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愛情

黎錦昨晚失眠的時候就跟柯教授發了消息請假,今天早上不用去,所以這一覺睡到中午才醒。

起來的時候沈穗穗不在。

黎錦以為沈文東去學校了,結果洗漱完出來,沈文東恰好從房間出來。

“姐姐,你......你收拾好了嗎?”

“啊,好了。”黎錦以為他要用洗手間,忙往旁邊挪兩步。

沈文東指著廚房,白皙的臉袋微帶羞澀,“我做了飯,姐姐換......換好衣服過來吃。”

黎錦:“哦,好。”

桌上有清蒸魚,炒西蘭花,菌菇湯,正好是兩個人的量。

營養均衡,味道極好,黎錦動一下筷子就要誇一句。

沈文東耳尖都冒著淡紅,臉上有喜色,亮晶晶的眸子盯著她頻頻抬起的筷子,把菜都往她跟前推,囁嚅的開口:

“姐姐喜歡......喜歡就好。”

軟糯的模樣像隻小綿羊,讓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臉。

“你今天沒課嗎?”

他在隔壁商學院,跟柳遠山同校,算柳遠山的學弟。

之前柳遠山說,他們大一大二的課還挺緊湊的,這小堂弟這麽閑嗎?

沈文東低頭扒米飯,模模糊糊的說,“姐姐沒吃飯,等姐姐吃了飯再去。”

黎錦沒聽清,想問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工作室的學長打來了,問她下午去不去學校,黎錦跟他聊了幾句,就把這事忘了。

飽餐一頓後,黎錦先把早上打包的箱子給柳遠山寄走了,然後坐地鐵回學校。

沈文東也要回,跟她一起。

出門走五分鍾就是地鐵,2號線途徑大學城,終點站是雲城火車站,所以即便是這個點,人也很多。

上去沒座位,黎錦習慣性的在門旁站著,沈文東站在另一側。

第二站上來三個年輕小夥,有一個站在了黎錦身後。

緊貼著,黎錦往角落挪一步,他就跟進一步,像是站不穩似的,總有意無意的往她身上靠。

故意的?

黎錦沉下臉,正要轉身,一隻強有力的胳膊伸過來,抓著那小年輕的衣領蠻力一扯。

把人拉開後,自己站在了黎錦身後。

小年輕被甩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周圍的人聽到動靜全都望過來,小年輕覺得丟臉,怒目瞪著沈文東。

“你有病啊!你......”

“我怎麽?”沈文東轉頭看他,陰惻惻的目光深不見底,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你他媽......”小年輕突然噤了聲。

這男的看起來都沒他大,目光怎麽這麽嚇人?

像蓄勢待發隨時要撲上來咬死他的惡狼,隻瞧著,腳底都開始冒涼氣。

這還沒到臘月呢,怎麽寒流先來了?

嘖,碰到硬茬了,這男的不好惹!

小年輕的兩個同伴也瞧出異樣,把人拽著換了個車廂。

黎錦被沈文東護在身前,什麽也沒瞧見,見人突然走了,鬆了口氣,她還真怕打起來,都準備拿手機報警了。

“謝謝。”

黎錦歪頭跟他道謝,沈文東低頭的時候身上冷沉的氣息瞬間收回,紅撲撲的俊臉盡顯羞澀靦腆。

“應......應該的。”

接下來的幾站路,沈文東一直貼著黎錦,雙臂撐開環住她,完完全全把她護在懷裏。

黎錦後背緊貼他的胸膛,有點尷尬和無措,卻也沒辦法。

每一站都會上來人,拖著大件行李箱的不少,很多人連個插腳的空都沒有。

沈文東這樣護著她,沒人能碰她一下。

她在他懷裏,很有安全感。

黎錦今天隻是隨意的挽了個丸子頭,低頭的時候,露出整個纖細的後頸,美的像白玉。

沈文東垂下眼,墨黑的眸子癡癡瞧著,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下。

指尖剛碰到細膩的皮膚就突然驚醒般收回,像自己汙染了神聖的淨土,懊惱,自責,慌得道歉。

“對不起。”

他的動作落的快,收的也快。

黎錦根本來不及感受後頸那兩秒鍾的癢是什麽,隻以為是他的衣服蹭了下,笑說沒關係。

“對了,這個周末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喊著你堂姐。”

沈文東本來欣喜若狂,後來聽到喊著堂姐一起,就興致缺缺。

隻有他們兩個人吃飯才叫歡喜,喊著堂姐就不如在家吃了,他能做飯給她吃,還能幫她省錢。

......

柯教授帶的實習項目,是為一個從美院畢業,已經過世的知名畫家辦回憶展。

項目已經在收尾,黎錦還剩最後一部分牆繪。

畫家叫米晴,都說她是美院創辦以來最有靈氣和天賦的,被老天追著喂飯,堪稱美院的天花板。

沒畢業時就斬獲各種大獎,後來更是以一幅《不悔》橫掃畫壇,是那屆美展中唯一的金獎。

可惜,紅顏薄命,走時才三十五歲。

關於她死亡的消息很多,有人說她抑鬱而終,有人說她死於病魔。

之所以會出現各種版本,是因為她死後,關於她的消息都被封鎖了,流出來的都是世人猜測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版本都有,甚至有人說,她是被她丈夫害死的。

黎錦覺得這說法有點扯,因為這次回憶展,甲方就是米晴的丈夫高朗。

從高朗對這次回憶展的重視程度來看,他是極愛妻子的。

黎錦看過米晴的那幅《不悔》。

那是,對愛人的不悔,對人生的不悔,她應該也是很愛高朗的。

黎錦用了三小時把最後的牆繪收尾,低頭收拾東西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淡淡的歎息。

“很契合,如果她能看到這幅牆繪,一定很高興。”

來人是高朗,米晴的丈夫,這次回憶展的甲方,滿身商人氣息的中年男人,保養的很好,臉上有歲月沉澱的穩重。

黎錦在策劃會上見過他,牆繪就是按著他的思路畫的,所以黎錦也不敢居功。

“是您指導的好。”

高朗的視線一直在牆上,聽她謙虛的話,搖頭。

“我提供思路而已,落筆才是最重要的,你領悟的好,是因為看懂了她的作品,你是第三個能看懂她作品的人。”

黎錦知道另外兩個人是誰,一個他自己,一個是柯教授。

米晴曾是柯教授最引以為傲的學生。

高朗是柯教授的親外甥。

聽說米晴離世前,柯教授和高朗就因為她反目成仇,斷了來往。

但這次米晴的回憶展,高朗竟然找上了柯教授。

而且,柯教授竟也答應了,雖然整個過程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黎錦突然很想知道,米晴身上到底發生過怎樣的故事?

活著時能斬斷舅甥兩的親情,死後又能讓兩人暫時化幹戈為玉帛。

“你叫黎錦吧。”高朗突然開口。

黎錦的思緒被打亂,“是。”

“你想成為米晴嗎?我指的是,在畫壇的位置,或者藝術造詣方麵。”

“當然。”她很喜歡婚前的米晴。

高朗盯著牆繪,神情有細微的變動,似懷念,似感傷,良久,才慢慢給她一句警醒之言。

“我在你們學校的獲獎展區看過你的作品,你很有天賦,也許都是柯教授的徒弟,你們很像。”

他似喃喃自語。

“黎錦,如果你的夢想是藝術,就別碰愛情,千萬別碰,愛情會是你人生路上的絆腳石,會毀了你。”

就像米晴。

米晴不悔,他悔,他毀了她。

......

黎錦和高朗分開後就去找了柯教授。

說完牆繪的事,就提了離開工作室的時間,柯教授試圖勸服,無果,也沒強求。

他知道黎錦骨子裏是追求自由的人。

他們這種會接觸各種奇葩甲方的工作室模式確實不適合她。

這姑娘像風,早春的清風,太幹淨,沒有功利心,靈氣的很,是為藝術而生,銅臭味會汙染她。

就像當年的米晴。

想起往事,柯教授垂眸,摘掉眼鏡,隨手拿過桌上的眼鏡布擦了擦,鬢前斑白的發藏著塵封的回憶。

黎錦準備離開時,柯教授喊了她一聲。

“黎錦,如果你的夢想是藝術,別碰愛情。”

不要成為第二個米晴。

黎錦驚訝他竟然跟高朗說一模一樣的話。

之後柯教授沒再多說什麽,隻讓她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他,他永遠是她的老師。

……

從柯教授的工作室出來,黎錦就開始為畫室做準備。

經朋友介紹,在老城區找到一個挺不錯的兩層小樓,環境幽靜,交通便利,左邊是咖啡廳,右邊是製陶的工作室。

朋友是中間人,租金也合適。

最重要的是,這條小巷子種滿鮮花,姹紫嫣紅十分醒目,遠遠就可以聞到花香。

黎錦愛極了,直接付了一年的房租。

按著自己的思路,找室設的朋友設計,裝修的時候沈穗穗要來幫忙,黎錦知道她聞不得粉塵味,沒讓她來。

沈文東倒是經常來。

沒課的時候就過來,把自己當成了監工,拿著圖紙盯著工人幹活。

黎錦趕都趕不走,趕的急了,小綿羊就忐忑的咬著唇,眼睛都泛紅。

“我......我在學校沒有朋友,宿舍的人也不喜歡我,堂姐要離婚心情也不好,我不敢在家待,我.......

“我沒地方去,姐姐,你就讓我待著吧,我保證......保證不給你惹麻煩。”

黎錦對這隻小綿羊的印象很好,聽他把話說到這,也沒再阻止,有他在,她也確實省心不少。

裝修裝了半年的時間,黎錦挺滿意。

樓下是簡約風又帶個人腔調的畫室,樓上有臥室和休息區,平時可以睡在這。

畫室的名字叫穗安,沈穗穗看她寫下來才知道她說的是穗,不是歲。

默了片刻,嘟囔著,“歲歲平安,哪有用穗的,穗穗平安?”

黎錦一錘定音,“我的畫室,我說了算。”

母親來看她,把畫室裏裏外外看了一遍,也覺得挺不錯。

逛完往她手裏塞了張銀行卡,“租房子要錢,裝修要錢,什麽都得要錢。”

黎錦挺無奈,“媽,我不缺錢。”

打算租房子的時候母親就要給她卡,她拒絕了。

她從高中開始就參加很多比賽,拿了很多獎,也在柯教授的引薦下接了幾個不小的項目。

手裏有點存款,租完房子裝修完還剩一點,夠花了。

母親挺嫌棄的指一下院子裏那台電動車。

“你天天就開那個出門?都有自己的畫室了,大小也是個老板了,怎麽能這麽寒酸,給你錢就拿著。”

母親拿出手機,翻幾張朋友發來的照片給她看。

“媽幫你問過了,這幾個車好,適合女孩子開,也不貴,就一百多萬。

“你爸說你剛拿駕照沒多久,先買個便宜的練練手,等熟練了再換個好的。

“款式和顏色媽不好幫你選,你自己去店裏看,看中了就買。”

黎錦推脫不掉,最後用三分之一的錢開走一輛性價比高的小寶。

買好車,黎錦沒忘了裝修時的大功臣。

沈文東風雨無阻來了半年,她還沒好好的請人家吃過飯。

約好人,定好時間,開新車高高興興的出門,就是出門沒看黃曆,吃個飯竟然也能碰上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