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瞑目

但是雁晚杏翻個白眼,說道“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她嚷的再大聲些,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估計就能聽到,沒準過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救她,我們快走吧,若是耽誤了時辰,又要被罵。”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連忙拉著桂花的手離開這裏。

兩個小丫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園的盡頭,突然,榕樹後麵的一位男子慢慢地走出來了。

臉上微帶興致,看著剛才那一幕戲劇化的事情,微微一笑,沒想到無事出來逛了個花園,竟然能看到這麽有趣的一出。

他走到未名池的旁邊,看著那水麵慢慢的平靜,看來那丫頭是已經沉入了水麵,這波光粼粼的水麵一如往常,也看不到任何人落水的痕跡,他頗有些惋惜,又是一條人命,這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似帶著一圈神聖的光芒,是天身俱來的高貴氣質,長身玉立,看著那水麵,又是悲憫。

正午時刻,燕語總算是被人發現不見,在湖麵打撈到她的屍體,隻見那屍體早已被泡發腫脹,全身濕漉漉的,那頭發纏著她的臉,隻是看到她那雙死不瞑目怒睜的眼睛。

偌大的首輔府下人千千萬,這隻不過隻是死了一個下人而已,況且現在很忙,有那麽多貴客,也沒有心思管這些東西,隻是有姚總管覺得這人死的真不是時候,有些晦氣,掩麵咒罵了幾句,隨便打發著拿著一些銀子托人將她的屍體裹了個草席子,扔到亂葬崗,這事就一了百了了。

和雁晚杏想的一樣,在這個世道,那些奴婢下人的命,連一隻螻蟻都不算,草菅人命的世界裏麵隻有自己強大起來,才可以保護好自己的性命,雁晚杏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但是桂花這丫頭還小,並不懂得許多,見燕語真的是死了,一個人顫抖著窩在被子裏麵,害怕極了,說道“這…燕語真的…死了,她該不會回來找我們算賬吧!”

雁晚杏見她那個慫樣,既好笑又擔心,歎了一口氣,安慰道“不用害怕,這人是我推下去的,她要找事過來找我的。”

桂花生平見人死在她麵前,她沒有去救得,她仍然裹著被子,有些語無倫次,說道“都怪我,當時我就在旁邊,聽著她的呼救,為什麽不去救她呢?都怪我……,她想起了雁晚杏之前那副冷漠的樣子,說道“雁晚杏怎麽能這樣?就算她對我們一直都沒臉色,但是一條命,你怎麽能如此冷血,冷漠的看待生命!”有些生氣的瞪著雁晚杏。

聽了她說的話,雁晚杏無話可說,人都已經死了,再說什麽都已經沒有什麽用了,既然桂花這個樣子,就算她再怎麽解釋,她也說不清楚,她便自顧自的去洗漱了一番,躺在**睡覺。

時間不早了,但是被子微涼,雁晚杏輾轉反側睡不著,她偏過頭看向桂花,她仍然嘴裏說著什麽,瑟瑟發抖的裹在被子裏,她看了一會,微微歎氣,望向窗外。

空中清碧到如一片海,略有些浮雲,仿佛有誰將粉筆洗在筆洗裏似的搖曳,月亮注下寒冷的光波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可雁晚杏卻沒有睡意,突然被子裏傳來桂花悶悶顫抖的聲音,她說道“…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有意的,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所以…”

雁晚杏看那丫頭應該是釋懷了,嘴角微微上揚,笑了一會,才淡淡說道“不用對不起,你不欠我什麽。”

其實這也不怪桂花,畢竟天性純真,生活在陽光之下的活潑孩子,如何知道一個活在溝渠泥地的人。

冷,冷,好冷,感覺四周都是天寒地凍,化形的白霧似從口鼻中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的溫暖被這寒冷一絲一縷的吞噬。

這番寒冷刀子進入身子,在身體裏遊走,蠶食身體每個角落的暖意,感覺血液都被凍住了,骨頭似乎被那刀子硬生生扯開,拉出間隙,讓它們的大軍進入蝸居,真的好冷!沒動一下,身體似乎就要被寒氣撞個散架,整個人痛不欲生。

漸漸地,那些彌漫的白霧似乎都悄然散去,去找其他有溫暖的地方,但是還是一片漆黑,她有些害怕,她很冷,她需要溫暖,但是她看的模糊,隻好蜷縮著身子,不停的哈氣於手掌,隻見她成了一個軟弱無力的球狀,她的眼睛似乎有千斤重,根本睜不開,她迷迷糊糊的抱緊手臂,眉頭緊鎖,在床榻上瑟瑟發抖的蜷縮,近乎是雪白的嘴唇也害怕的發抖,神情很是痛苦,似乎夢裏不安生。

但是她覺得這種滋味不是假的,是她正正切切的可以感受的到的,有蠱蟲在她的身體裏肆意橫行,有時速度很快,衝撞每處的經脈和骨骼,有時緩慢挪動,在吞食她的血液似的,而且每經過一處都是蝕骨的疼痛和鋪天蓋地的寒冷,畢竟她在以前的時候也感受的到,這種滋味她一生記得,這會她從煉獄中醒來,又在煉獄中暈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臉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撫摸著她,那是微帶有溫暖的手指來回不停地描幕著她的臉,每一處的肌膚都能感受到酥酥麻麻的感覺,有些癢,可是她想要偏過頭躲開,可是她動不了,那人幾乎很迷戀她的臉,不厭其煩的來回摩挲著臉頰。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山上竹篁在月光下變成了一片黑色,身邊草叢中蟲聲繁密如落雨,風蕭蕭,竹林沙沙作響,竹葉似乎耐不住著冷風,紛紛旋著下落入冬了,有幾葉調皮的緊,似在留戀,它緩緩飄進了微開著的窗戶,再安生落下,似乎想要看那絕色。

屋裏燭光搖曳,這從入夜時刻點起,這夜色流淌,不知過了這般久了,那蠟燭都燃了半截,幾點燭光被偷偷溜出來的風共舞,晃了眼,有幾分寂寞空庭蕭索之意。

此時步筠卻不想入眠,坐在床沿上,隻是看著**躺著的女人,那點燭光時隱時現映照在他的臉上,彌漫的光圈,低垂著眸子,濃密的睫毛打下陰影,這半張臉似乎都要勾了人的魂了,這似有似無的光芒,看出了幾分溫潤如玉的意味,他微偏過頭,看著剛才飛進屋裏的落葉,竟然落到了肩頭,伸出手,撫了去,視線仍然看著床榻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