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堅強與軟弱

半日後雲家大堂內人聲鼎沸,雲錦被鐵鏈束縛跪在地上,雲安的屍體則靜靜的躺在擔架上。雲家家主雲威掀開白布看著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雲安頓時一個趔趄,隨後滿臉痛苦之色,仿佛是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一般,下一刻一巴掌打在了旁邊雲錦的臉上。

雲錦被這勢大力沉的一巴掌直接打翻在地,咳嗽了兩聲鮮血溢出嘴角,雲錦有些吃力的爬起身再度跪起,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雲威的眼睛。

“你為何要殺安安,他是你的侄子啊!你有什麽仇什麽怨衝我這個老東西來,為什麽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雲威痛心疾首的說道。

雲錦突然笑了,聲音悲涼又似哭泣,轉頭看了一眼滿堂人群的眼神,仿佛大家都在看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一般。

雲錦淒然的說道:“你們問我為何要殺安安,那你們又可曾給過我解釋的機會,你們心中已經把安安的死和我綁在了一起,即便我解釋再多又有什麽用?”

“那你如何解釋安安被你帶出去後死在了外麵。”雲威怒指雲錦說道。

雲錦冷冷的看了一眼二嫂,隨後微微搖頭皺眉說道:

“你們如果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殺死安安的那一劍自身後穿胸而過,劍刃擊穿了安安的肩胛骨再刺穿前肋骨。我那柄短劍鈍破不堪,而我又自小不能修煉,我哪裏來的力氣如此幹脆利落的一劍殺死安安。您小的時候一直誇我聰明,我也覺得您心如明鏡。殺死安安的究竟是誰,雲老爺您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但雲家現在還不能和她們撕破臉,您需要她們的支持才能在這月華鎮立於不敗之地,而我正巧又是您一世英名的恥辱,您待我有救命之恩,收容之情,也曾與我有過父女之義,今日你要我死……那我便死吧!”

說到這裏雲錦雖然麵不改色,卻忍不住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做掙紮。

雲威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隨後轉過身閉起眼睛緩緩說道:“也別說我不講情麵,你能熬過一百鞭就放你離去。”

方可臉上盡是得意之色,一旁的雲豪看到方可的神色,再聯想起雲錦的話不免皺起了眉頭。

“父親!此事還有待查清。”雲豪低聲說道。

雲威猛然轉過頭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雲豪一眼心中想著,你若有雲錦一半聰明,安安也不至於慘死在這毒婦之手。然而此事沒個交代他也難以服眾,隻能讓雲錦來背下這個鍋。

“人證物證聚在,還有何可查,行刑!”雲威怒揮衣袖說道。

兩名家衛將木案抬了過來,雲錦心若死灰的主動趴在案上。

堂內人群竊竊私語:“雲家刑法用的是靈器打魂鞭,一百鞭已經屬於必死之刑了,從未有人挺的過五十鞭又談何一百鞭。”

家衛狠狠的一鞭打在雲錦身上,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靈魂都要被鞭子撕裂一般。然而雲錦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握著案邊一聲不發,眾人不禁有些側目。

“這丫頭還真是一副錚錚鐵骨,從來沒有人能在打魂鞭下一聲不吭的。”

“我看她是痛暈過去了吧!”

雲錦咬緊牙關抵擋著席卷身心的疼痛,然而每一次鞭子落下的瞬間,那種感覺仿佛被千刀萬剮一般。汗水很快浸染了衣衫,雲錦有些無力的垂下了雙手。

一鞭、兩鞭、三鞭,雲錦心中默數著,然而到第十鞭的時候她已經無法冷靜的數著第幾鞭了,約莫打了十七八鞭雲錦虛脫的趴在桌子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慢著!”月琴快步走進了大堂,走到木案前蹲下身,撫摸著雲錦的臉輕聲喚道:“我的錦兒又哭了,乳娘不會讓他們再欺負你了,別怕!”

方可一臉猙獰的罵道:“好大的膽子,你一個下人竟敢幹擾行刑,我看你是活膩了。”

月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隨後恭敬的向雲威行了一禮,然後對著滿堂雲家老少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雲家祖上就有規矩,未滿十六歲的雲家子弟犯下重錯,可由長輩代其受罰,既然先祖留下了規矩,還望雲老爺秉公執法,如此才能不失威儀。”

方可一心想要至雲錦於死地,當下也顧不得其它,直接破口大罵道:“你算什麽長輩,你不過是雲府的一個下人,雲錦也不過是個撿來的野孩子罷了,她哪裏來的長輩。”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臉的不悅,雲威更是臉色鐵青卻不好發作,雲豪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我雖下人身,可我卻是豪兒和錦兒的乳娘,這兩個孩子都是我費盡心血扶養成人的,我與她們怎就不能有母女之情。我雖老矣,但卻沒有老眼昏花,錦兒的品行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不信錦兒會做出那種愚蠢歹毒之事,為人父母怎能忍心見自己的孩子被人冤枉至死。今日我這老婆子願以命相抵,還望雲老爺秉公執法。”月琴強硬的說完話便脫下了雲府賜給她的錦袍,隨後跪在地上等待雲威的答複。

雲豪見父親猶豫,頓時緊張的喊道:“父親,月娘無罪啊!”

此時雲錦終於緩了一口氣,她用著虛弱的聲音拚命哭喊道:“不要啊!一切罪責由我來承擔,不要傷害月娘。月娘!你快離開啊,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

雲威看了一眼趴在木案上不停搖頭痛哭的雲錦,思緒被拉回了七年前,隨後搖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按照祖宗規矩辦事,由長輩代為受罰。”

“憑什麽?我不服,就這麽放過……”

雲威不悅的打斷方可:“方可!你是我雲家媳婦,一切就遵從我雲家規律來辦事。”

方可被懟的啞口無言隻能閉嘴。

“不!不要!”雲錦失聲痛哭道。

眾人看著雲錦的眼神皆是有了些許變化,原本被折磨的死去活來她也沒有吭聲,現在卻為了乳娘哭的肝腸寸斷,這女孩重情重義啊。

雲錦被放在了地上,十幾鞭下的她早已渾身動彈不得,隨著木案上傳來的一次次鞭撻聲,還有月娘那痛苦的哀嚎聲,雲錦聲嘶力竭的哭喊著,然而一切卻無濟於事。此刻雲錦心中在想,為什麽我生來就是個廢物,為什麽我不能像別人那般可以練氣,這樣自己就能保護月娘了。

夜裏雲錦與月琴被一輛板車拉出了雲府隨意的放在郊外,雲錦經過幾個時辰的恢複已經可以動彈,然而車上的月琴卻早已沒了呼吸。

“月娘!我帶你回家。”雲錦捧著月琴的臉絕望的說道,此刻的她早已哭幹了眼淚,一天之內她最親的兩個人被相繼害死。

雲錦顫顫巍巍的拉著板車向遠處走去,此時天空也下起了瓢潑大雨,然而卻衝不散雲錦此時心中的絕望。

“方可!我若不死,必定複來。”雲錦語氣低沉的說道。沒過多久雲錦拉著板車的身影便隱沒在了大雨中。

林中深處,雲錦用手一點點挖著坑,鮮血在指尖流淌又被雨水衝淡,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挖好了墳墓,將月琴埋安葬好後雲錦虛脫的暈倒在了墳前。

次日深夜雲錦睜開朦朧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溫暖的火光,此時一個男孩坐在火堆前麵無表情的說道:“你醒了!我叫秦義,昨天看你倒在雨中我叔父就將你救了回來。咳咳!”

說話間秦義幾次三番咳嗽,雲錦也細心的注意到他脖頸處的筋脈有呈現黑色,明顯是中毒的症狀。

“謝謝!我叫雲錦。”

此時雲錦才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一座破廟,兩人說話間一位身材高大麵容寬闊的男子快步走了進來,此人身上大大小小受了很多傷,而且麵部有些許漲紅,眼睛裏充滿了血絲,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公子!這幫人追的太緊了,此地不宜久留。”中年漢子說道。

“叔父!他們要的是我,你帶著這位小姑娘先離開,讓我和他們做個了斷吧。”秦義冷靜的說道,聲音平靜仿佛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隻見秦陽單膝跪地嚴肅的說道:“公子!義父待我恩重如山,你喚我一聲叔父,那你就是我秦陽的侄兒,誰要是想動你,那就讓他踏過我的屍體。”

秦義微微皺眉說道:“我秦家神器若非隻有我能駕馭,我父兄何至於慘死,秦家三千五百七十二人又何至於被屠殺殆盡,隻怪我修為淺薄無法發揮神器的真正力量。”

秦陽沉聲說道:“公子!你已經是秦家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了,隻要你返回師門,將來就能為秦家討回公道,我量這幫宵小之輩也不敢上烈陽宗奪寶。”

“我已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你帶她走吧,我要盡可能為死去的族人複仇。”秦義說道。

“你的毒可以解的!”雲錦有些虛弱的起身走到秦義身邊,抓住了秦義的手臂仔細的聆聽著他的脈象。

“你中的是黑毛紅眼蛛的毒,這種毒雖然毒性猛烈卻不難解毒。”雲錦說著將秦義腰間匕首拔出。秦陽大驚連忙要起身,被秦義單手示意後便止住了動作。

雲錦在秦義手臂上輕輕劃了一刀,隨即立刻從腰間取出銀針,在秦義脖頸、背部各處封了三十三針,隻見秦義的手臂開始流出黑色的毒血。

眼見大量毒血流出,秦陽終於露出出了久違的笑容,如果秦義能保全,那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待毒血流盡後雲錦將銀針收好,簡單的替秦義包紮了一下,隨後用燒焦的碳灰在一塊布上寫下了一張藥方。

“按照這個藥方抓藥,每天一次,三個月後你的毒就可以完全清除不會留下後遺症的。”雲錦一抬頭卻望見了秦義那直勾勾的眼神。

“我臉上有東西嗎?”

“咳!沒有……我。”

突然門外狂風大作,屋頂也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