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那一種心痛
“這就是沈夢楹，已故的江雲卿大學士的女兒，從今日起，她便是我軒轅龍雲唯一的太子妃——”
喧鬧的太子宮，嘈雜的人群中，她抬頭，眼神空洞地望向他，望向神采奕奕的他，指尖逐漸變得冰冷。
“龍雲……”她沙啞著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如此吵鬧的環境中是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他怎麽可以就這樣將一個不屬於她的決定公布出來？她當他是朋友，他卻要生生將這段友誼撕碎，將她所有的感情踩於腳下而置之不理嗎？他這樣……就是所謂的“愛”嗎？
她掙開他拉著自己的手，快速退後幾步，繼而站在一大群人前麵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盯著他。
片刻，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詫異的目光中，那個淡藍色的單薄的身影毅然轉身，穿過人群，朝著記憶中的路快步逃離，她隻想離開，離開這樣一個令她感到窒息的環境。在從花園裏出來前，不什麽都還是好好的嗎？為何眨眼間什麽都變了？她慌不擇路，卻發現四周全是人，除了人還是人，有大臣和他們帶來的女眷，有宮婢有太監……為何太子宮裏會有如此多人？為何每個人都用驚詫的目光注視著她？
“沈夢楹——”
身後有怒不可遏的聲音傳來，周圍的嘈雜聲散去，太子宮中一陣詭異的安靜，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猜測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屋簷下大紅的燈籠越發耀眼，詭異的紅光灑在那淡藍色的背影上，她隻覺得渾身一陣冰涼，柔弱的背影孤獨得令人憐惜。
“真以為你馬上要嫁與太子為妃了就能如此目中無人嗎？”顧若儀高貴的身影立在軒轅龍雲身旁，雙目如無底的深潭散發著幽幽寒氣，在座的大臣無一不感到一陣涼風吹過背脊，從而心生離開之意。
“皇後娘娘……”
她的聲音很輕，卻可以令在場的所有人聽得真切，風吹動著大紅的燈籠，它們在屋簷下搖曳，她依舊背對著所有人，背影孤單而淡然。
“沈夢楹隻是一介民女，從未生過要在某一天飛上枝頭的念頭，太子妃也好，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也罷，卻是如何也不會令民女心動半分。”她幽幽回頭，嘴邊似噙著笑意，目光直直落到一身大紅禮服的軒轅龍雲身上，聲音中夾雜著淡淡的冷漠：“民女與太子殿下之間無非是朋友之情，如若太子殿下有所誤會，民女自當賠禮以表歉意。”
“江雲卿堂堂大學士，怎會教出你這樣一個不知禮數的女兒？”軒轅明一掌拍向身前的桌子，驚得在場之人集體下跪道：“陛下息怒……”
“陛下，民女品行，實與已故的家父無關，請陛下責怪民女便是，不要禍及無辜之人。”她的目光與軒轅明遙遙相對，眼中沒有絲毫懼怕之意，“民女所言或許有所冒犯，卻句句發自肺腑。回想當日陛下您是如何疼愛民女的姑姑，卻也不過是一兩年光景便久久不得見上一麵。如此，設想作為一個要嫁給太子的女子而言，若是不將目光放得長遠一些，怕也隻得孤獨一生。皇後娘娘，依您的親身經曆來看，您覺得民女所言可有不妥？”
顧若儀臉色一變，心中有惱怒之意卻不得發泄出來，隻能恨恨地看著沈夢楹，心想她怕是因為蝶妃被皇上冷落了才故意在此借題發揮，而且居然扯到自己身上，實在可惡的緊！況且，她又怎會知道皇上已經有半年沒有夜宿惜鳳殿的事？難道是蝶妃告訴她的嗎？
“哼，原來是替蝶妃來向朕大興問罪之師來了！膽子實在不小！”軒轅明再也不能容忍沈夢楹當著如此多人的麵令自己難堪。他是皇帝，是一國的君主，永遠高高在上的他什麽時候輪得到她那樣一個卑賤的女子來對他說教！越想越是怒火中燒，一揮衣袖，軒轅明怒吼道：“來人！將沈夢楹押下去杖責五十！朕堂堂一國之君，就不信治不了你！”話音落下，便有兩個力大的太監上前扣住了沈夢楹的雙手，沈夢楹也不反抗，依舊直直地看著軒轅明，那鎮定的目光令軒轅明渾身一陣發涼，竟不由得將自己的視線轉向別處，不敢再看她。
“父皇，今日是兒臣大喜之日，還望父皇開恩放過小楹！”終於意識到沈夢楹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軒轅龍雲緊張地看向軒轅明，拱手施一禮道：“小楹自小不善與人交談，所言並非有意冒犯父皇與母後，兒臣懇請父皇饒恕她！”
“陛下您且消消氣。”一直坐在一旁看戲的玉妃嬌滴滴地偎到軒轅明身邊，伸手替他順著氣道，“妾身在一旁聽了許久，覺得那沈姑娘隻是逞一時口快才會有所冒犯，並非是真的要傷了陛下和姐姐的麵子。陛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寬容對待也是顯示您心胸寬闊好法子，如此一來沈姑娘感激您，定會明白您與姐姐一片苦心。”輕紗遮麵，玉妃的含笑的麵容在燭光中看不真切，隻是那勾魂的雙眸和甜美的聲音瞬時便吸引了軒轅明的所有注意力。
軒轅明的目光移向玉妃，縱是極度不好的心情轉也瞬間全好了起來，他拍拍玉妃放在自己胸前的嬌嫩的手，笑道：“還是美人心腸好，好，朕就依你所言，今日暫且放過她一馬。”說著，他揮揮手，讓跪在地上的大臣們起身，同時示意那兩個太監放開沈夢楹，自己卻不再看向沈夢楹，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看著她的時候會渾身不自在。
“兒臣謝過父皇，謝過……玉妃娘娘。”軒轅龍雲說完回頭看向沈夢楹，發現她仍站在那裏，紅暈的燈籠下，她的表情讓人看不真切。
“沈夢楹，今日朕不旦放過你，還恩準許你即刻入住太子宮，如龍雲所言，今日起你便是他的正妃，務必與蘇倩一同好生伺候太子！你可要好自為之！”軒轅明雖是不用杖責罰她，卻要讓她知道什麽是命，他要她今晚就成為自己兒子的女人，他要讓她明白她一輩子隻能被這個皇宮牢牢束縛，他要讓她永遠對那些個平凡簡單的生活死心！
“既然陛下寬宏大量，那為妻也是無話可說，為妻覺得身子有些不適，就先行回惜鳳殿……為妻告退。”顧若儀衝軒轅明福福身子，顧不得他再開口，便自行離開了太子宮。
“禮也觀過了，眾位隨意吧！朕先回去休息了。”軒轅明拉起玉妃的手徑自離開，身後響起“恭送陛下，恭送玉妃娘娘”的聲音。待軒轅明和玉妃的身影一消失，各個大臣也以各種理由一一告辭離開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太子宮便安靜下來，隻有桌上被人遺忘的美食瓜果在夜風中飄著淡淡的香味，大紅的“囍”字被風吹到花園的角落，大紅的燈籠和綢緞在風中搖曳，滿世界的紅色，卻全然沒有了初時的喜悅。
風吹過沒有光亮的花園，樹葉間有輕微的沙沙聲，草叢中蟲兒盡情歡愉。石亭中獨坐一人，身影落寞，若不近看，卻是看不到他臉上的冰冷與失望。
懊惱地喝下杯中的酒，抬手拿起桌上玉製的酒壺想要再倒一杯，卻發現壺中已然空空如也，手中的酒壺微涼，卻不及他心中的涼意半分，腦中有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在晃動，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想到她，他就覺得心裏有說不出的惱怒，而更多的……是一種心痛……
她真的一直在利用他嗎？他對她而言，不過是幫助她順利成為太子妃的一個工具？
當初在軍營中阮青菱那一番話語回響耳際，他猛然閉上雙眼，逼自己不要去想。
不……
當初帶她進宮見太子，是他自願的，為何今日要遷怒於她……
他茫然，低頭看著指尖纏繞的粉色絲帶，在星光下，竟散發著憂傷的光芒。
為何聽到軒轅龍雲的話時，自己會那般生氣？從未有一人讓他如此在意過，不管是生氣還是喜悅。自他從冷宮出來之後，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被那深宮中的冷漠封鎖，從未想過，冷漠的心在她的麵前竟能感到一絲溫暖。是在意嗎？依稀記得那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在宮門前看到她清亮的雙眼，單純的笑容，他的心情被她感染了，從那以後，似乎他的腦海裏時刻都會浮現她的笑容，她的調皮，還有那雙仿佛永遠清亮的雙眸……
粉色的絲帶猛然被他攥進手心，他的眼裏刹時多了幾分慌張，那一刻他寧願相信是他想錯了，是他誤會了她。在這些日子的接觸中，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眼中，他怎麽會單憑軒轅龍雲的話便相信她是自己所想的那種人？他怎麽會相信她騙了自己？
亭中的他環顧四周，掃視這個安靜的花園，那一刻，他的眼神不再似他一人來時那般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懊悔，慌忙起身，他毅然朝來時的路疾步走去。
宴會肯定還沒有結束，她一定還在那裏，他要回去找到她，他答應過她不會丟下她一人的，他不能食言。
花園中安靜依舊，偶爾聽到蟲兒的聲音，再無其它。唯有石桌上的酒杯與空無一物的酒壺能證明這裏曾有人來過。
******
差一點忘記了，今天是平安夜，祝親們平安夜快樂，然後，MerryChristmas~^_^~親們要繼續支持小若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