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次偶遇
說完這些,沈嘉嘉突然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歎了口氣,“唉。”
沈捕快緊張道:“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總感覺,方才在案發現場,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我忽略了……是什麽呢?”
見女兒想得很辛苦,沈捕快提議道:“不如我們去找仵作問問?沒準他能從屍體上發現什麽線索。”
“好啊。”
因錢禦史案關係朝廷命官,上頭很是看重,所以屍體已經被運送到衙門裏的停屍房,派人嚴加看守。
沈捕快父女走到府衙外時,看到這裏好不熱鬧。原來,因府衙門口街道寬廣,這裏商販聚攏,早就形成了一個街市,賣花的賣茶的,賣果脯點心的,熙熙攘攘,使得高闊森嚴的府衙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越過街市,沈嘉嘉迎麵看到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走過,身後還跟著一輛馬車。馬上的男子年歲在二十上下,生得唇紅齒白,穿一身靛色織暗紋錦袍,頭上未著冠,隻用一條與衣服同色的發帶把烏發束得齊整,發帶下簪了一朵暗紅色的茶花。
沈捕快看到此人,低聲說道:“車上的是周侍郎,咱們避著點。”說著,將沈嘉嘉拉到路旁,朝騎馬男子拱手笑了一聲:“衙內好走。”
沈嘉嘉因是男裝,便也學著爹的樣子朝他拱了拱手。原來這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周小郎君,也就是乘風的前任主人,周洛。
周洛朝沈捕快點了下頭。本來,這些走卒皂吏他是不認得的,不過沈捕快的妻子是周府廚娘,因這層關係,他與沈捕快也有了“點頭之交”。
馬蹄聲得得得,不曾減速,走到沈嘉嘉麵前時,周洛卻“籲——”的一聲,勒停了馬。
沈捕快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難道這周衙內看上了我兒的美色?
卻不料,周洛突然開口問道:“你這鳥是哪裏來的?”
沈嘉嘉心裏咯噔一下。
她穩了穩心神,麵不改色地撒謊:“回衙內,這鳥是我撿來的,之前不知為何受傷,掉在了我的院子裏。”
周洛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這麽巧?”
“我和它有緣。”
“是嗎,那你的鳥會說話嗎?”
“會,會的!”沈嘉嘉撫了撫乘風的翅膀,“乘風,請你說句話。”
周洛有點驚訝:“一隻鳥而已,何必這樣客氣?”
謝乘風在沈嘉嘉肩膀上跳了跳,偏不開口。
沈嘉嘉:“求求你了,說句話,好不好。”
謝乘風掃了周洛一眼,慢悠悠開口:“繡花枕頭,一包草。”
周洛渾然沒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奇道:“果真會說話,我此前也養過一隻同樣的,費了不少銀子買來。”
“啊,”沈嘉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派天真地看著他,“那後來呢?”
“後來它一直學不會說話,被我燉了。”
沈嘉嘉裝模作樣地臉色大變。
周洛哈哈一笑,打馬走了。
走遠了,他自言自語道:“我的鳥不說話,難道是因為我不夠客氣?”
父女二人進了府衙,見到仵作時,他剛從停屍房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徒弟。仵作喚作鄭公,徒弟行六,都叫他六郎。
沈嘉嘉想見見屍體,卻被鄭公與沈捕快一同攔住了。沈捕快:“屍體醃臢,你一個女孩就不用看了。有什麽都問鄭公,鄭公從屍體上能看到的東西肯定比你多。”
沈嘉嘉一想,也有道理。
鄭公謙虛了幾句,便講了一下屍體的大致情況:“死者年五十到五十五之間,死亡原因是被人從身後用繩子勒死造成窒息而亡,死者身上有掙紮的痕跡,死亡時間是昨夜戌時四刻至亥初,約莫不會差太多。”
沈嘉嘉好奇問道:“死亡時間是如何判斷出來的?”
“一般會根據屍斑、屍僵、屍溫來判斷,具體細致的方法一時半刻也難說清楚,且與季節有很大關係。”鄭公本想就說這些,見她聽得認真,於是耐心又道,“屍斑與屍僵都有相對固定的出現速度,需要結合死者自身的年齡、死因、體質等來看,至於屍溫,天氣冷,屍溫就降得快些,天氣熱,屍溫就降得慢些,這些都需要仔細拿捏。”
沈嘉嘉聽完一頓拜服:“原來仵作行有這麽多講究,果然,萬事皆學問。”
小徒弟六郎頗為得意,說道:“我師父可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仵作,推演死亡時間比旁人又準又快,從不出錯。”
鄭公笑道:“小兒胡吹,你們別當回事。我曾經也是會出錯的,隻是慢慢地經驗積累下來,近些年確實越來越準。哦對了,有件事,沈牌頭還不知道吧?”
“何事?”
“死者手裏緊攥著一個荷包,可以斷定是死之前在手裏的,現下已經作為重要證物被李四牌頭拿走了。”
“啊?!”
回去的時候,沈捕快懊惱不已,覺得自己不該那麽著急地回來找女兒,應該先去仵作房的。他隻在錢家看了一下仵作驗屍,誰能想到屍體運回去之後還能發現這麽重要的線索呢!三娘雖然聰明,到底年紀小,又沒辦過案,他當時是被什麽蠱蟲迷了心智才跑回來找女兒幫忙,真是異想天開,嗐!
下午沈捕快出去奔波半天,確知錢家隻有錢氏夫妻所住的主院裏種著海棠樹,再然後就沒有別的收獲了。沈捕快有些疲憊,回來後把情況跟女兒講了,吃過晚飯便躺在**沉思。
沈嘉嘉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對著謝乘風雙手合十苦苦哀求:“求求你了,再幫我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說完坐在他麵前,兩手交疊放在桌上墊著下巴,然後嘟起下嘴唇,眼巴巴地看著他,“求求你了!”
謝乘風:“……”
又來這招!
過了一會兒,沈嘉嘉穿一身黑衣服,手裏托著謝乘風,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路上,謝乘風還有些抱怨:“以後不要再撒嬌了,我眼睛疼。”
“知道啦知道啦。”
街上掛著燈火,謝乘風勉強能看到點東西,不算純瞎子,不過也沒強多少。他又說:“晚上我根本看不清,你也不怕我回不來。”
“我當然怕。”
“你怕的是我帶不回消息給你!你個沒良心的。”
“哪裏的話,我喜歡你,我希望你永遠陪著我。”
謝乘風聲音小了些,嘀咕道:“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