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許婚配

他的話清容在帳內聽得清清楚楚,她繃著的弦放鬆了下來。

薛紹下令處罰,無人敢置喙。一下子,圍著的人也都如鳥獸一般散去。

薛紹看了一眼清容的帳子,裏頭沒有動靜,難道是嚇壞了?可之前她不是手起刀落,殺人麻利得很?

他對著裏麵道了聲,“已經沒事了。”

還是無人回應,頌月和阿珍相視一眼,向薛紹道謝,勸他離去。

薛紹看了一眼帳門,正欲轉身離去時,清容忽然來到門口,挑簾道:“將軍留步…”

薛紹抬眸看向她,她看著神色平靜,不知是不怕,還是已經緩了過來?

隻聽她道:“我有話要與將軍說。”

進營帳是不可能的了,薛紹不打算進去,清容也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她隻是隨軍回城,就讓軍營裏的人生了誤會,再獨處一室,恐怕是說也說不清了。

於是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沒有挪步。

“多謝將軍這一路照拂,隻是我們隨軍一道,也多有不便,我看後頭還是不與軍隊一路,也好不給將軍添亂。”

薛紹皺眉,“是我之前考慮不周,讓你受了驚擾。眼下離到雍城不過兩三日,你若是與我們分開,反而容易節外生枝,更不穩妥。”

先前是他考慮不周,以為有他在不會有人敢作亂,卻沒想到李務竟然毫無顧忌。李務這人心胸狹隘,行事不講道理,事後報複不是沒可能,她們一行人那裏是對手?想到這裏,薛紹不免懊惱,自己真是太過大意。

剛剛那個人不知是什麽來頭,暗中報複也有可能。所以清容原本也是想試試薛紹的態度,見他設身處地為她們著想,也就沒再堅持。

她點頭道,“多謝將軍好意,既然如此,那就依將軍的安排。”

薛紹點頭,她倒是行事麻利。

清容的事說完了,也就打算放下簾子進去,她以為薛紹會先一步離開,隻是他沒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清容也不好就這樣轉頭離開,於是問道:“剛剛將軍那番處置,可會日後讓將軍為難?”

自李務出現之後,她便有猜測他在軍中的身份,想來也不是個普通的兵卒,薛紹剛剛以盜竊的名頭就要處置他,不知道是否妥當,又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落人話柄?

薛紹沒說話,清容卻以為是她越界問得太多了,想想也是,他們不過萍水之緣,日後也會再見,他確實沒什麽必要和自己說太多,而且她也不是真心想知道…

而薛紹卻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不知,這是否會讓她為了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擔憂愧疚,這樣難道不算另一種為難嗎?原本她也是無端受到牽連的。

清容不懂他的心思,看這樣子,隻怕要尷尬,於是道,“恕我冒昧,想來是我多此一問,將軍行事定然是心中有數。既然如此,我的話也說完了,就不打擾將軍忙正事了。”

薛紹覺得她好似誤會了,想要解釋,可發現他好像沒有必要向她解釋。於是,他也順著清容的話,移開目光,一板一眼道,“有事就打發人來尋我,我先走了。”

清容微微一笑,點頭道,“多謝將軍。”

薛紹又忍不住看她。

她聲音輕柔,如同她這個人一樣。可她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隻是她好似對誰都是這樣客氣有禮的…薛紹回過神來,發現這兩回自己總是這樣會瞧著她出神,真是怪了。

薛紹不知說些什麽好,隻有嗯了一聲。

但他才轉身離開沒幾步,他發現了自己其實是想和她解釋的,也不知是出於什麽的心思?明明他向來無所謂被別人誤會。

……

薛常讓人扣著李務,並未立即讓人處置,他怕將軍是一時衝動。

見薛紹回來,他忙跟上去。“將軍,依屬下看,這李副將雖然行事可恨,可是你這樣重罰他,怕是不好交代。”

這李泰和薛方績都是永王的得力部下,可不過和薛家一直不對付。如今薛紹又要罰李務,如此一來,豈不是將李家的人得罪了?如今落了話柄,隻怕那邊定會不依不饒,將軍此番回來可是還未行賞呢!

薛紹的語氣也不免帶了幾分怒氣,“他是什麽德行?不顧女子名聲,也不顧那麽多弟兄的名聲?在軍中就起這等色心,口出穢語!如何能不罰?再者我處置他,何止為今天的事?”

薛常知道他說的是在西疆禦敵之時,李副將臨陣脫逃,令手下的兵卒上前殺敵,又因延誤軍情,導致那些將士白白喪命。事後,又因為李家在軍中的權勢,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薛紹對此十分不滿,隻怕早就想砍了他。

其實薛常也看不慣他,這人平日仗著家世,就在軍中橫行霸道,蠻不講理。這次來剿匪,李務就在城外待著,什麽事都不沾手,可回去以後,說不定又要分了將軍的功勞,更不要說今晚竟然膽大包天將主意打到陸三娘頭上!

“可今晚的事,將軍尋的是李副將欲行盜竊的由頭,李副將卻不一定肯認,就為此事而重罰,豈不是讓有心人指責將軍濫用職權。”

薛紹斂眉,沉聲道:“像李務這種人,一日不處置,便敗壞軍中風氣。何況,你以為我姑息這件事,他就會改?不會故意報複?”

毒蛇,就是毒蛇。

薛常語怔,將軍說得不無道理。薛常見他神色堅定,知道他心意已決,再勸不得,深深地呼了口氣,隻好垂下頭去,“是。”

這時,張鶴來了。

薛紹猜張鶴定是聽到那番動靜,特意過來尋的。他道:“請進來。”

張鶴從來也不想多管閑事,他心裏對薛紹還是有些好感的,何況這件事還關乎清容,他就不得不出來提醒兩句。

張鶴一來,並未直接切入正題,而是拐著彎多問了幾句,薛紹又是個話少的,故而兩人隻你一言我一句,叫旁人聽來,好生無趣。

“與吐蕃這場戰事,將軍去了多久?”

“半年。”

……

“薛將軍果真年輕有為。”

“不敢當。”

“今日夜裏,多虧了將軍,老夫也在此替三娘謝過將軍。”

“大夫客氣。”

“恕老夫多嘴一問,不知將軍如今可行婚配?”

“未曾。”薛紹有些不耐的皺了皺眉,似是覺得張鶴的問題太多了些。

張鶴了然,笑嗬嗬道:“那真是可惜呀,不過像將軍這般人物,自然也不用擔憂這婚配之事。這三娘從前就許了婚事,如今老夫回都城,或許還能喝上她的喜酒…”

話說到這,其中的意思兩人都心知肚明。

薛紹沉默了。

可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也不見惱意。其實說難過嗎?也沒有多少,畢竟他們不過剛相識而已。可要說沒有半點落寞,卻也是糊弄人,也不知那人是誰,她又是否歡喜這門婚事呢?若是她歡喜,自然…也是極好的。

張鶴又道,“老夫盼著她順利成婚,她婚事將近,希望不會橫生枝節。”

薛紹抬眸看了他一眼,才明白這才是張鶴過來找他的真正意圖。隻是,這會是她的意思嗎?

張鶴倒也不意外他的反應,該提醒的他已提醒,至於別的,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五十軍棍,疼得李務齜牙咧嘴,他罵罵咧咧地被人架著回了自己的營帳。剛進來沒多久,薛紹人就來了。

“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莫讓今晚的事傳出去!”

陸三娘既然要成婚,更不能因這種解釋不清、容易叫人誤會的事汙了名聲。

李務一聽就明白,薛紹是替誰說了這話。他看著薛紹,忍著疼嗤笑道:“長宣,不是我說你,你在軍中待久了,不會也不近人情了起來吧?求人可要有求人的態度!”

薛紹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榻上的人,心中嫌惡,卻道:“你想怎樣?”

李務一聽,笑得更來勁,“低頭求人還要我教你?”

薛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怕你受不起。你的那些事,捅出去可沒人能保你。”

李務表情一變,眯起眼看著他,“威脅我?”

“不是威脅。”

不管他有沒有答應,薛紹都不可能隱瞞他做的那些事讓那些將士枉死,他卻能安享富貴。不該是這樣!

“那你什麽意思?”

“我不是來求你。警告你。”薛紹眸色黑沉,再次看向他,“管好你的嘴!我要找證據,從來都很簡單!”

也許是薛紹的眼神太過冷,又或許是他說的話讓李務感到不安,李務隻好忍氣答應下來不會將此事外傳。

……

薛紹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的事這麽上心。或許是陸三娘在這,他不希望會有事,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於責任還是別的原因。

可自那日之後,薛紹便再沒去找過清容,也沒有提起過她。他不提,也不讓薛常提。隻是想起她,卻無可避免了。

清容有些奇怪薛紹的反常,可也沒有做多問,回城的前一天,她還特意去尋了他,想要當麵道謝,可卻一直未見著人。雖然她嘴上不說,心裏卻很明白,他不過不想見她而已。

清容不明白為何他的意思,但轉念一想,或許薛紹隻是將這些事當作順手之勞,並未放在心上呢?那她其實不見他也沒什麽問題,想明白後,清容就將兵書交給薛常,請他代為交還。

於是待進了都城之後,張鶴一行人便與薛紹的軍隊分道而行了,清容也沒再想過此事。

「薛常:口是心非的男人呐」