你一分一毫,所有的一切皆是你從書中領悟,如若你要留下來,為師自可親授予你功法。”

玉寅抿了抿唇,抬起頭來,十分認真地看著臨明子,堅定地說道:“玉寅拜謝師尊。”

她確實很想離開王宮,很想留下來,也很想長生不老,畢竟她是真的很喜歡臨明子,這人雖然教她不多,但卻是她童年唯一的念想,也是這個人將她從那黑暗的王宮中接走的。她想,如果可以她願意永遠留在臨明子身邊,留在子桐山上陪伴這個滿頭銀霜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