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度吐血的大學士
大學士府。
名貴雕花的柱子,將屋內房梁撐了起來,穿過屏風,珍貴的琉璃碗散發著明亮的光澤,但此刻卻被人就那般放在楠木雕成的桌子上。
被點燃的安神香散發出的煙霧,從香爐中擴散開來。
簾幕垂下,**傳來陣陣咳嗽聲,許久後才停了下來。
“父親……”
站在一旁等候的中年男子趕忙上前,將**年邁的老人扶了起來。
“侍女端起琉璃碗,用小勺將碗中熬成的藥汁輕輕地送入老人口中。
老人在喝了兩口後便擺了擺手,侍女端著琉璃碗從房間內退了出去。
“父親,明日朝會我定當要在陛下麵前進言,那豎子區區一個七品官員,卻敢如此猖狂,等陛下將其革去官職,必要他血債血償!”
老人掙紮地靠在**,正是那當朝大學士劉正民,隻不過此刻的他與之前比起來,卻是蒼老了許多。
劉正民再度咳嗽兩聲後,眼中閃過一絲厲光,“明日,老夫要親自上朝……”
……
今日的太極殿外格外熱鬧。
早朝之前,群臣都會在太極殿外等候太監傳喚,這才可以進殿,在這段時間,朝廷的官員熙熙攘攘地過來問候那明顯精神萎靡的劉大學士。
“劉大人,身體可好些了?”
這些人中有真心實意安慰,卻也有不少人添油加醋,暗中嘲諷。
而每當有人詢問之事,劉正民的臉上戾氣卻加重一分。
在他心裏,顯然認為這些人都是來嘲諷自己的。
想自己一生德高望重,卻被朝堂上一個無名小卒,區區七品官給事中大罵禽獸,每每想到這裏,便覺得心中鬱結,所以今日就算身體抱恙,也要拖著病軀來親自上朝。
為的,便是在陛下麵前施壓,讓那小子滾蛋!
而反觀周林,此刻正睡眼朦朧地倚靠在大殿外的柱子上,早朝的時間大概是五更左右,也就是大約五點左右。
在其一旁,同為給事中的李三見他這時候還有心思打瞌睡,不禁佩服自己這位同僚。
“周林……”
啪!
正當朝外議論紛紛時,大殿門口傳來皮鞭重重摔地的聲音,啪的三聲後,便是太監那尖厲的嗓音:“朝會啟,諸位大人進殿!”
群臣聞言,按著官位大小的順序,像大殿內行去。
明晃晃的皇宮內,小皇帝端坐其上,在其示意下,身邊的那太監洪亮地喊道:“有本啟奏!”
從群臣中先走出一道穿著紅色官袍,手持玉牌,莊嚴肅穆,隻需站在那裏,威嚴便隱隱壓過其他人一頭,除了皇帝能擁有如此威嚴的,那便隻有當今宰相鄭安石。
宰相行了一禮後說道:“陛下,今年夏季雨水漫長,長江之上有水勢泛濫之風險,兩岸居民恐有累卵之威,山東道等地不少良田被雨水衝毀,今年的秋收估計又是一大難題,臣懇請陛下降低山東道等地的賦稅。”
“紀愛卿呢?”
“臣在!”聽到楚皇的聲音,一位大臣趕忙出來,正是戶部尚書紀光。
“紀愛卿統領戶部,這幾日將各地受災情況做份統計……”
“是!”
“好了,此事經過戶部統計再做商議。”
小皇帝揮了揮手,兩人便退回隊伍中。
早朝按部就班地進行,又有幾名大臣啟奏後,朝廷上的氣氛也是逐漸微妙起來。
大家都是老狐狸,明眼人已經看出今日朝會真正的重頭戲要來了。
“陛下,臣有本奏。”
終於,身著紫袍的大學士最終還是站了出來,這讓在場的大臣們不禁麵麵相覷,都揣著看好戲的想法,等待著接下來事情的發生。
“劉愛卿說吧……”
在屏風後的楚皇平靜的說道,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微臣要控訴那刑部給事中周林,朝堂上不顧禮儀,公然辱罵於臣!如此不尊重長輩,以下犯上之人,如何為我大楚樹立為官榜樣。”
劉正民義憤填膺地說著,似乎對此深感痛心,臉上也是被憋的潮紅。
“臣請陛下革去其官職,自我反省,若是能悔悟,再入朝為官,也算磨礪此子心性。”
說罷便跪了下去,大有楚皇不同意便一跪不起的意思。
但楚皇並未理他,而是問道:“周愛卿何在?”
“臣在!”
周林從隊伍後麵走上前去,瞥了一眼跪在那裏的大學士,不緊不慢地行了一禮。
“臣冤枉!”
周林緩緩說道,而楚皇也發出驚咦,似有不解地問道:“周愛卿有何冤枉,難道你不曾辱罵大學士?”
“臣卻有此事……但臣如此做,也是為了我大楚江山社稷長久之安穩。”
周林侃侃而談,與台上楚皇一應一和起來,看得滿朝大臣更是摸不著頭腦。
這兩人……
好像有一腿!
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讓群臣趕忙低下頭去,也隻有宰相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
“是嗎?那周愛卿便細細說來聽聽。”
周林好整以暇,將身上衣物整理了一番,看著跪在地上的大學士,朗朗開口。
聲音高亢而慷慨:“陛下,臣今日來此,並非為了爭權奪利,也非為了攻訐他人,而是為了國家社稷,為了萬民蒼生!”
“陛下,您可知道,如今朝中有一群人,他們自稱為儒者,自詡為聖賢之後,自以為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他們每日在朝堂上說些空洞無物的大道理,卻不作實事求是。私下拉攏結黨,互相勾結推舉,卻不為陛下分憂解難。”
“這些人就是腐儒!他們乃是我楚國之毒瘤,是社稷的寄生蟲,終日貪汙受賄,欺上瞞下!”
大學士抬起頭來,驚恐地看向那位在高台上靜坐著的陛下,此刻的他也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似乎有什麽陰謀在向著自己。
“陛下明鑒,此人信口雌黃,臣忠心耿耿為了我楚國上下,豈是此等毛頭小子信口開河?”
周林冷笑一聲,旋即哈哈大笑,手指向那大學士,狀若癲狂,“哼……老賊,本官還未指名道姓,你為何湊上前來,莫不是做了此等肮髒之事心生膽怯?”
說罷麵向楚皇。
深吸一口氣後繼續道:“臣有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皇點頭示意,“愛卿但說無妨!”
“謝陛下,臣有望於陛下信賴,借科舉才得以入朝為官,然臣之前便聽聖賢說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但如今朝堂之上,朽木為官,隻會為名利而爭鋒鬥力,這種無用之人,縱使青史留名,載入史書,也無非是被後人所唾罵!”
噗!
周林聽到聲音,看過去時,本就抱恙的大學士再度噴出一口老血,做到大學士這個天下文人皆引以為傲的地步,無非便是為了青史留名,讓後人銘記,但周林如此說卻直接戳到了他的痛點上。
若是青史留名後是被世人唾罵,那豈不是連同他們一家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劉大人!”
朝堂上頓時亂作一團,楚皇見狀冷哼一聲,身邊太監即使開口,“肅靜!”
見大臣們不再吵鬧,楚皇這才說道傳太醫。
周林此刻麵色古怪的站在那裏,雖然他承認,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次罵那大學士確實是罵得有些髒了,但這次他可是委婉了很多,想不到這大學士的承受能力竟然如此薄弱。
一時間,周林幹脆埋下頭去,但這副模樣落在楚皇和群臣眼中,卻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這家夥……”
楚皇內心其實早就樂開了花,這些前朝老臣,自己礙於麵子一直無法收拾他們,今日周林倒是實實在在地為他出了一口惡氣。
群臣的想法卻是很簡單,還單純以為這家夥說錯話而在那懺悔呢。
畢竟在他們眼裏,第一次周林那隻是發瘋了,罵大學士的話也隻能用粗鄙來形容,而這一次,卻是實打實的打在了這文人的脊梁骨上。
青史留名,但卻是被後人唾棄的角色……
狠!
劉大學士隻是氣急攻心,太醫來後便很快蘇醒過來,此刻的他更加虛弱,指著周林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楚皇示意了一下周林,讓他沒有再繼續刺激這位老臣,而是拍了拍手,身邊太監便將一副裝裱好的詩作拿到台上來。
“諸位愛卿且看,此乃禦史大夫司馬先生的詩作。”
楚皇給了那太監一個眼神,那太監心領神會,將詩作拿到群臣麵前。
“好詩!”
宰相看好驚呼出聲,“此等良作,字裏行間皆是忠君報國之意。”
隨後便是六部尚書,六位老大人看好也是不禁點點頭,眼神中帶著精光。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想不到司馬大人竟然有如此文采!”
吏部尚書驚歎,手裏拿著這副詩作,連連讚歎,若不是太監輕聲催促,恐怕都想留在手中。
而那位戶部尚書也是眼巴巴的看著那吏部尚書,深怕其不肯放手。
二人都是素來喜好詩詞,這在朝中遠近聞名,見兩人如此,後麵群臣也是不禁想看看這首詩到底有何等吸引力,能讓兩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出手搶奪。
“此詩,乃是周愛卿巡邏刑部大牢時,偶遇司馬先生所作……”
大臣們聽到陛下這話,不禁看向還站在前麵的周林,有些心思活絡之人已經察覺到其中的意思。
看來陛下和這周林竟然真的有一腿……
怪不得這周林今日敢在朝堂上如此放肆!
不對,是意氣風發……
想到這裏,一些人明悟過來,看向周林的目光也友好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