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道不同

陳山放下銀子後,徑直起身,老道士看著卦攤上放著的銀子,他微微搖頭。

“知天易,逆天難,總有人是不信命。”

此時天色大亮,陳山自然是不好動手,無奈就隻能等,等到天黑到差不多了,他隨即起身向著府衙走去。

府衙之中,差撥衙役該休息的也都休息了,沈若穀當政三年。這三年裏太安城被他治理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在這樣的情況下,府門內自然也無需官差值守。沈若穀隻顧批閱公文,一盞油燈搖搖晃晃。

而此時隨著油燈光亮,一道人影徑直投射了進來。

“柳昆什麽事?”

沈若穀頭也沒有顧得上抬,此時縣衙裏隻剩自己和管家柳昆,想來是他來找自己有事了。可等了等,對麵沒有回答,沈若穀有些疑惑,他抬頭去看。

“懷蘭,數年不見,你可還好?”

沈若穀字懷蘭,聽到有人稱他的字,他一臉詫異。

“你是?”

“懷蘭,怎麽不認得我了?”

沈若穀站起身子,仔細打量了陳山一番,過了好半晌,他這才將信將疑地問道。

“陳……陳先生?”

陳山笑而不語,而此時沈若穀卻是一臉的慎重。

“陳先生,你為何至此,這不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嗎?”

沈若穀學的是君子之道,為人通達。忠君理事,所以對於他而言,自己的這位先生,現在已經是叛國的反賊,若是沒有瞧見他,權且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但現在見了,要是不緝拿追捕,這無異於叛國。

“懷蘭,你還是這樣,性如烈火。不過我也是欣賞你這一點,現如今我已然成了天下人口中的反賊,不知懷蘭如何論處呢?”

“國之賊逆,人人得而誅之。”

“哈哈哈哈,好一個國之逆賊,人人得而誅之。懷蘭,在你眼中,這世上隻有黑白兩色,絕無是非曲直嗎?”

“先生,你就算說得再多,也改不了你弑君之罪,今日之舉,當為萬世唾罵。我現尊你一聲先生,是因昔日,你對我有提攜之恩。但先生須知,我先是君王的臣子,再是你的學生。今日,你至此,我焉能不拿你歸案?”

“哦,你就這麽舍不下自己的功名利祿?”

“笑話,功名利祿,於我如浮雲!”

“嗯,懷蘭,你高風亮節,我是知道的,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天下並不會因為你的高風亮節而變得更好?你是我的學生,也是一位仁人君子,所以我並不想傷害你,隻要你願意和我一同舉事,我們依舊可以做師生,做朋友!”

沈若穀轉身從牆上抽下長劍。

“先生,士可殺不可辱!你願意做發賊,我不願意,學生沒有兼濟天下之才,能做的也就隻有守住眼前的城池和心中的道義,先生,你想謀大事,學生難以苟同,天下數年戰亂,百姓民不聊生,直到今日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太平景象。我沈某人無德無能,但誓死要為天下百姓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太平!”

說完手裏出鞘,他看著陳山,一時怒目而視。

陳山想要殺沈若穀不過抬手之間的事情,因為他的腰裏還別著一柄手槍呢,隻要願意,抬手一槍就能打死他。

可陳山並不願意這麽做,沈若穀是位君子,而君子就該有君子的死法。

“懷蘭,你是個讀書人,這舞槍弄劍的事情並不適合你。”

“先生,僅憑口舌是殺不了人的,看劍!”

長劍出鞘直奔陳山而去,陳山連番躲閃,一度不願出手。

“懷蘭,你我已經是背道而馳了,我真心不想殺你,你莫要逼我!”

沈若穀沒有答話,手中長劍如蛟龍入海,順來逆去,大有無堅不摧之勢,陳山腰間兩截長槍,拿在手中一擰,這長槍合二為一。

他單手持槍,一槍磕開了沈若穀手中的長劍,而後槍鋒直指沈若穀的喉嚨。

“懷蘭,此時回頭,為時不晚!”

“先生,該回頭的是你!”

沈若穀身子一擰,以劍破槍,再度欺身而上。陳山長槍橫檔拆合,總在防守不在進攻,若真要死鬥,他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敵。眼見沈若穀絲毫沒有退讓的跡象,陳山知道他是有心取死。

陳山沒有痛下殺手的意思,但沈若穀卻是絲毫不曾留情,這種局勢下,他愈發顯得被動,再這樣下去,自己是會的……

兩人交手之餘,內屋突然傳出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爹爹!爹爹!你在做什麽呢?”

陳山,沈若穀聽到這聲音後,同時收手。

他們收起手中兵刃向內堂望去,隻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緩步走了過來。

“爹爹!爹爹!”

“依依,你怎麽來了?”

沈若穀一把扔掉手中長劍,而後快走兩步把這小女孩抱在了懷裏。

“爹爹,你不說要陪我去放風箏的嗎?可現在天都黑了。”

“哦,實在對不起,依依,爹爹公務太多了,我明天再帶你去好不好?”

“好吧,對了,爹爹,這個叔叔是誰啊?”

“這是陳叔叔。”

“陳叔叔好!”

沈依依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模樣簡直是可愛到了極點,陳山此時見了她,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依依乖。”

陳山笑了笑,而沈若穀將自己的女兒輕輕放了下去。

“依依,你先回去找你娘親去,我要和你陳叔叔談點事情,一會兒再去找你好嗎?”

“好嘞,那你們忙。”

沈依依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內堂,她這般模樣,實在像是一隻靈動的小鹿,乖巧機敏,惹人戀愛。

見這小姑娘離去後,陳山長歎了一口氣。

“懷蘭,你何苦如此執拗呢?依依還小,你真的願意讓她幼年喪父嗎?我不想與你為敵,你也不必歸順於我,隻要你能請令調離此地,不再鎮守太安城,我全然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沈若穀連連搖頭,最後看著陳山冷笑道。

“先生,你還是沒有明白,你我之間的隔閡,並不在乎生死,而是道不同,我有忠君之道,而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