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後
第一章 死後
我是誰？
為什麽在這裏？
葉晨奮力的從黃土地上爬起，不顧一切的向遠方跑去，隻是腦袋始終渾渾噩噩的，他記不清自己是誰，又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努力的試圖回想，卻引起了一陣劇烈的頭痛。
“葉晨，咱別跑了行嗎……”
在葉晨的身後，兩個身著怪異的男子不斷的追趕著他。其中一人頭戴烏紗帽，身穿一件白sè的禮服錦襖，手裏拿著紙筆，肩上插著利刀，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似哭非哭在後麵哀求著葉晨。
另外一人，滿麵的汙垢，身穿一件黑sè的長衫，手捧算盤，肩上背著米袋，胸前掛著銀紙錢，看上去愁眉緊鎖。他喘著粗氣不停的在對葉晨招手，有氣無力的喊道：“葉晨，對於你的死，我們表示遺憾。那隻是一場事故，你要相信我們，相信轉輪王殿下。”
兩人奉命押解葉晨，卻又不敢為難他。因為這是酆都大帝親自下達的諭旨，一切要善待葉晨。兩人身為鬼使，雖然比鬼差的地位要高一些，但卻也隻是地府的底層人物，隻能奉命行事，好生伺候著。
“我跟你們說過很多遍了，拿不回記憶，我是不會去醧忘台的！”葉晨一路狂跑，根本不理會身後那兩個怪人的哀求。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形形sèsè的人，不過皆被一個個高大魁梧滿臉猙獰的怪物驅趕，稍有反抗便是皮鞭加身，亦或用長刀狠毒地削去身體的一部分。
有的人已經老得不行，佝僂的身體皮包著骨頭，走起路來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還有的，如二十幾歲般年輕，試圖反抗，卻被一刀砍去了胳膊，血濺當場。其中更有一個妖嬈的女子似乎並不害怕那怪物，使盡渾身嫵媚解數，試圖誘惑，卻反被狠狠的挖去了雙眼。隻有極為少數的人不曾被壓著，但卻雙眼朦朧渾濁，懵懂的看著周圍，不一會便有奇怪打扮的人將他們帶走。
唯獨葉晨，似乎很特殊。押解他的那兩個怪人像是伺候老爺一般的伺候了他一路。至於那些魁梧猙獰的怪物們壓根就沒有理會過他。
我真的死了嗎？
葉晨邊跑邊想，這太缺少違和感，因為他的記憶僅限於這裏，其他的一概無知，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是從那兩個怪人口中得知的。如果要讓葉晨比喻的話，地府更像是他的重生地，而並非死後的世界。
“葉晨，生死有命，你命中注定如此，即便恢複了記憶也隻是徒增痛苦。”
“沒錯，原本你這一生就多經磨難，如此一來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不如隨我們去醧忘台吧，轉輪王殿下有命，讓我二人保你來世三生大富大貴，長命百歲，心想事成。”
兩人緊追不舍，在葉晨身後苦口婆心，勸他轉世投胎。
“別跟我扯這套，一切等我尋回記憶再說！”葉晨曾不止一次問過他的身世與死因，可那兩人卻閉口不談，怎麽也不肯透露半分。這更引起了葉晨的好奇心，發誓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他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就與那兩人拉開了距離。不知道人死後是不是都有這種感受，身子就像羽毛一樣輕便，跑起路來如飛舞一般，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地府幽深，道路曲折。葉晨左拐右拐，很輕鬆的就把兩人甩的不見了蹤影。不過這已經是第十二次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那兩人總是很快就能找到他。
他在漫無目的逃跑，轉眼路過一排廊房，廊房通向極東，一眼竟望不到頭。
廊房中，有不少的門房上麵掛有匾額，隻是上麵的字體異常古怪根本辨認不出來，不過卻引起了葉晨的興趣。
“這裏是藏書閣嗎？”他好奇的望向其中一間廊房，發現裏麵陳列著不少書畫卷宗，有的竟然還隱約散發出奇特的光芒。
好奇心牽引著葉晨，楠木製成的房門竟然沒有上鎖，被輕易的推開，一股沁人心肺的書香氣頓時撲麵而來。
這裏的卷宗很多，大多數都是用竹木做成的，還有的一些用的是特殊的玉石，整齊地陳列在書架上，隻有少量的紙質書籍摞在了書架最上麵。
葉晨在屋內簡單的轉了一圈，最終發現香氣都是從這些竹質的卷宗上麵散發出來的，他隨意的翻看了幾本，可上麵刻畫的字體繁雜難辨，根本看不懂。
雖然不認識竹卷上麵的文字，但有得卷宗看上兩眼就會頭疼的要命，而有的卷宗越看卻越覺得神清氣爽，每一本卷宗的感覺都不一樣，jīng神狀態也會隨之改變。
最終，葉晨將目光落在了一本散發著淡淡金光的紙質書籍上。
這本書要比其他的紙質書籍薄的很多，並且沒有放在書架的最上麵，而是與那些竹質的卷宗放在了一起，最重要的是書麵上的字葉晨認得。
“長生錄？”他喃喃自語，好奇的翻開了此書。
頓時，一道金光衝天，照亮了整個屋子，一個個拇指般大小的金字竟然從書中飛出，懸浮在他的眼前。
小小的金字如金sè的水銀般澆築而成，看上去極具質感。這嚇了葉晨一跳，險些將手中的書扔掉。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仔細觀瞧，可惜飛出來的金字他隻認得前兩個字。
鴻蒙。
“糟糕，那小子跑進了冥王的書房！”
在廊房的後方，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一陣極快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葉晨聽到聲音後急忙將書合上，匆忙中，順手將它揣進了懷內，奪門而出。
他聽得出，這是那白衣怪人說話的聲音。幸虧那兩人是從廊坊背麵過來的，若是被他們從正門堵到的話就慘了。
即便這樣，也有些來不及了，出了藏書閣沒幾步，葉晨便閃身隨意的躲進了另外的一間廊坊中。
這間屋子要比剛剛的藏書閣大的多，且屋內有一股淡淡的素雅香氣，這種香氣與書香不同，很奇特，隻是簡單的呼吸間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沁心入肺。
屋子似乎分裏外兩間，外間有些類似書房，雖然有書架，但上麵擺放的書籍卷宗並不多。在書架旁邊有一張五尺見方的梨木案桌，案桌上筆墨紙硯盡有，且硯台上殘留的墨水似乎還沒有幹透，很明顯有人在不久之前用過它。
至於書房的牆壁上，除了一副人物畫像外，並沒有其它裝飾。
葉晨隨意的看了一眼畫像，畫中是一名男子，一身白衣勝雪，傲氣絕倫，即便是隻在畫中也能感受到男子身上的霸氣非同一般，恍惚間竟然讓人生出了幾分膜拜的衝動。葉晨隻覺得自己迷迷糊糊了好半天，最終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便不願意再多看這幅畫像一眼，怕會深陷其中，真的跪拜了下去。
屋內極靜，葉晨謹慎的向內室走去，令他想不到的是，這裏竟然是一間女孩子的閨房。
閨房不大，但卻布置的簡單jīng細。在帳幔紅紗的木床對麵是一座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台，梳妝台的兩邊分別掛著兩幅刺繡絲帛，閨房內淡香典雅，書房中的香氣正是從這裏傳出去的。
葉晨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突然將目光集中到了窗邊，他幾次yù開口說話，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雖然在地府的時間不長，但葉晨也自認為在這裏見過形形sèsè的遊魂野鬼，牛馬蛇神，除卻那些猙獰的怪物外，確實還有長相貌美的人。可他從來沒見過，甚至無法想象，一個人竟然能夠生得如此完美。
這種美貌足以人癡迷，讓人陶醉，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任何形容與讚美的詞語都無法描繪出眼前這女子絕世的美貌。
她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猶如那空穀幽蘭，寧靜出塵，仿佛連時間都隨著停止了流逝。
葉晨有些尷尬的站在內室的門前，眼前的女子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緒當中，並沒有察覺有陌生人闖入了她閨房。
啪，啪，啪。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孟汐姑娘，您在嗎？”
葉晨心中一跳，又是白衣怪人的聲音。
女子似乎被這一聲詢問拉回了現實，她抬起頭，目光正巧與葉晨相對。
那是一雙令人心疼的眸子，如泓似水，卻暗含了太多無奈與悲慟，讓人也跟著不自覺的悲傷。
“孟汐姑娘？”白衣怪人在門外似乎很客氣，又詢問了一聲。
“我在。”女子開口，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
“我們正在追捕一個逃跑的遊魂，發現他剛剛潛入過冥王殿下的書房。不知您這裏可否有什麽異常？”
葉晨拚命的搖頭，他不想連自己的記憶和死因都沒弄清就被那兩個怪人送到醧忘台轉世投胎。
女子看了葉晨一眼，淡然開口道：“我這裏並無異常，你們去別處看看吧。”
“那打擾孟汐姑娘了，我們再去別處看看。”白衣怪人顯得十分恭敬，並沒有進屋，與黑衣怪人就此離開了這裏。
待得腳步聲漸遠，葉晨才長舒了一口氣，趕忙向女子道謝，並對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
女子恬靜如初，猶如jīng美古玉的臉龐沒有半分的波動，她似乎並不關心葉晨是誰，也毫不在意他冒然闖入了自己的閨房，隻輕輕的搖了搖頭，淡然道：“地府可怖，十殿君王法力通天，縱然你能躲過這一次，也不見得能夠躲得了下一次，早晚都會被抓回去的，還是聽從安排，安心投胎去吧。”
“我失去了記憶，也不知道自己的死因，而這一切好像都跟地府有關，可他們卻對我閉口不言，所以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尋回記憶。”葉晨目光堅定，地府的人越是如此，他越要要弄出個所以然來，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去投胎轉世。
“沒用的。”孟汐輕歎了一聲，眸光中似乎都多了幾分惆悵。“他們若是有意讓你失去記憶，縱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可奈何。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冥王的書房偷看生死簿，亦或去瞭望台瞭望前世，隻不過對於一般是遊魂來說，在冥王的書房中看見的頂多隻是幾個空書架而已。而瞭望台恐怕連鬼王都登不上吧。”
葉晨微微一愣，搖了搖頭道：“書架確實很多，但書籍和卷宗也不少，隻是上麵的文字我完全看不懂，就像是天書一樣，若是真的有生死簿，恐怕也是錯過了。”
“你能看到冥王書房中的書籍和卷宗？孟汐美眸流轉，情緒終於有了幾分波動。
“嗯，我還不小心帶出來了一本。”葉晨點頭，順手將懷中的那本金書拿了出來。
“長生錄！”孟汐並沒有接過那本書，卻是騰地驚訝而起，一身淡紫sè的羅裙將她妙曼的身軀展現的淋淋盡致，腰上的流蘇發出細微碰撞之聲，清脆而優雅。她盯了葉晨好久，眸光很長時間都沒有離開，氣若幽蘭。她似乎想起了什麽，略有幾分詢問之意，道：“你來地府，可曾有鬼差押你？”
“就是剛才門外的那兩個怪人。”葉晨如實回答。
“那兩個人是鬼使，地位要比鬼差高一些，一般隻有接到特殊命令的時候才會親自押解。”孟汐盯著葉晨，如玉的臉龐突然多了幾分動容之sè，她接著問道：“那兩人對你的態度如何？”
提起兩人對他的態度，葉晨噗嗤一笑，道：“跟伺候爺似得。聽他們說好像是受到了酆都大帝的懿旨，帶我去見轉輪王，而後直接去往醧忘台投胎轉世。”
聽了葉晨的話，女子如秋水一般眸子瞬間一亮，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古來，隻有大善或大功績的人才能略過十殿君王的審問發往轉輪王處，然後直接去醧忘台投胎。不過既然是酆都大帝親自下的懿旨，那就證明你根本不是這兩種人。”她將纖細的瑩手輕輕的搭在了葉晨的後背上，道：“跟我來，帶你去個地方。”
光華一閃，兩人倏然消失不見。
山崖之巔，一塊石台，約有一丈寬，石台結構奇異，上寬下窄，麵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台下是九層碎石砌成的石階。
“這裏是？”葉晨訝異，剛才明明還在這女子的閨房之中，怎麽一眨眼突然出現在山崖之上。
孟汐望向石台，示意葉晨登台，道：“這裏便是我剛剛說的瞭望台，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過去，那麽登台一望吧，看到了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或許會記起什麽。”
葉晨聞言驚喜，迅速登台而望，可就算他望眼yù穿，眼前除了一片霧靄茫茫外，其它的什麽都看不見。
“果然看不見，得長生錄者卻又不能望穿前世今生。難道師父所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孟汐似乎在喃喃自語，像是早就料到會如此，“跟我走。”她將手再一次搭在葉晨的身上，轉身挪移了出去。
茫茫宇宙，無邊浩瀚，一輪又一輪星河遙掛天邊，群星璀璨瑰麗耀眼。
一處長約百丈的銀河之中，星光閃爍，一股股強烈至極的殊勝感鋪天蓋地的彌漫出來。
在這其中，有一抹白sè的星河，看上去小巧秀美，但實際卻有億萬白sè星光閃耀。無窮浩瀚的生命靈動激昂。這股生命的波動好似直衝雲霄，到處都彌漫著生命的氣息。
“這是什麽呀？”葉晨本來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但此刻卻顧不上了。他震撼了，滿臉的震驚之sè，有些難以消化眼前的景sè。此時，他正置身於這片星河之中，一眼望去，浩大無邊，白sè的無盡星空，漫天壯麗與璀璨，到處都被白sè的光明所充斥。
這番景sè殊勝而壯麗，說不出的神奇，景sè之博大，猶如夢幻一般。
“佛法雲：三千世界，六道輪回。這裏便是大千世界的輪回道。”孟汐倩麗窈窕，就站在葉晨的身旁，音如天籟，飄渺而空靈。
葉晨望著浩瀚無邊的茫茫星係，有些癡迷了。恍惚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些畫麵。那是一隻大手，鮮血淋淋，遮天蔽rì，從天而降，將無數的星辰碾壓……
“我……”突如其來畫麵極具質感，非常的真實。葉晨微微蹙眉，突然覺得這些畫麵或許會跟自己的記憶有關。
“你看到了什麽？”孟汐望向葉晨，問道。
“我……”葉晨說不出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總感覺自己的記憶就在眼前，可卻抓不住它。
“你的記憶，或許留在了大千世界中。”見葉晨不語，孟汐繼續開口說道。
“那我該如何才能找回記憶？”葉晨問道。
“我可以留住你現有的記憶，為你演化來世因緣，轉投一處人界聖地，專心修道。如果他rì你能修煉成道，不管是你前世的記憶，今生的命運，一切自有分曉。”孟汐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話鋒一轉，道：“不過你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無論什麽條件，隻要我能做到，便答應你。”葉晨趕忙回答，隻要能讓他找回記憶，別說是一個條件，就算十個條件，隻要他能夠做到，都絕不會拒絕。
“若是有一rì，你真能成道，便來地府將我接走。就算十殿君王不許，酆都大帝不諾，你也不可違背了今rì的承諾。”
葉晨愣了一下，望著孟汐那透著悲涼與無奈的雙眼，不由得讓他的心中泛起了一陣漣漪。孟汐含顰而望，似乎突然間牽動了他的心弦。
“我答應你。待我尋回記憶之rì，便是重回地府之時。就算有千千萬萬的地府鬼神攔路，我也會踏過他們的屍體，將你接出地府！”
“好。”說話間，孟汐一拂手，掌中頓時出現了一株青蓮，青蓮光芒似萬丈，刹那間充斥了整個輪回道。
“這株青蓮曾紮根於阿彌陀佛大帝道場樹旁，聆聽佛法三千年，沾染了佛道之力，一切鬼魔不可近。”
突然出現的萬丈金光讓葉晨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他忍不住後退，在耀眼金光下，身體像是要四分五裂了一般。
“哦，我忘了，你現在還是遊魂，無法承受住佛光普照，我先將它的力量封印，使其紮根於你的苦海之中，這樣一來，即便他rì有地府的牛鬼蛇神去尋你，也不能奈何。”孟汐一手托著青蓮，一手結印，瞬間像似有翩翩的金sè蝴蝶從她的掌中飛出，一縷縷金sè的絲線將青蓮環繞，鎖住了那萬丈的金光。
孟汐單手不斷結印，青蓮逐漸的化成了一顆種子，飛入了葉晨的體內……
突然，沒有任何的征兆，輪回道的虛空被撕開了一個極大的裂口，從裂口中探出一隻晶瑩的大手，壓向葉晨。
麵對這隻大手，孟汐明眸微動，輕輕的將葉晨推入了輪回道之中，朱唇輕啟：“記得，記得來接我……”
隨後，她雙手結印，纖細修長的十指並發而起，如一雙翻天神掌，與那隻壓落下來的大手撞在了一起。
這一擊蓋世神威，將整個輪回道都給震動了，不少星光瞬間暗淡了起來，有得甚至被震裂，磨碎，當場化成了塵埃。
巨大的爆炸xìng力量席卷八方，突然將原本緩緩墜落的葉晨倦飛了出去，不知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