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劍斬因果，以全有情人
可敢下山，一赴當年之約……
趙玉真怔怔的看向那棵被謝宴一劍削成了平頭的桃樹，不知如何應答。
十餘年前，一身青衣的趙玉真便是在這裏初見李寒衣的。
那時他剛剛成為天師，被世人稱一聲道劍仙。
可縱使世人稱讚再盛，他也隻是一個終生不得跨出青城山一步的可憐人罷了。
每日所想，除了修道練劍之外，便隻是等著師兄自山下回來後給他講講山下見聞，然後守著這棵桃樹，看它開花結果。
直至一日，這院落裏來了一個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的怪姑娘。
她一劍斬落了他所有的桃花、讓他吃不成桃子，他怒而揮落了她掩麵的布巾，方知世間有此絕色。
彼時年少，一眼萬年。
而後她再來赴約，他一劍驚得滿山禽獸走，而她一劍引得滿城桃花墜，驚世一劍，自此定下終生之約。
他想，等她再次上山，他一定要隨她入那紅塵。
什麽天命不天命的，他都不在乎，他隻想和她一起共度餘生。
他不想當太上忘情的神仙，他隻想當小仙女的趙玉真。
結果一時陰差陽錯，命運捉弄，竟就這般白白蹉跎了十餘年。
想下山嗎？
自然是想的。
日日夜夜的想。
抓心撓肺的想。
他不怕死，可青城山的武運天運盡在他身，他下山了，青城山應當如何。
天命不允他下山，若他貿然下山，天命影響到小仙女又該如何？
趙玉真沉默了。
他背負了太多，他想走，卻又不敢走。
終究是不複年少時無所畏懼的模樣。
時至今日，那個桃花下的少年郎也成了心有恐懼的中年人。
趙玉真沉默不言，謝宴卻是行至他身旁，抬頭看向這四四方方的天空。
就這麽小小的一方天空，困住了趙玉真的一生。
哪怕驚豔才絕又如何？
除了出生與死亡，他終其一生不曾見過其他景色。
說不清是憐憫還是其他，謝宴閉了閉眼，心頭的火氣早已消散無影。
“何為劍？何為仙？”似是問趙玉真，又似隻是自言自語。
“劍者，三尺青鋒，天下可往，諸事可平。”
“仙者，縱入凡塵，何懼因果。”
“既然能被稱一聲劍仙，那又為何會被天命所困？”
“我一直在想，能被算出來的命，是無法更改，還是被算的人屈服與那所謂的命數，成為命運的傀儡而不自知。”
趙玉真豁然轉頭，看向麵色平淡的謝宴，神色震動。
到底是命不可改？還是他一開始就故步自封，自願成為了命運的傀儡而不自知？
察覺了趙玉真的視線，謝宴轉頭看向趙玉真，眸子深沉的趙玉真心驚。
“趙玉真，你說，天命是什麽？”
“都說你是仙人轉世，來這人間曆劫，可你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的能夠躲過天命為你設下劫難嗎？”
“還是說，讓你知曉自己的劫難，左右為難，到最後徒留遺憾，才是你真正的劫難？”
嗤笑一聲，似嘲似諷。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凡這天下的劫難，都是躲不過的，唯一的方法，隻有擊碎那所謂的劫難！”
“道劍仙，趙天師，趙真人。”
“那若我說，我有一劍，可替你一斬天命，那你願不願賭上你自己，來和這天命一搏！”
隨著謝宴話音落下，原本就算不得晴朗的天氣愈發陰沉，好似是在警告謝宴與趙玉真一般。
謝宴並未搭理這陰沉的天氣，隻是定定的看向趙玉真。
趙玉真沉默的回望謝宴，片刻之後，展顏一笑。
“不就是與天命一戰嗎。”
“有何不敢。”
“十幾年前的趙玉真敢，現今的趙玉真，依舊敢！”
陰雲散去、天光乍泄，金光破開層層雲翳灑向趙玉真，恍惚之間，謝宴好似穿過了十餘年的光陰，看到了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天師。
隻有那樣的趙玉真，值得李寒衣傾心至此吧。
這一刻，謝宴終於記起了，天下有情人眾多，而她當時卻偏偏意難平於李寒衣與趙玉真這一對命途多舛的有情人。
因為在滿篇江湖俠氣、風發少年的少年世界之中，他們二人也曾驚豔過歲月，溫柔過流年。
卻終究是囿於天命、困於責任，被重重枷鎖覆蓋。
但哪怕如此，他們依舊不顧一切的衝出了這層層這困境，隻為了了相擁。
世人皆說不可，可他們卻不願認命。
一生三麵，下山即死，他何曾悔過？
婚事成喪儀，孤守蒼山數十載，她又何曾懼過？
縱然不相見，心中仍相念。
心中所願，不過是對方安然無虞，一世安康。
垂眸自嘲，自上這青城之後，謝宴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想她謝宴，一直自詡清醒人，以為眾人皆醉唯我獨醒，卻沒想到今日才發現，自己早已落入俗套。
還是俗不可耐的那種。
“我本局外人，卻意圖操控他人情感。當真是可笑啊。”
謝宴拔出插在院裏的的重劍，回頭看向那棵被她削了腦袋的桃花，心中豁然開朗。
也就是在此刻，九霄壁壘轟然垮塌，謝宴直入扶搖。
趙玉真驚訝的看向謝宴，卻見其修為仍在湧動。
天生異象，風雲湧動，萬劍嗡鳴。
謝宴竟一舉踏入了大逍遙之境。
天下劍仙，今日又多一人。
年僅十六，雪月城，重劍，謝宴。
“隻能到這裏了嗎？”謝宴卻尤又不滿，握了握拳頭，一聲長歎。
趙玉真不知謝宴並非此界眾人，不知她身懷係統，更不知她曾入過神遊玄境，見謝宴此言隻覺得喉頭一哽，一時間心緒複雜，卻不知如何抒發。
若是謝宴知曉趙玉真此時心情，大概能幫他形容一下。
大概就是槽多無口吧。
隻可惜，謝宴並不知曉。
但看趙玉真神色複雜，也應當知曉自己剛剛舉動有些過分了。
“海外有仙山，上有仙人莫衣，六歲遭逢大變之後方才因緣巧合踏入修煉之路，年僅九歲便入神遊，我的天賦若是與他相比，螢火之輝罷了。”
謝宴挑眉一笑，權當是給自己剛剛那驚世之言解釋了一番。
隨即，她便讓趙玉真給她安排一個地方，待她境界穩固之後，便替他去了這困了他數十年的鐐銬枷鎖。
趙玉真等了十餘年，又豈會耐不住這短短的時日，當下便親自帶了謝宴到了一處洞府之中。
謝宴並未告訴趙玉真，海外仙人莫衣，二十四歲入神遊。
而她謝宴，今日閉關，邊要用這破鏡丹，直入神遊，一斬天命，以全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