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醉酒
前有狼後有虎，宋辭卡在中間，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她的動作隻遲疑了一瞬，隨後便在周圍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淡定自若地上了車。
上了車，宋辭很自覺地坐在了離周斂最遠的位置，視線轉向窗外，沒有半點想要寒暄的意思。
擁擠的車內像是分出了一條楚河漢界。
周斂看著她避如蛇蠍的模樣，輕嗤了一聲，慵懶的語調打破了車內那抹若有似無的尷尬氣氛。
“沒想到能言善辯的宋總也有這麽沉默寡言的時候。”
宋辭心下早已問候了周斂八百遍。
她的視線依舊淡漠盯著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紅唇輕啟，自帶三分冷意，回懟。
“沒想到潔身自好的周總也有這麽樂於助人的一天。”
她故意將語氣加重在了“潔身自好”這四個字上，在影射著什麽，彼此都心知肚明。
周斂臉色微沉，收了逗弄人的心思。
兩人一左一右，像是在較勁一般，視線始終未落到對方身上。
到了酒店門口，宋辭自顧自先下了車，踩著高跟鞋將周斂遠遠甩在了身後。
酒桌上，想要給宋辭敬酒的人不在少數，特別是那些合作商，還會借以談生意的名義強壓著她喝酒。
這種場合，宋辭向來都是能避就避，一來不喜歡應酬，二來她酒量一般。
但今天是個例外，她心情不好。
所以，也不希望周斂心情好。
於是，主動端起酒杯，應付往來，笑得風情搖曳，眉眼皆是三分笑。
周斂盯著她，舌尖抵了下後槽牙，輕哂一聲。
他目光越發沉，大步跟過去，一把扣住她的腰，將人按在自己身邊坐下。
男人的掌心炙熱，貼在後腰，宋辭直覺身上的溫度也隨之攀升。
不，還要更高。
飯桌上，她屢次三番想將周斂的手拿開，幾次語言諷刺，他充耳不聞。
繼續同桌上的男人談笑風生。
宋辭眉心微不可查跳了跳。
正聊到哪塊地皮最近要建成商場，誰知對方話鋒一轉，諂媚道：“周總如今事業有成，是否考慮成家了？這身邊沒個知冷知熱幫忙打理的生活的女人，日子可難過啊！”
周斂不動聲色的，抿了口酒水，性感的喉結一滾，深情眼微眯：“李總，這是要替我做媒了？”
那李總忙擺手：“不敢不敢，隻是一直不見周總身邊有人，想知道周總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人而已。”
周斂沉默片刻，一邊沒開口的宋辭卻笑容**漾：“喜歡生病的。”
此話一出，眾人一齊看向她。
宋辭解釋道：“我們周總青年才俊，又相貌堂堂，自然品味也與眾不同。書裏說，病如西子勝三分，可見病美人，也是美的。”
她似笑非笑看向周斂：“是吧，周總。”
周斂挑眉。
“宋總知道的這麽清楚，該不會是暗戀我，專程打聽過我的喜好？”
宋辭波瀾不驚：“周總多慮了，我是瞎猜的。像您這樣的，我可不敢高攀。畢竟我身體健康的很，離病美人還差很遠。”
周斂但笑不語，但那笑卻極冷，稍微有點眼色的都知道他動了怒。
桌上眾人看出這兩人間的齟齬，可兩邊又都得罪不起，幫腔都不好幫，隻得出來打打圓場，插科打諢將這頁揭過去。
飯畢，一群人走在前麵，紛紛小聲譴責李總：“老李，不是我說你，好端端說什麽女人？你看看，好好的飯局，全被你給毀了！”
“我哪知道會這樣，我不是想著給周斂送錢不行，送個對胃口的人過去嘛！”
“這還用你送？你是瞎的不成，就那桌上，姓周的分明跟那個宋辭有一腿……”
宋辭耳朵尖聽見了，淡淡瞥了眼前麵的人不吭氣，身邊的周斂卻冷冷出聲。
“嗬，明眼人都看得出，我跟你有一腿？”男人聲音低了下去，“宋辭，哪條腿？”
宋辭自顧自往前走，裙擺不時被風掀起，露出白皙的小腿，“這腿現在不是被你給斬斷了嗎？”
周斂走在她身邊，目光盯著女人裙擺之下晃動的雪白，眸色發暗。
幾步上前，借著擁擠的人群作掩護，貼緊宋辭，手卻已經滑了下去，唇間吐出的熱氣烘著宋辭的耳朵：“沒斷，還很嫩……”
宋辭理都沒理他，隨即抬腳，十厘米的高跟鞋鞋跟尖細，正紮在男人的黑色皮鞋上。
死渣男。
周斂嘴唇扯了扯，卻不肯鬆手。
“怎麽，對他們就笑臉相迎，到我這拳腳相加？”
就在兩人無聲的撕扯中，周斂的手機突然響了。
生意場上不接私人電話是慣例，但他看了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號碼，還是鬆了手，聲音也淡了下來，道：“抱歉，接個電話。”
男人轉身步履匆匆，周遭惑人的氣息也迅速散去。
宋辭站在原地安靜了片刻，周遭的風有點冷。
也沒什麽，她想。
宋辭輕笑一聲，再次回了包廂。
“宋總，再多喝一杯？”
“宋總，既然給了王總麵子，我這個麵子您也得給吧？”
“……”
許是心情欠佳的緣故，宋辭今晚對前來敬酒的通通來者不拒，把一眾合作商都喝得眉開眼笑的，這傳聞中不近人情的宋家大小姐也沒那麽難對付嘛。
門外，周斂站走到窗邊，才摁下了通話鍵，聲音放輕了些許，“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人是一個女聲，低聲問了一句：“阿斂，你能過來看一下我嗎？我今晚總感覺有些不舒服。”
周斂神色一頓，“今晚有應酬，明天我再過去看你。”
對麵的人沉默了十幾秒，才有些不甘心地回道：“那你明天記得千萬要過來，這是你答應好我的……”
“嗯。”
掛了電話，周斂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點了一支煙，神色不明地看著窗外。
等他再次回到包廂時，宋辭已經喝了將近一瓶的量。
“宋總真是好酒量！”
“是啊，沒想到宋總這麽能喝！”
不管多少杯紅酒下肚，宋辭麵上始終未顯露半分醉態，隻有眼角眉梢處泛起的一抹豔麗的紅色證明她確實喝了酒。
那些原本想故意灌醉她的人見狀也都漸漸收了想法，一頓飯吃得風平浪靜。
隻有周斂知道，宋辭早就醉了。
盡管他也不知道宋辭的酒量到底差到什麽地步，但在共同生活的那幾年裏，他和宋辭最大的交集不是在**，而是在各種生意場中。
那個時候，周斂對於宋辭來說，最大的作用就是擋酒，以及在散場後把人帶回家。
隻要有周斂在，宋辭就可以放心地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
這種有人兜底的感覺曾經一度讓宋辭誤以為自己對周斂而言是不一樣的，但現實卻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宋辭自嘲地勾了勾唇，眼神有些迷懵地灌下最後一杯酒。
飯後，自然還有其他娛樂節目，宋辭和周斂都沒有繼續參加。
一時間，熱鬧的飯桌上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走吧。”
周斂的語氣平淡且自然，看得出這樣的事他早已做了不少次。
宋辭的思路早已卡殼，但有些東西早已刻在了記憶深處，她幾乎是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下一秒就秒回道：“好。”
周斂叫來酒店的服務員，重新訂了一個包廂。然後才起身扶起宋辭，把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的人帶走。
到了包廂門口，周斂微微側身，示意她先進去。
宋辭卻盯著他看了一會，似乎想要辨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半晌，才皺了皺眉，帶著醉意瞪了他一眼。
因為雙眼迷離，外加眉梢已經微紅。
這一眼看起來不像是在瞪人，倒有些像是在嬌嗔。
不過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卻將旖旎的氛圍散了個幹幹淨淨，她毫不留情地對著周斂一指。
“混蛋！”
周斂微微抬了下眉，“罵我呢？”
喝醉了的宋辭早就脫掉了那層高冷的外殼，不知道甩到哪個星球去了。
她伸出手指對著周斂的心口處狂戳幾下，完事兒抬手在俊臉上拍了拍：“不是罵，是誇你呢……”
周斂眯了眯眼睛，覺得後槽牙有點癢。
抓著她的手臂，試圖將人直接丟進包廂裏。
宋辭卻甩開了他的手，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剛沒兩步整個人就撲向了地毯。
“！”
周斂跟在她身後不到半米的地方，搶上一步，長臂展開，及時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影。
兩人都沒有留意，幾分鍾前在拐角處，有一個人拿出了手機，將方才發生的那一幕記錄了下來。
拍完照後，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打開微信點開一個聊天框，直接甩過去幾張照片。
連同照片一起發過去的還有一句幸災樂禍的嘲諷。
“你好像被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