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9日 13:13台州

回到城區,已是午後。溫和的陽光透過麵館的玻璃窗,懶懶地落在餐桌上。我們饑腸轆轆,各要了一碗三鮮麵,悶頭悶腦地大吃起來。

我和林美似乎還沒完全從薑仙林的回憶中走出來,在小相村的兩個多小時裏,老人說了很多事,這些事都是我們以前從沒聽說過的,就像虛構的故事一樣,或更像是一個夢幻,但卻是真實的。

我跟林美說,等幫你調查完了這些事,找到米蘭,我就用這些素材寫一本小說。

“會把我寫進去嗎?”林美卟哧一笑。

“會,當然會。我會把你寫成一女特務的。”我開玩笑。

林美白了我一眼,我自知失言,就閉口不說了。林美顯然對“特務”兩字有點介意,她爺爺就是個大特務,雖然不是血親,但她也算是特務之後了。“特務”本是個中性詞,一種工作,一種職業而已,但由於曆史的原因,不管是海峽這邊,還是那邊,似乎都挺忌諱。在老百姓的印象裏,說起特務,總不像是做好事的,陰陰暗暗,鬼鬼祟祟,兩麵三刀,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是見不得陽光的一類人。所以,現在一般很少用了,都用“特工”或“間諜”來代替“特務”的說法。說法不同,感覺就不同,後兩個詞多少帶些傳奇色彩,有點兒像“007”邦德。

薑仙林在跟我們說起蜥蜴行動的故事時,時不時的要求我們保密,至少不能把特別敏感的事情公開了。後來我在寫作這部書的時候,也不得不把一些情節和細節處理掉,但這並不影響整體的真實性。

蜥蜴行動是針對M首長的,眾所周知,M首長一直到七十年代中期才因病去世,從未聽說過他曾遇刺受傷。所以,蜥蜴行動最後是失敗無疑的。但薑仙林在回憶這些往事時,仍用了好幾個“驚心動魄”來表述,他說如果不是最後關頭出了差錯,曆史也許真要改寫了。

最驚心動魄的,還屬蜥蜴跟103之間的“爭鬥”。這是我第一次聽說103小組,據薑仙林講,蜥蜴行動壞就壞在103上,103組長範哲和蜥蜴是一對糾纏不清的冤家,這次爭鬥從一開始就帶上了個人色彩,後來更是弄得兩敗俱傷。

林美又提起了米蘭,薑仙林咳嗽了幾聲,眯著眼睛,神秘兮兮地看著林美,說:“關於米蘭,你還是回去問你爺爺,他最了解。或者,你們去找103的範哲。”

“範哲,他知道嗎?”林美吃驚地問。

薑仙林歎了一口氣,“如果這世上還有誰知道米蘭的下落的話,那就是範哲了。”

“範哲還活著嗎?他在哪裏?”我問。

薑仙林搖搖頭:“可能死了,可能還活著。我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又怎會知道他在哪裏。”

雖然沒有米蘭的直接下落,但有了突破性的線索,使得林美興奮莫名。

“可中國那麽大,去哪兒找一個老人呢?況且,你還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我給她潑了冷水。這是個很實際的問題,如果沒有進一步的線索,僅僅憑一個人名,找一個人的難度可想而知。

“起碼我們知道他曾經的工作單位。103,去查一查103的線索。”林美仍信心十足。

在一旁聽著的薑仙林也忍不住插話了:“姑娘,103是個絕密的部門,哪有這麽好查。況且,我聽說,103小組在文革開始後不久就解散了。”

“是嗎?”林美的笑容僵住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你也別灰心,你先回台灣去,你爺爺那裏可能會有他的線索。”薑仙林意味深長地說。

“怎麽又是我爺爺,他到底在蜥蜴組織裏擔任什麽職務?為什麽他有好多東西瞞著我們?”林美嚅囁了一句。

薑仙林隻是笑而不答。

我想到了老羅,問他,老羅是不是“蜥蜴組織”的人。薑仙林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他們兩個都是從槍口下撿回一條命的人,現在老羅已經死了,是與不是都沒有了意義。

在將要離開的時候,林美還想討要薑仙林的那本日記,但被我勸阻了。也許,這本日記是他生命中的珍藏,不肯輕易示人的。既然老人沒有意思把日記借給我們,連提都不願提起,又何必強人所難?我們已經從他那裏得到了足夠多的東西,就讓他那份珍藏的秘密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接下去我們怎麽辦?”林美吃完麵,放下筷子,問我。

“薑仙林不是告訴你了嗎?回台灣,問你爺爺。”我說。

“你去不去?”

“我?”

“你跟我一起回去。”林美看著我,“你不是想寫小說嗎?我爺爺那裏的故事肯定更多。”見我沒答應,又說:“我帶你去阿裏山,日月潭,去陽明山和大溪後慈湖,這些都是有故事的地方,你小說中少不了的。費用嘛,我全包了。”

“這倒可以考慮。”我笑了起來。

“這就說定了,我給家裏打電話。”還沒等我決定,林美就從包裏取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