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8日 1:05台州

範哲站在窗口,凝視著黑夜,仿佛站在無盡頭的虛空中,風從遠處吹來,帶著秋的寒意。

“爸爸,爸爸……”

他似乎聽到夜風中傳來一個稚嫩的孩子的呼聲。

“救救我……”

絕望的呼喊。無助,又渴望生命。範哲仿佛被誰用木棒重重的往心窩裏擊打了一下,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捏緊了窗欞,呼吸也變得局促。

沒人理解他,隻有默默獨自承受。

“範組,剛剛接到智強的報告,張菊死了。”杜麗進來說。

“什麽?!”範哲從痛苦的情緒中回過神,很是惱火。這個袁智強,畢竟是新人,抓隻甕中之鱉,還會出漏子。

“他正在搜查張菊住處,希望能有新的發現。”

“叫王星火立即過去協助,有線索馬上報告。”範哲命令。離M首長南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但到現在,還沒有撕開蜥蜴網絡的核心,時間不等人,任何一條線索都不能輕易放過。

王星火就去了。

去的結果,果然有收獲。在張菊家的米缸裏發現她的委任令,國防部情報局台州站少尉情報員。又查,原來男孩肖兵不是她兒子,是九年前撿回來的養子,用來掩人耳目的。但畢竟,最後她是為了這個孩子而死,也算盡了一個做母親的職責。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對殺陳甌的凶手有了一個合理的推測,張菊的嫌疑最大。從地麵街道看,張菊自烏盆巷趕到漁業處招待所,在時間上顯然不合常理,但如果從地下的排洪渠走,這兩處剛好成一直線,輕鬆就過來了,而且在她家裏,也找到了疑似凶手的黑色雨衣物證。但袁智強捉摸不透張菊死前,為什麽嘴角會浮出神秘的微笑。她跟陳甌到底是什麽關係?也許,這將成為一個永久的謎了。

“你看這東西。”王星火在寫字台的抽屜裏發現了一本書,袁智強湊上去看,是一本老戲譜。

“《梁祝》?”

“關鍵不在這兒,在這兒。”

“紅袖戲劇社?”袁智強接過書,照王星火說的,卷開騎縫,就看到了上麵的印章,“米蘭!”

“是的,米蘭。”王星火點頭,“這本戲譜不一般,也許暗藏玄機呢。”

米蘭的名字出現過兩回了,一回是在唐小六接的電報裏,一回是在戲譜上,看來這個米蘭是關鍵人物。

現在有了關鍵的人名——米蘭,還有關鍵的地方——紅袖戲劇社。

可人是誰?地方在哪裏呢?

範哲拿到戲譜,沒有說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裏,翻來覆去看,一會兒若有所思,一會兒又顯得有點不安。

“範組這是怎麽了?”杜麗首先發現了範哲的反常。

王星火也覺得組長有些異樣,作為左右手,他最了解範哲的性格,範哲的冷靜沉穩一向是他學習的榜樣,可為什麽特務留下的一本可疑戲譜,就讓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焦慮成這樣?這不該是範哲的作風,在103的辦案史上,絕無僅有。

“範組在思考新的線索,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吧。放寬心,沒事的。”王星火安慰杜麗。

話雖這樣講,可王星火還是有點兒擔心。

王星火和杜麗又去問了楊秀英,是否認識張菊,是否知道米蘭,是否了解紅袖戲劇社,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晨光組織的單線聯係結構,在這裏就顯露出巨大的力量。現在惟一可以挖掘的,就是唐小六。是這樣想的,既然唐小六收到了接頭米蘭的情報,必定要把這條命令通過某種方式傳遞給某人。隻要緊緊盯著這個理發匠,不怕抓不著這一窩叼尾老鼠。但到現在,唐小六還沒動靜,好像收了報後,就回家睡覺了,睡得很熟,安穩得很,像死了一樣,毫無生氣。

從楊秀英的監室出來,才發現一件要命的事——範哲失蹤了。

哨警報告,範哲組長剛剛出去,去向不明。

王星火問明範哲走的大致方向,囑咐杜麗不要聲張,就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